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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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區雜記之序

作者：休里於 2016-9-28 02:19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原創文學|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關鍵詞：阿Q, 魯迅

老區是誰？里弄一老頭，鄰居，愛管閑事，大家管他叫區隊長，即是住宅小區的隊長的意思。老區早已退休，無官職，「區隊長」的稱呼是大家對他的尊敬和鼓勵。我本想給老區立傳，但此人仍活著，按理說，未死之人是不能立傳的，若以雜記的方式則不同，雜記可在生前撰寫，於是我就動了寫《老區雜記》的念頭。

老區的這個「區」該怎麼叫倒有點講究，有人按姓氏習慣稱之為「OU」，有人按區域習慣稱之為「QU」，大家叫啥都有，夠混亂的。老區不管別人怎麼叫自己，一概接納。仔細研究，我們會發現，這個區的拼音首字O與區的首字Q是有著明顯區別的，Q比O明顯多了個尾巴。這還不打緊，問題是Q與魯迅筆下的丑角「阿Q」有聯繫。

自從阿Q問世后，一直以來被人們當作醜陋中國人的化身。阿Q這個角色具有代表性和普遍性，幾乎每個中國人身上都存有他的影子，包括我。魯迅筆下的阿Q代表清末窮人，投機革命黨人，所呆的未庄代表未來社會，人們對這兩點幾乎沒有異議。時代不同了，人的思想也跟著變，如今中國大陸講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若以階級地位來劃分，阿Q屬於十足的無產階級勞動者，這類人意志最堅決，革命最徹底，是共產黨發展的對象。很顯然，魯迅在寫《阿Q正傳》時還沒有受到共產理論的熏陶，否則不會將一個受盡壓迫和欺辱無產者貶得如此低賤，觸犯中共的大忌。魯迅先從清代人（半光頭後面拖個小辮子）的漫畫特徵，聯繫到英文字母Q的形狀，從英文字母Q的發音再聯想到貴字的發音，阿Q就這樣產生了。別人避Q不及，可這老區以此為榮，自稱阿Q後裔。老區光頭，極像英文字母O，用O來代替區無可厚非。

儘管老區自稱是阿Q的後代，但人們對老區與阿Q的嫡親關係是存在爭議的，爭議點主要來自以下三個方面：

一，消息來源。問：「老區是誰？」答：「是阿Q後輩。」又問：「那阿Q又是誰？」又答「是老區的前輩。」再問：「老區與阿Q真是直系親屬嗎？」再答：「不知道，是他自己說的。」於是老區是阿Q後裔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最後不是也得是了。聽說謊話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他奶奶的，我得試試。於是老區想嘗試了一下謊話成為真理的實踐體會，他真誠地、發自肺腑地念了一千遍「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只見老區淚流滿面，整個人崩潰，大呼：「毛主席呀，你老人家確確實實是我的再生父母啊！」眾人大驚：「瘋了！」不信？你看中國著名的女歌唱家殷秀梅在唱《黨啊！我親愛的媽媽》時熱淚盈眶的樣子，正與老區的精神狀態一模一樣。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信仰，信仰，信者領養，不信者親養。

二，公證。老區想證明自己與祖上阿Q是直系親屬關係，於是去公證。如今是一個講民主論法制社會，公證得憑證據。現代最科學的方法是對比DNA，可阿Q死無葬身之地，屍骨難尋，這法子不行。只好從最原始的方法著手，從外表來判斷：從前面看，祖孫倆都是光頭。從後面看，一個拖了一條辮子，另一個沒有辮子。前輩阿Q留有辮子，那是因為身處清朝，身不由己，沒辮子要掉腦袋的。現在朝代變了，只有女人留辮子。老區因早年生瘌痢成了光頭，光頭是咱們男人的特徵。那兩人的相貌如何？嗯，有點像，不就是嚴老嘛，哭笑一個樣。

