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覺得總算熬過一關,直到目送司馬師帶著左邊的那班人馬走出了太極殿,才真正放下懸著的心,抬著沉重的腳步往議事大堂外走去。
「請太常留步!」玄聞聲回頭一看,卻是宮中主管太監猿臂長在招呼自己,便轉過身來,徒地發現大堂不知何時只剩下中書令李豐、光祿大夫張緝和自己三個人了,不由心裡一驚,我怎麼沒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啊!真是糟糕、真是糟糕。那袁總管對三人道:「皇上有請三位大人後庭書房裡說話。」這皇上說話便是御旨,那是不去不行了。夏侯玄也不知這皇上有何事要說,只得不情願的跟著李豐、張緝隨袁總管往殿後走去。皇帝曹芳早已在書房中候著,眾人參拜畢,曹芳將伺候的閑雜人等均遣往庭外,非召不得入內。再引三人至書房內密室,拉著張緝的手便哭:「岳父,今日朝上司馬師欺朕如同小兒,不但欲殺吾弟,又當庭侮辱我妹,我這皇帝難道就此蒙羞任其為非作歹不成?」李豐、張緝聽此忍不住也掉下眼淚,堂堂一國之君,竟為臣下相逼至此,豈有不悲哀的。「司馬師如此相逼,是不是要殺我啊?岳父,救救我,我該怎麼辦是好?」
曹芳顯然方寸已亂,不知所措。張緝趕緊安慰道:「皇上不要驚慌,司馬師飛揚拔扈已有時日,今日上朝,我們就知有事,只不知司馬師卻將矛頭指向了皇上,看來其篡權奪位已是迫不及待,只可惜我們沒有一兵一卒。在我們尚未想好萬全之策前,還是千萬不可觸怒他,再忍耐一些時日吧。」
夏侯玄原來囑咐李豐,這些日一定偃旗息鼓,避過風頭、保住平安再說,在朝中總算沒有暴露。沒想司馬師卻拿皇帝一家開刀,逼得皇上忍受不住了。玄想這司馬師真是老奸巨滑啊,動手動在最弱之處。現在只怕皇帝傳召之事就已傳入司馬師的耳里,皇上如此糊塗豈不要了我三人性命嗎?躲來躲去,還是沒躲過,天意、天意!這命中注定的天意。玄不敢再往下細想,於是奏道:「皇上,微臣敢問一句,今日傳召之事可否泄露?據我所知,司馬師早已在皇上周圍布下眼線了。」
曹芳一聽,愣了一下,收住淚道:「夏侯將軍,不用擔心,這袁總管是我一手提拔、並伺候朕多年,經過無數次考驗,確對朕忠心耿耿之人。」
玄道:「好,依臣分析,司馬師今日之舉,皆由任城王事而起,據臣所知,任城王府所藏兵器甲仗,實為司馬懿征西與那漢丞相諸葛亮對陣關中時所儲。左將軍郭淮為臣部下時,臣已告知,只可惜司馬懿病逝,而郭淮又戰死,是以司馬昭不知而引為大事。臣想假以時日,讓司馬師明暸真相,這任城王還是有可能回還京都的,只是任城公主卻被這廝糟害了。」玄本意是欲給皇上降溫,沒想這皇上一聽到妹妹,耳中便又響起妹妹凄厲絕望的哭聲,不由止住的淚水又嘩嘩流下,恨恨地:「可恨、可恨!司馬師縱容部下強搶民女也罷,如今竟搶我皇妹公主,我的妹妹連街邊民女還不如啊!」
「唉,此事就是一般百姓都受不了,何況皇帝之尊。皇上,今日司馬師之為,廷下文武大臣全都看的清清楚楚,凡忠君正直之士,莫不激憤,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臣願為陛下聯絡有志之士,為朝廷剷除那董卓忤逆之輩。」李豐不知怎麼為皇帝的眼淚打動而激勵起來。張緝也道:「陛下,若能寫一討誅其賊的秘詔,臣同李大人定能招來忠於皇上的軍兵、衛士以除此賊。」「此事,朕思之久矣,只擔心事不密,恐反遭其害,不知岳父可有幾分把握?」「皇上,臣等早已密謀多時,聯絡得宮中衛士及守城將士若干,只待時機而已。」「好,得幾位忠心事朕,朕感激不盡。朕這就寫詔,秘討此賊。」說罷,皇帝便從懷中取出一方汗巾,以刀破指、以指代筆,書定血詔,交給張緝,「此詔萬不可草泄,各位一定謹慎事之。」三人這才辭別步出皇庭後院書房。
