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圖說話，復旦那裡舊光景（續三）

過了居委會往前不遠有一家商店，我們稱之為合作社。國權路上為數不多的幾家店鋪里它的規模最大，商品種類也最多，但畢竟不是百貨公司，所以儘管在國權路一帶規模最大，實際上也只是個擴大版的煙紙店而已，所以鮮少會有緊俏商品在這裡出售，賓客盈門的盛況也似乎從未有過。

這裡的主力消費群體之一是附近的中小學生，除了鉛筆橡皮，他們更是店裡的零食如鹽津棗、咸支卜等的消費生力軍。平時店裡比較冷清，繁忙時刻是中小放學以後的那段時間，學生們來到店裡，七嘴八舌地為買咸之卜合算還是鹽津棗合算各抒己見爭執不下，他們喋喋不休的吵雜聲給店裡帶來幾分生氣。

合作社也是國權路上唯一有冰箱，夏天可以買到冷飲的地方。那時棒冰四分一根，小雪糕八分，大雪糕一毛二，汽水是奢侈品，一毛三一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我買棒冰看到放在一邊的汽水時就會暗自思量：汽水如此昂貴一定是因為超級美味。有一天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嘗一嘗汽水的滋味。為此，我省吃儉用好一陣子終於湊夠了一毛三。可是，那天當我滿懷期待地打開瓶蓋插入吸管吸了第一口就感覺不對勁，跟期待嚴重不符，第二口下去我整個腸子都悔青了：首先味道不是我喜歡的，而且非但不清涼胃裡還直朝鼻腔沖熱氣。想著好不容易存起來的一毛三，我頓時懊惱不已，感覺真是虧大發了。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錢反正是回不來的，我只得強忍悲憤硬著頭皮將汽水喝完，有此沉痛教訓，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買過汽水。

七十年代中期，合作社裡新來了兩個年輕女售貨員，一位是我小學時的紅團團長，還有一位有著圓圓的臉和兩條長長的辮子。圓臉長辮子的那位有點與眾不同，特別是剛來的時候，總是笑容滿面，服務態度特別親切，幾乎熱情到讓人不自在、無所適從的地步。我一個同學跟我說她可能是想在平凡的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事業來，成為張秉貴式的人物。我問他張秉貴是誰，他說是一個售貨員，全國勞模。我同學說她是被報紙洗腦了，以為按報紙上所說的張秉貴的事迹去做就可以重複老張的成功模式，其實是行不通的。

我問為什麼，他說早年他在這方面有過教訓。小學兩、三年級時他在一本紅小兵雜誌上讀到一個紅小兵的優秀事迹，他認為那位紅小兵最了不起的事迹是獨自一人在家學習毛主席語錄達一個鐘頭，但他想這事自己也做得到，並且想當然地認為只要這麼做了自己的優秀事迹也會登到紅小兵雜誌上。他告訴我他真的在家裡一本正經地學了一個鐘頭的毛主席語錄，而且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額外多加了十分鐘。他在期待中等到了新的紅小兵雜誌，翻前找后也沒有找到自己的事迹，鬱悶了好長時間他終於明白了「成功模式不可複製」的道理。他還預言圓臉售貨員的熱情不會持續太久，果不其然，後來我再見到她的時侯，感覺她好像不太熱情了，再後來就不知道了，反正一直到現在也沒聽說國權路合作社出過全國級別的勞模。（皮卡丘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