西魏派韋孝寬做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晉陞爵位為建忠公。時人讚揚王思政推薦韋孝寬,說他知人善任。
十一月,高歡因為出師不利,沒有戰功,上表請求解除自己都督中外各路軍隊,東魏皇帝允許了。
高歡從玉璧敗退回來后,軍中傳言說西魏韋孝寬用大弓箭射殺了丞相高歡。西魏聽到這說法后,發敕令說:「強勁大弓一發,兇惡敵人自會死掉。」高歡聽到后,帶病強自設宴面會大臣,為提振軍心,叫斛律金作《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高歡自己親自唱和,途中百感交集哀傷感慨潸然淚下。
西魏大行台度支尚書,司農卿蘇綽,性情忠心樸實,常常認為國家喪亂未能賓士是自己的責任,典章法度,國家政務,丞相宇文泰都推誠置腹委託於他。別人無法離間他們。有時宇文泰出遊,經常把事先簽署好的空白紙張交給蘇綽;有需要處理的事情,按照需要去批示,等宇文泰回來后,也只要稟告他一聲就好了。蘇綽常說:「治國之道,就是應當愛人如慈父;糾正人的錯誤如嚴師。」每次與公卿議論國事,自白天到黑夜,事無巨細,他都要了如指掌,最後積勞成疾而死。宇文泰對他的死深感痛惜,對公卿們說:「蘇尚書平生廉讓,我想要成全他平生的志向,但恐怕芸芸眾生未必能夠了解;如果要厚贈他追加謚號,又恐怕有違往日與他相知甚深的心愿;如何才好呢?」尚書令史麻瑤進言說:「儉約辦事,正可以表彰蘇尚書的美德。」宇文泰聽從了他的建議。把蘇綽送回武功,歸葬鄉里,只用布車一乘載著他的靈柩,宇文泰和朝廷百官徒步送他的靈柩到城外。宇文泰在車子後面斟酒撒地說:「尚書你這輩子做事,妻子,兄弟所不了解的,我都了解。也只有你懂我心,我懂你志向,剛要與你共同安定天下,你卻遽然舍我而去,讓我情何以堪啊!」於是,放聲痛哭,不知覺間酒杯從手中掉落。
東魏司徒,大將軍侯景,右腳偏短,彎弓騎射並非他所擅長,然而足智多謀。諸將領如高敖曹,彭樂等都是那時勇冠三軍的人物,侯景卻經常輕視他們說:「這些傢伙都只會如野豬一樣橫衝直撞,哪裡能夠應付瞬息萬變的情勢!」侯景曾經對丞相高歡說:「希望給我三萬兵,我可以橫行天下,定能夠渡江去捉住(南梁)蕭衍老頭兒,讓他去做太平寺主。」高歡讓他率兵十萬,專門控制河南地方,依賴信任他猶如自己的半個身體。
侯景一向看不起高澄,曾經對司馬子如說:「高王在,我不敢有異心;一旦高王沒了,我可不能與那個鮮卑小兒(高澄)共事。」司馬子如聞言失色趕緊捂住他的嘴。等到高歡病勢加重時候,高澄偽裝高歡寫信去召請侯景。之前,侯景與高歡曾經約定說:「現在我在遠方帶兵,別人很容易欺詐,大王給我書信請加上小圈點作為記號。」高歡答應了他。如今侯景得到高澄的信,沒有圈點,知道有詐,就推辭不肯去;又聽說高歡病得厲害,於是用了他的幕僚王偉的計策,擁兵自重堅固防守。
高歡對高澄說:「我雖然生病,但你臉色似乎有額外擔憂,是為什麼呢?」高澄尚未回答,高歡就說:「莫非是擔心侯景會叛變嗎?」高澄回答說:「是的。」高歡說:「侯景專制河南已經十四年了,常常有飛揚跋扈的心志,雖然我能馴服他,你卻難以駕馭他。現在天下還沒有平定,如果我死了,不要急於發喪。庫狄乾鮮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性情都很剛直,終究不會辜負你的。可朱渾道元,劉豐生從老遠跑來投奔我,也必定不會有異心。潘相樂原本就是修道之人,心地厚道祥和,你們兄弟定會得到他的幫助。韓軌年輕耿直,應該寬待他。彭樂心機難以猜測,要提防他。能夠匹敵侯景的,只有慕容紹宗,我以前有意沒有重用他,是特地把他留給你的。」又說:「段孝先忠貞仁厚,智勇兼備,在親族中,只有這孩子是可造之才,軍旅大事,可以和他共同籌劃。」又說:「邙山那次戰役,我沒有採納陳元康的建議,留下了禍患給你,我死不瞑目啊!」
547年,丙午(初八),東魏丞相高歡逝去。高歡性情深沉縝密,每天都很嚴肅的樣子,人們難以揣測他的心思,在權衡機要事務方面,變化莫測,料事如神。統御軍旅,法令嚴明。聽訟斷獄,明察秋毫,不受矇騙。擢升人才委託重任時,唯才是舉,對於勝任者從不吝嗇豐厚報酬;而對於虛張聲勢沒有實際能力的,一概不予任用。他風尚高雅節儉,使用的刀,劍,馬鞍都不鑲金裝飾。年少時酒量大會豪飲,自從擔當重任后,喝酒從不過三杯。知人善任,喜愛士人,全心愛護故舊勛臣,每當俘虜了敵國能夠盡死節的忠臣,多不加罪於對方。因此文武百官都樂於為他效命。高歡死後長子高澄秘不發喪,只有行台左丞陳元康知道。(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