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老上海 別錯過武康路

從我家陽台上俯視，正對著被濃密的法國梧桐樹蔭掩蓋下的武康路在華山路的始端。李安導演的影片《色•戒》中多次出現和提到的福開森路就是武康路的前身，它是由南洋公學（上海交大前身）的監院（教務總長）福開森為方便在校師生出行用自己的薪水於1907年修建的，並以他的名字命名，直到1943年才改名為武康路。

•老洋房鱗次櫛比

始於華山路止於淮海中路的武康路，總長僅1183米，但各個年代各種風格的老洋房卻鱗次櫛比、爭奇鬥艷。在37座歷史保護建築中，有14座被定為「優秀歷史建築」，具有影響力的名人故居就有30處，所以武康路作為「中國歷史文化名街」是實至名歸的。

清晨，朝露尚未褪盡，我開始漫步在優雅靜謐的武康路上。被淡黃色磚牆圍著的是武康路1號，黑鐵門緊鎖，它的正門在華山路831號，是「優秀歷史建築」，這裡就是名副其實的「中國歷史文化名街」第一戶。牆內是一幢紅色魚鱗瓦頂黃色牆身的西班牙式宅院，建於1918年，原是麵粉鉅子孫多森的宅院，他是李鴻章的侄外孫，1913年出任過中國銀行的首任總裁。

1號對街的武康路2號也是「優秀歷史建築」，建於1922年，假三層磚混結構的大洋房的中間兩層是連體圓弧形大陽台，顯得莊重氣派。1926年絲綢大亨莫觴清從一個洋人手上買下這座院落，成為莫氏產業，當時他正處在事業的巔峰時期。據說著名作家茅盾代表作《子夜》主人翁吳蓀甫的原型就是莫觴清。後來莫觴清將該庭院的一部分送給了女兒一家，也就是現在的武康路4號。

輕步走在精緻寧靜的武康路上，唧唧啾啾的鳥語清晰悅耳，繁枝茂葉吐出的涼爽空氣沁人心脾，城市的嘈雜在這裡被屏蔽了。悠然欣賞著沿途兩邊千秋各異的老洋房，就像走進一座真實版的老洋房博物館。有些不知名的老洋房被籬笆牆圍著，從籬笆縫間，仍可窺見綠茵的草坪、多彩的繁花和神秘的老洋房一隅。

走到武康路40弄，這條弄堂一共只有五個門牌，但在弄堂口卻掛了兩塊標牌，一塊是1號為「優秀歷史建築」，這棟典型的西班牙風格的花園住宅曾是中華民國第一任總理唐紹儀的舊居，1938年他就是在這座宅院裡遇刺身亡的。另一塊標牌是4號為「文物保護單位」，著名的中國西醫學泰斗顏福慶於1943年至1950年就居住在這棟英國鄉村式花園別墅裡，他曾在上海創建了上海醫科大學和中山醫院，貢獻卓著。

•《色‧戒》99號取景

「優秀歷史建築」的武康路99號也是一棟英國鄉村式花園別墅，這幢大洋房坡形老虎窗和別致的鋸齒形壁爐煙囪呈哥德式建築風格。這裡最初是英商正廣和大班的宅邸，解放後，中共政要潘漢年、魏文伯、王震都先後在這裡住過。最後的居住人是紡織業大亨劉靖基，所以現在牆外的銘牌上寫著「劉靖基舊居」。電影《色•戒》中王桂芝和易先生的幽會處也是在這棟豪宅裡拍攝的。

在99號斜對街的武康路109號紅瓦頂淡黃牆的英式花園洋房，褐色的大門緊閉，牆上沒有任何銘牌標識，但這裡卻曾是國軍「陸軍一級上將」顧祝同的故居。

往前走沒幾步的武康路113號是一幢三層花園小洋樓，它在武康路眾多風格各異的豪宅院落中顯得並不出眾，但影響了中國幾代讀者的文學大師巴金一生中的最後40多年就是在這裡度過的。他晚年的巨著《創作回憶錄》、《往事和隨想》、《長夜》等就是在這座小洋樓裡完成的。現在這裡已經成了人們心目中的文學聖地。

從巴金故居出來過湖南路就是武康路117弄，這條弄堂的1號和2號都是「優秀歷史建築」，曾居住過兩位在民國時期地位顯赫的政經要人。被稱為「金融奇才」並在1917年以私人資本創建了金城銀行的銀行家周作民就住在1號，這是一棟中西合璧的混合型豪華花園住宅。解放後，原中共上海市委書記陳丕顯也曾住在這裡。2號是一幢綠筒瓦頂白色牆身的西班牙式花園洋房，黃埔一期的國民黨94軍軍長、總參謀次長、陸軍中將李及蘭曾是這裡的主人，解放後一度是上海市長曹荻秋的官邸。

在武康路和湖南路的交口處有一個被大黑鐵門緊鎖的深宮大院，外牆上再加上了籬笆，這幢神秘的西班牙式花園巨宅就是「湖南別墅」。這裡曾經是既參加過中共一大，又在汪偽時期做過上海市長的大漢奸周佛海的公館。解放後的上海首任市長陳毅和鄧小平都在這裡住過，毛澤東的第二任妻子賀子珍的晚年也是在這裡度過的。