玄見左右無他人,便向李豐、張緝道:「今日皇上為司馬師激迫失控不能隱忍,出此險著招我三人入議,此事必為司馬師知曉,大家要有應對之策方是。」李豐、張緝聞言這才惶惶道:「將軍足智多謀,可有善策?」「張大人只說皇上詢問曹進之事。可言曹進家產均為祖輩遺留,並非貪瀆獲得,只因劉放欲謀奪其城中一祖屋未得而誣陷即可。李大人可言皇上詢及司州災情詳細答之。吾將以任城王府兵甲事答之。」李、張二人當即稱善,出殿分手各尋車馬。玄想事已如此,無可迴避,只好聽天由命,但求一日平安,將家中諸事安排妥當即可。
哪知玄牽著馬剛出太極殿南津門,就徒見司馬師不知何故,已帶著一隊兵馬從東邊蜂擁返回,司馬師及後面的賈充、成濟等將軍幾匹馬,一下便衝到門前堵住了路。正其時,李豐、張緝也隨著牛車來到南津門。
司馬師冷凌的目光沖著三人威嚴地一掃,問道:「三位大人下朝何以跚跚去遲?」三人中當屬光祿大夫張緝的資格最老,張即抱拳答道:「報大將軍,吾三人奉皇上御旨征邀赴御書房問話,是以走遲。」
「哦!皇上所問何事?」「稟大將軍,皇上詢問臣下有關光祿勛曹進之事。」「怎講?」「大將軍恕臣下實話相稟。」「好!」「臣告之陛下,曹進以為官清廉、辦事勤勉而得升光祿勛之職。其家中田產、房舍具為其祖上遺留而得,曹進在職上並未置一新產。月前中書監劉放欲在城中添置大宅,不幸瞧中曹進一處祖宅,進因祖宅不便奉送,是以得罪劉放大人,致有朝庭中劉放誣告之詞。此事屬實,望大將軍明察。」「哦!說來我是偏聽而判罰不公啦。好,李大人又向皇上答及何事?」尚書令李豐也即抱拳答道:「稟大將軍,皇上詢問有關司州水災之詳細情形,臣以司州刺史奏報從實回答。」「哦!這小皇上今日開竅,關心起國事來啦?」「這都是大將軍輔佐施教之功。」「皇上怎不在朝中詢問詳細,而是事後詢問呢?」「這臣下不知,想是皇上在朝中尚無機會吧!」「好!夏侯玄,皇上又詢問你什麼事呢?」玄也抱拳答道:「容臣下實言相告。」「講。」「皇上詢問任城王地庫兵器甲仗之事,據臣下所知,實為大將軍父時任征西大都督時,為與蜀丞相諸葛亮對陣關中、漢中而特地籌備。因數量太多,兵器庫一時難以全儲,而轉置於其地下庫。后因緣變遷成為任城王府,此事左將軍郭淮為臣部下時,臣也已告之,惜郭將軍戰死,致撫軍大將軍不知情而傳此謬誤,請大將軍明察!」
「哦!你是說本大將軍判度任城王案也是不對了?」「稟大將軍,不知者不罪也。何況任城王拒發軍資一事已成瀆職之罪,是以大將軍判令奪爵為民、遠涉幽州戍邊,已實屬正確之恩判。」「聽你三人所答似乎均言之有理,只可惜,我聽報,汝三人何故與皇上在書房內慟哭不已呢?」張緝聞言趕緊辯道:「實無此事,想是太監們傳誤。」「傳誤?為何你的雙眼還紅腫、淚痕漣漣?」三人聽此均啞口無言,那司馬師雙目一睜,「給我搜!」張緝一聽要搜身,本能地心慌,司馬師見狀豈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