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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1935年的粟裕、尋淮洲、方誌敏和劉疇西

作者:bobzhou  於 2015-5-24 05:49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文史雜談

關鍵詞:劉疇西, 粟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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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1935年的粟裕、尋淮洲、方誌敏和劉疇西

 紅軍先遣隊從瑞金出發后,按原計劃渡過閩江,準備北上浙西去皖南,但這時中央軍委忽然改變計劃,命令隨之更改為:停止北上,攻取福州。

 19348月,紅七軍團開始奉令進攻福州城。中央軍委下達的這個命令其實具有很大的盲目性,福州是福建省會,築有高大城牆以及堅固工事,更重要的是,守城的國民黨部隊為王敬久第八十七師。

 第八十七師是當時中國軍隊中裝備最好的部隊,也是早期國民黨「中央軍」里戰鬥力最強、兵員素質最高的勁旅,其內外戰表現均十分出色,兩年前的「一二八淞滬會戰」,該師是絕對主力,曾在著名的廟行大戰中與日軍常備師團對攻。

 福州城裡只有第八十七師的一個團,可你要想攻破他們固守的城池也不易。

 

另一方面,紅七軍團經過連續作戰的消耗,全軍團僅剩4000多人,經過突擊補充,才增加到6000多人,其中戰鬥人員4000多,分編成3個師,但實際上只相當於3個大團。

 除此之外,攻城需要重武器,而紅七軍團只有一些輕重機槍和6門迫擊炮,用來攻城遠遠不夠。

 

打了一晚上,打不下福州,只得向閩東轉移,結果第八十七師的那個團還從城裡追了出來,在背後一路攆趕,軍團為此傷亡了好幾個師團幹部。

 福州難以攻克尚是小事,麻煩的是實力被完全暴露了。紅七軍團渡過閩江時,聲勢浩大,對方陣營也弄不清楚究竟來了多少兵力,「圍剿」中央蘇區的東路軍總司令蔣鼎文曾一面緊急調兵,一面親自飛往福州進行「視察」。

 一個回合過去,弄明白了,原來是一支紅軍的牽制部隊,而且力量也並不怎麼大。

 「帥」沒有保成,倒是「卒」逐漸被推入了危險境地。蔣介石任命浙江省保安處處長俞濟時為「追剿軍」總指揮,從蘇浙皖贛就地調集兵力,對紅七軍團展開追堵,一時間紅七軍團如同被橡皮膏藥粘著,想脫身都脫不了。

 閩東有一塊蘇區,領導人是菲律賓歸國華僑葉飛。當紅七軍團到達閩東蘇區時,葉飛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軍團槍多兵少,有一人背兩支槍的,有民夫挑著槍的。

 葉飛是有人沒槍,尋淮洲和粟裕卻是有槍沒人,福州一戰後,光傷病員就有七八百人,行動異常不便。

 協商下來,雙方交換,紅七軍團留下多餘的槍和傷病員,葉飛給紅七軍團補充了1000多名新兵。

 當時閩東蘇區有一大塊根據地,號稱「五百里政權」,不僅糧鹽供應方便,兵員補充也很容易,如果紅七軍團能留下來,可以更好地起到配合中央紅軍主力長征的目的,可是軍團的中央代表又不同意。

 中央代表是曾洪易,他和樂少華的經歷相仿,能力和見識也差不多,紅七軍團的領導權就由這兩個「布爾什維克」給把持著。

 成立先遣隊之前,曾洪易是越「左」越好,成立先遣隊之後,卻像個霜打了的茄子,要多頹廢有多頹廢,哪個地方都不敢久待,只想趕緊完成到達皖南的任務就算了事。

 

紅七軍團北去后,葉飛又集中了1000多人蔘軍,但已經追趕不上部隊了。

 

除了軍團的「布爾什維克」,中央軍委的命令也讓尋淮洲和粟裕倍感困擾。紅七軍團離開閩東后,在閩北一連打了幾個小勝仗,最後到達閩北蘇區時,部隊已經疲憊不堪,急需進行短暫休整,然而相應請求卻遭到了中央軍委的來電駁斥:讓你們在閩北停下來休息,正是敵人的企圖!

