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論》中的「三十六計」
第一計 瞞天過海
瞞天過海,是《三十六計》的第一計。
據考,此計源自的掌故,當屬薛仁貴瞞唐太宗過海。
《永樂大典·薛仁貴徵遼事略》中有紀,太宗兵三十萬伐高麗,路過遼東,視海水汪洋無窮,東望高麗,隔海千里,如何得過?乞問於張士貴。張士貴默然退下,忙請仁貴至帳下,謂曰:「公莫有其術,教三十萬軍渡海?」仁貴見問,叉手遂言:「告總管:今天子只憂大海為阻,難征高麗。仁貴用一計,教千裏海水,只來日不見了半點兒。」言罷,附耳低言道與,士貴大喜。后,諸總管來見帝,太宗再問過海之計有無。近臣奏曰:「有一豪民,近居海上,特來見駕。言三十萬過海軍糧,此家獨備之。」帝大喜,宣老人至帳上,問其言。帝領百官至海邊來,見其萬戶皆一彩帳遮圍。其老人東向倒步引帝入室,皆彩綉幕,地鋪茵褥。帝坐。百官進酒,帝喜。但覺風聲四面,波響如雷。杯盞傾側,身居動搖良久。帝不曉,令近臣揭幕視之,但見清清海水無窮。帝急問曰:「此是何處?」張士貴起而奏曰:「此乃臣過海之計。得一風勢,三十萬軍乘船過海,至東岸矣。」視之,果在船上。——原來,那所謂的豪民乃薛仁貴假扮,此為瞞天(太宗)過海矣!
「瞞天過海」作為一計策,則後有按語云:
「陰謀作為,不能於背時秘處行之。夜半行竊,僻巷殺人,愚俗之行,非謀士之所為。昔孔融被圍,太史慈將突圍求救,乃帶鞭彎弓,將兩騎自從,各作一的持之。開門出,圍內外觀者並駭。慈竟引馬至城下塹內,植所持的射之,射畢,還。明日復然,圍下之人或起或卧。如是者再,乃無復起著。慈遂嚴行蓐食,鞭馬直突其圍,比敵覺,則馳去數里矣。」
太史慈之所以得以突圍,是緣於其一麻痹對方,二對方麻痹,三奮勇衝擊。
諸君知道,中國文化,文史哲醫悠悠相通。
若閑翻《傷寒論》,也能從中找到一例類似於太史慈「瞞天過海」的節章。眾所周知,中醫謂「天」者,一曰先天,即腎;二曰後天,即脾。謂「海」者,有血海,亦有氣海,「血海」者,沖脈也;「氣海」者,胸也。筆者如此一說,諸君也許明了,這「瞞天過海」一事,莫不是「瞞了腎脾(先後天),過了沖胸(氣血海)」么。——難道《傷寒論》上有這種事?當然有的。
且來看,水氣病。
鄙人要說的是,這水氣病,就是「瞞天過海」!據醫家郝萬山先生講,這水氣病源於「三臟」陽虛所致,一曰腎陽虛,二曰脾陽虛,三曰心陽虛。若心陽虛,心失助物之力,不能鎮攝,下焦水邪就容上犯;若脾陽虛,運化失司,脾位中焦,中焦樞機不利,猶如攔河大壩失卻功能,也極易使下焦水邪上擾;若腎陽虛,腎的溫煦功能失常,膀胱氣化不利,致使水邪存留上犯。這三臟陽虛,皆易引來水氣上沖,過胸,至咽喉,也就是說,皆易導致水氣病,只不過這三臟陽虛招致出來的各樣水氣病呈現的癥狀不一,即:苓桂棗甘湯證、苓桂術甘湯證與真武湯證之種種不同,筆者在此不必贅語,僅是想淺談一下最似「瞞天過海」的病證——苓桂術甘湯證。
苓桂術甘湯證,是苓桂劑這一劑群,也就是水氣病中最為典型的證候。
若我們將此證與「脾虛水停證」對比了看,此證的表現,就更似太史慈「瞞天過海」了。所謂「脾虛水停證」,即《傷寒論》第28條云:「服桂枝湯,或下之,仍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主之。」分析此條可知,這是由於誤治,導致脾氣虛,運化失司,不能很好運化水液,致使水邪停於中焦之證,主治的方子是,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因為沒有氣上沖胸,故而不用桂枝)。
而「苓桂術甘湯證」,它原也是因為脾氣虛,只不過,一時沒有引起足夠重視,脾失健運,氣血生化不足,傷及心陽,心陽既傷,「水邪」一路「瞞」過後天「脾」的「制約」,直犯上胸,並且越過氣海,上抵咽喉。這一證的「水邪」,便可以看作是太史慈,或想象成為一小股壞蛋,悄悄地「瞞」過後天脾約,一徑上犯逆心,沖氣過胸,直搗咽。它哪來的勇氣與力量?前有脾陽虛,后及心陽虛也。因為脾陽虛致心陽虛弱,心陽虛弱,不能發揮很好的鎮攝作用,故使耳。
想當初,薛仁貴何故能瞞天子太宗過海?唱霸天下的雄「心」也。
心,動,則搖矣。心旌搖動,百事成,百事可毀。《內經》有云:「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醫家劉渡舟先生雲,心能助物,能耀物,也就是像光一樣的照耀萬物。言外之意,便是說,若心陽虛弱,五臟灰暗,中下焦邪氣便會來蒙蔽心竅的。這,也猶若一國之君,如果昏暗,國無寧日,小人得道,上布天庭,也會危及君權。也就是說,凡「瞞天過海」之計成,皆大多源於「君主」之官「心」的虛弱(或麻痹大意或正氣受損),其癥結必要指向心,當然前提也要有脾的不作為,也即虛損所致。
劉先生講《傷寒》時,也曾講過一個病例便是,一個老人突然視物昏花,看不見東西了。劉渡舟先生便給她開了些補心陽補腎精的方葯,吃過之後,便看見了。此,正是心主神,能助物;腎主精,宜鑒物也。倘若向時唐太宗「心」不搖動,不生伐高麗之野心,他就斷不會遭遇仁貴「瞞天過海」之事端;假如圍城兵士人心不渙散,太史慈再作詐也不能突圍;若病人心陽不虛,水邪既有,也不會一路上擾,不顧後天脾之約束(若脾氣虛,也頂多是水邪停留中焦,為「脾虛水停證」也),上沖氣海,抵達咽喉的了。
因此,在治此證時,既要降逆利水,以消水邪上犯;又要溫補心陽,使心陽不虛,心陽不虛,鎮攝有力,水邪才不敢輕易上沖。接著,我們來看《傷寒論》第67條:「傷寒,若吐若下後,心下逆滿,氣上衝胸,起則頭眩,脈沉緊,發汗則動經,身為振振搖者,茯苓桂枝白朮甘草湯主之。
茯苓桂枝白朮甘草湯方
茯苓四兩 桂枝三兩,去皮 白朮 甘草炙,各二兩
右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溫三服。」
仲景先師用了茯苓白朮健脾利水同時,也用了桂枝甘草溫補心陽,可謂選葯組方得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