三，實名制。據史料記載，阿Q原姓趙，不是高攀。但被趙太爺剝奪了他的姓氏，不配姓趙，趙家曾當過皇帝的，哪像阿Q這麼落魄的。阿Q是筆名，真名為貴（另一說為桂，多為女性名），但這個貴字被那個魯班的後裔魯老傢伙拿去西化改成了Q。按理說，Q與貴的發音相差甚遠，兩者從視覺和聽覺上來講，怎麼也聯不上。都是那魯老傢伙使的壞，胡亂篡改他人的名字。假如魯老是陰曹地府的閻王，不造成無數的冤死鬼才怪哩。老區對此事耿耿於懷，試圖恢復祖宗的名譽。可是百年下來，人們已習慣用英語Q，恢複名譽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後輩阿O的真名為區，又被魯老的孫子們拿去西化了。好在O與區的發音出入不大，與狗咬聲一般。正巧老區也屬狗，剛好配上。不過老區還是有點納悶：為什麼中國人老喜歡崇洋媚外，難道不能讓他們西方人東化，或來個中國特色化嗎？老區想了半天，決定將O改回為區。他對每個人都說：「我改名字了，叫區，不是英文中的O。」他生怕別人不明白，不停地用食指在另一隻手掌心上寫著。人們明白了，以後就改叫他為區。但老區聽來還是英文的O。阿O有點惱怒：怎麼西方人這麼蠢，什麼都模仿照中國的，連區都模仿得一模一樣的。忿忿之餘又覺得有點安慰：我們中國人就是了不起，連名字被外國人模仿。安慰之餘又有點高興：希望魯老閻王在生死簿上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讓某個倒霉的英國人或美國人替他去死。一想到有人替他去死，自己可多活幾輩子，甚至永遠不會死，感到自己飄飄然起來。

老區的身份有待進一步核實，疑點有二：其一，自稱是阿Q的曾孫子，沒有人證。老區是個孤兒，自小被人拋棄，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找不到，怎會知道祖爺爺的事？老區的證詞是：他是在廟裡長大的，方丈可作證。公人問：方丈在哪？老歐答：文革期間上吊自殺了。這不廢話嘛，死無對證。其二，據史料記載，阿Q單身，無產階級，曾參加過革命黨造反，年紀輕輕就被官府砍頭了，根本沒有後代。老區的證詞是：吳媽是他的曾祖母。於是有關部門又去查找吳媽的檔案，得出的結論是吳媽守節至死，修得一座貞節牌坊為證，不可能有私生子。老區反駁說：書上那些記載全是假的，寫者是唯心主義論者。比如《水滸傳》中的西門慶，潘金蓮和武大郎都死了，怎麼後來此三人又在《金瓶梅》中復活了？唯心派寫的東西不可信。曾爺爺和曾奶奶是階級友愛，是魚水情，這樣的結合才符合唯物辯證法，你們這些官員怎麼不用歷史唯物主義的邏輯思維去分析呢？還別說，老區這咋呼真管用，一提到唯物論，官員們立即不敢作聲了，因為唯物論永遠是正確的。見到大家都不敢吭聲，老區心裡一陣痛快：上綱上線好，虧我手下留情，沒高懸毛主席像來鎮你們這些漢奸賣國賊，否則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老區一想到自己是愛國者，腰杆子就硬了，老祖宗的秉性死灰復燃，作出Gangnam Style騎馬舞的姿勢唱了起來：「我手提鋼鞭將漢奸賣國賊打。去你媽的！滾你媽媽！**媽的！」觀眾嘩然：「孔區！」

歸納以上種種情況，包括外表相貌和行為舉止，再利用唯物辯證法去分析，官方作出以下三項的裁決：一，老區的曾祖父是阿Q，阿Q的曾孫子是老區。二，老區的曾祖母是吳媽，吳媽的曾孫子是老區。三，人間蒸發的中間兩代可以忽略，不以追究。壓倒性證據是：經中國國家基因庫DNA鑒定，老區與阿Q及吳媽的基因相似率為99.999%。

老區本人對官方的裁決表示滿意，但眾人對官方的裁決表示質疑，阿Q和吳媽的DNA從哪提取？官方解答為「漢人的基因都一樣，帶奸意。」

休里

September 27，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