•『羅密歐陽台』聞名

「不知道哪個朋友曾經點著它說，那是羅密歐要爬的陽台，從此，大家都叫它羅密歐陽台。」』這是海派作家陳丹燕在她的《上海的風花雪月》一書中對武康路210號二樓那個圓弧小陽台的描述，充滿了愛情的遐想。從此，羅密歐陽台就成了武康路上的一道風景而名揚上海灘。可見流傳了400多年的羅密歐和茱麗葉不朽愛情故事，在人們心目中依然沒有落下帷幕。同時陳丹燕對這幢紅瓦白牆、情趣盎然，具有西班牙風格的沿街小洋房也留下了不少細膩的筆墨。

建於上世紀二○年代的現代派建築在武康路是不多見的，274號就是帶有藝術派特徵的唯一一棟「不可移動文物」。黃埔一期的抗日名將、國民黨陸軍中將鄭洞國就曾經住在這裡。

經過280弄時，這裡卻異常熱鬧起來，原來弄口2號是一所小學，家長們正在送孩子們上學，校門口有不少手持長棍的保安人員。這所學校的規模不大，但來頭卻相當顯赫，它是由張靜江和李石曾共同創辦於1936年，蔡元培和吳稚暉也同為該校校董，他們四位正是最著名的國民黨四大元老。許多名門望族、達官顯要的小孩都曾在這裡讀書，其中包括孫中山的孫女和杜月笙的兒子。2009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高錕也是在這裡接受的小學教育。

建於1926年的武康路395號是巴羅克式花園別墅，李曾石早年就是在這裡創辦了北平研究院，在對中國近現代文化、教育和科學領域發揮過重要作用。 現在這裡是「上海演員劇團」的所在地。

就在395號隔壁的393號是一幢英國古典式小型三層公寓式洋房，建於1912年，現在這裡部分是普通居民居住，也有部分的一樓和二樓被闢為「武康路旅遊諮詢中心」和「徐匯區老洋房藝術中心」，裡面陳列了一些上海老洋房的模型和老照片。但就是在這幢樓居民出入口牆上標牌卻寫著「文物保護單位-黃興舊居」，黃興是排名第二的中華民國締造者，1912年他從美國歸來後即入住此地直到1916年病故。這四年裡，孫中山先生經常出入此樓，與黃興共商民國大業，這幢樓也稱為「黃公館」。後來蔡元培、吳稚暉等在此創辦上海國際圖書館，成為日內瓦中國國際圖書館的分館，也是中國第一家國際專業圖書館。

與其他西歐花園洋房風格迥異的是393號對街的武康路390號，這是建於1932年的一棟暗紅瓦頂白牆圍繞、東西南三面敞廊、線條明快簡潔、具有地中海風貌的宅院，原來一直是義大利駐滬總領事的官邸。這種地中海風格的建築現在在上海灘已經幾乎瀕臨絕跡。

在武康路上，絕大多數都是花園老洋房，高檔次的老公寓樓卻是鳳毛麟角。即便如此，仍有兩棟為「優秀歷史建築」。一棟是建於1931年的密丹公寓，在與湖南路交口的武康路115號，此樓是由法國賚安洋行設計的五層鋼筋混凝土結構公寓樓房，在街角成錐形建築輪廓，外牆為灰色水泥拉毛，窗裙呈白色貝殼浮雕，整體為晚期裝飾藝術派建築。

另一棟就是在與淮海中路交口的武康路末端、具有上海地標性建築的諾曼第公寓，也就是人們耳熟能詳的武康大樓。它是由發跡和成名於上海的著名匈牙利建築師鄔達克設計的早期作品，於1924年由法商萬國儲蓄會投資建造，屬典型的法國文藝復興模式，也是上海最早的外廊式公寓建築，其造型猶如一艘永不靠岸的巨輪。許多著名電影藝術家鄭君裡、趙丹、秦怡、孫道臨等曾居住於此。

看過了風格各異老洋房公寓，千萬記得到武康路374-376號的武康庭去歇歇腳，穿過弄口一家帶有歐美鄉村小鎮風味花圃，在Coffee Tree前的露天遮陽傘下坐一坐，喝一杯現磨的歐式濃烈黑咖啡，嘗一碟Farine的西式甜點，再來一杯沁心涼快的Rose wine，任由花圃那邊飄來的習習軟風拂面，在這武康庭聽不見雜音的後院裡，看著爬滿油亮青藤的整堵紅牆，心裡湧起陣陣莫名的滿足。

武康路蘊藏著深厚的歷史淵源，每一幢建築都有著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武康路揉合著不用渲染的文化底蘊，就連我路過的一處商業裝修工地，在紅磚牆間隔的弓形玻璃牆遮掩白紙上，寫著這樣一行具有相當文化內涵的句子「建築是可以閱讀的」，它概括了武康路的全部內容。

所以那就不難理解英國文學泰斗蕭伯納在1933年2月25日到武康路參加「國際筆會中國分會」主辦的歡迎會後寫下了這樣一段話：「走進武康路，不會寫詩的人想寫詩，不會畫畫的人想畫畫，不會唱歌的人想唱歌，感覺美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