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堂中雇的那些小二沒哪個有這放毒的本領,毒必是混充客人的人放的,這毒還很特別,縣裡最有名的回郎中都治不了,而那半仙卻手到病除。對了、對了,回郎中說這毒只有放毒之人才能解,這半仙就是放毒之人啊!上次中毒事件受益的是半仙,這次不請自來受益的自又是他!果然不一會,一個家丁受夫人之託進牢探視,說我被帶走後,縣衙即將酒樓封了,並逼令夫人拿錢兩作半仙解毒之資,而半仙說解藥配製困難、存葯不多,開價一人索銀三十兩,六十八人總計二千零四十兩,零頭不算要銀兩千兩。夫人一聽這天大的數字,說就是將酒樓賣了也拿不出這多銀錢,那半仙就順著夫人的話充好人,就讓夫人將酒樓作價兩千兩轉給他,夫人聽了懷疑其中有詐,沒敢答應,推說這是相公祖業,非相公不能作主,他們便讓我來報告,威脅說兩個時辰內不給中毒之人解藥,就會有人中毒身亡,到時相公脫不了干係,只有轉入死牢了。
這家丁的報告益發使我堅信,這半仙就是投毒之人,當即在牢里鬧起來。縣令聽了獄吏的報告竟然大怒,將我杖責二十大棍鎖上木枷、送入陰森森的死牢中。不久他們就把我夫人送了來,夫人拿著一張字據說:『簽字畫押祘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不依,說這是祖上遺產,不能斷送在我手裡,夫人勸道:『還有半個時辰,那些中毒之人便可能送了命,我們的清白和財產與那六十幾條性命相比,總還是小事,尤其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再說這個店總是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還能經營下去嗎?』這話讓我良心受到極大震動,是啊,六十八條無辜客人的命,於是被迫在那字據上籤了字畫了押。回家后,我和夫人抱頭痛哭,夫人告訴我,我在牢中的分析是對的,她聽了探獄家丁的報告后,召集當班店小二查問事前的疑點,有個小二就說事發前確有一個白鬍子老頭在店堂中走來走去,小二準備給他找座,他卻說:『不用、不用,沒什麼好吃的。』就離開了,隨即便發生了中毒事件。
我問那老頭可像半仙,小二說個頭差不多,只一個是老頭、一個是中年人所以說不準。不一會一個缺席的小二急匆匆跑來,言在對面飯店幹活的親戚找他去,告訴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說出事前那半仙就在他們飯店裡呆著,奇怪的是半仙一伙人中本沒有白鬍子老頭,可一會變出個白鬍子老頭從他們包的房裡出來,一會白鬍子老頭回來了,又一會兒結賬出去白鬍子老頭又沒了,然後就聽說你的店出大事了。這半仙扮成白鬍子老頭下的毒是肯定無疑了。然後夫人又告訴我一件大事,管家有個要好的朋友在縣衙里辦事,你被抓進縣牢后,我怕你吃虧,便讓管家托那朋友照顧照顧,沒想那朋友悄悄告訴道:『那半仙早就是縣令的座上客,可以隨時出入縣衙的。』
怪不半仙這麼神氣活現,俗話說民不與官斗,這官匪混成了一家,在南召縣我們還能呆嗎?聽到如此真相,我心中不服,確又不得不認了,要不鬧的更大點,半仙放毒的事要追究起真憑實據,誰也拿不出,豈不變的更糟。
第二天我們正收拾行李,準備回老家守著幾畝薄田度日,那半仙又跑來了,一見面便笑容可掬地說他並不是惡人,原只為在山上蓋房需些銀錢,才出來賣藥行醫,現在建房用款已齊備,所以這聚賢樓對他已無多大意義,故願把樓的使用權仍歸還給相公,希望雙方的嫌隙一筆勾銷,作個好朋友。今後也許有些小事相求希相公通融外,絕不再過問樓的經營之事。聽了半仙虛情假意的說話,我和夫人都猜不透其中又有甚麼古怪,一日間彷彿天堂地獄走了個來回,那半仙說完將依偎在我身邊的大女兒拉了過去問:『是你的女兒?』我點了點頭,半仙稱讚道:『好可愛的女孩,來叔叔送個禮物給你。』說著拿出一個玉佩掛在女兒脖子上,隨即一拱手:『過去的不愉快還望相公忘掉,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說罷揚長而去。
我與夫人正百思不得其解愣在那裡,只聽『噗咚』一聲女兒竟昏倒在地上,我們又是一片驚愕,剛想叫喊,卻見女兒脖上插著個紙包,拿來一看,上面寫著『解藥,用水調服。』這半仙恩威並舉的手段,我和夫人只好服了。
從此就生活在半仙的淫威之下,一直至今。而促使半仙歸還經營權的真正原因,卻是趙王司馬倫被任命為鎮南將軍府監軍,帶了一批將校親隨士卒赴樊城上任,路過南召屯紮在城外,因趙王是聚賢樓的老顧客,指令要聚賢樓每天送餐去軍營,而這是半仙沒想到的,趙王來時又帶了一個新縣令上任,就是現在的牛縣令,原來的縣令被召回京述職,這使半仙又失去了縣衙的保護。半仙本領再大,也不敢與王爺官府作對,所以就將他的大本營改在那山上的二郎廟,是為山高皇帝遠,稱王稱霸無人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