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為什麼如此厲害？

生活在城裡的人，可能一輩子也沒見過草根長啥樣，更別說感受草根的凝聚力、萌檗力、穿透力和破壞力了。

為了認識草根，領教草根的厲害，去年夏天，我特地從農場的地上挖出一團草根，並為它們拍了照片，希望能解開草根可怕的謎團。

其實，草根的活力並不在根（grass root），而在地下莖（rhizome）。根與莖（root and stem）的區別是：莖上有「眼」、有「節」、有「蕾」，而根上通常只有「須」，沒有其它。

草類與竹子、蓮藕一樣，都是靠地下莖發展族群的。換句話說，凡是靠地下莖壯大隊伍的，速度都非常快，規模都非常大。

當初，上帝創造草類，主要是用草葉吸收太陽的能量，牧養食草動物，繁殖生物鏈；再用草根固定水土，維護陸地成形。所以，真正的頂天立地之物，非草類莫屬。

在自然界里，樹木與草類雖然不是你死我活的敵對關係，但也絕對不能和睦相處。在給定的土壤範圍里，它們一直都在相互爭奪共同的生存資源，如水、陽光、還有微量元素及營養等。

一般來講，草根生長極快，對可吸收資源的利用反應迅速，短時間內就能將給定的生長空間完全佔據；但樹根的吸收力遠比草根強大，它們從土壤中吸收大量的水分和營養，從而對草類構成很大的壓力，讓其因缺光缺水而生病。

演藝界的明星和粉絲的關係，政壇上的領袖和群眾的關係，美國民主黨精英和藍領工人的關係，網路媒體的大V和屌絲的關係，大抵如此。

在中國封建社會的幾千年裡，統治者始終把社會底層的老百姓稱作「草民」，或者「黔首」。有趣的是，古代草民的「草」，並非現代草根的「草」。

草字的原意指「橡果」，因為橡果的殼可以製作黑色染料，所以草又指「皂」，青紅皂白的「皂」，指黑色。

眾所周知，在所有的顏色里，黑色幾乎可以污染、加深任何顏色，而別的顏色卻很難沖淡、改變黑色。

人類文明史上，由先賢聖哲所制定的審美價值和是非善惡標準，即所謂的「雅正」，無不逐漸地被普羅大眾所代表的「俗邪」滲透、侵蝕、篡改和顛覆。如今民主又遇互聯網，簡直就是惡魔成佛，草民、草根把一切都變成了「草賤」。

中國文化里有神、有鬼，有仙、有道，後來又引進了佛和魔，但就是沒有「撒旦」這個概念。西方人說撒旦是邪惡的化身，是這個世界的隱形統治者，而我則認為，中國的「俗」字，就是撒旦的中文名字。

俗，本身就是「大眾邪」的意思，所以，不需要再加「惡」字構成「惡俗」來加以痛貶。中國歷史上的好東西，優雅的東西，幾乎都是被中國撒旦「俗」給顛覆取代的。文字如此，詩歌如此，飲食如此，男女亦如此。

正因為草根具有超強的「抱團能力」、「滲透能力」、「抹黑能力」和「顛覆、破壞能力」，所以才如此可怕。當我們朗誦「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詩句時，千萬不要把野草的習性都想得太積極，太正面；吟哦「天涯何處無芳草」時，更不能把「芳草」都誤解誤讀為「美麗的姑娘」。

20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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