 中央紅軍的長征尚未開始,在中央主持軍事的仍是博古。博古在中央負總責時,不過24歲,缺乏軍事經驗,打仗只能聽李德的,所做決策也都十分機械笨拙。

 事實上,在紅七軍團離開瑞金后,「皖南暴動」已經失敗,建立皖南蘇區自然也就成了泡影,博古、李德等人都已得到消息。此時若隨機應變,讓紅七軍團留在閩東、閩北作戰,其牽製作用要比去皖南好得多。

 

退一步說,要是能夠直接去皖南倒也好了,可是博古等人又突發奇想,提出讓紅七軍團在浙西打游擊,而且還規定死了游擊的路線和時間。

 

游擊的優勢,全在「靈活」二字,什麼都規定死了,那就不是在打游擊,說白了,還是在搞運動戰。

 江浙作為南京政府的核心區域,建有嚴密的保甲制度,地方上的保安團不僅槍械完備,而且經過純熟的訓練,這種運動戰又豈是好打的。紅七軍團被迫每天一戰,最讓人撓頭的還不是天天要打仗,而是戰後傷員沒法安置,只能抬著走,由此又大大地削弱了部隊戰鬥力。

 關係到部隊存亡,尋淮洲和粟裕再也看不下去了。在要不要機械執行中央命令上,尋淮洲和政治委員樂少華更是面對面地發生了激烈爭吵。

 自此以後,軍團高層要麼不開會,要麼一開會就吵架,天天如此,幾乎造成指揮上的癱瘓。

 樂少華是專橫,不把尋淮洲放在眼裡,作為中央委員的曾洪易則是怯懦,尤其在遭到飛機襲擊后,更是嚇得臉色發青,嘴唇顫抖,他不僅在作戰上毫無主見,還一個勁地嚷嚷著要離開部隊。

 就在決斷不下之際,尋淮洲、粟裕獲報,敵軍主力已從不同方向圍攏過來,再留在浙西,有可能全軍覆滅。

 他們當機立斷,決定不顧中央軍委的一再指責,離開浙西,向皖贛挺進。

1934930日,紅七軍團到達皖贛邊。這才知道,皖南暴動失敗了。

 好在皖贛邊也有蘇區,不僅地形有利,補給上也較充裕,按照尋淮洲和粟裕的想法,不如在皖贛邊就地開展游擊戰,先消滅尾追之敵,待時機成熟后再入浙進行襲擾。

 可是他們的建議遭到了中央軍委的否決,軍委傳來新的命令,讓紅七軍團進入閩浙贛蘇區接受整編。

 從皖贛蘇區到閩浙贛蘇區,又是幾道封鎖線,紅七軍團到達目的地時,整個軍團僅剩下3000多人。

 

閩浙贛蘇區是方誌敏創建的老蘇區,該蘇區轄有紅十軍。兩軍奉命合併為紅十軍團,軍團長為劉疇西,尋淮洲僅任師長。

 

這對尋淮洲而言,顯然很不公平,紅七軍團從瑞金出發后,整整4個月,前沿都是他和粟裕在進行指揮,最後別人全是原職調動,唯獨他被從軍團長職位上撤了下來。

 中央軍委隨主力長征后,紅十軍團改由項英為首的中央軍區統一調度,項英下令紅十軍團以運動戰的方式向外線出擊,以創建新蘇區。

 在那種形勢下,博古等人還組建紅十軍團,指望以軍團規模打大仗,本身就是一個重大失誤,而項英的決定,則錯上加錯,進一步把紅十軍團推向了危險境地——想想看,中央蘇區原有8萬主力紅軍,連他們都守不住老蘇區,卻要更弱、更小的部隊去創建新蘇區,這實在是一件強人所難的事。

 紅十軍團共有3個師,其中,僅有由原紅七軍團改編的第十九師能打正規戰,第二十、二十一師均為紅十軍以及一些地方武裝升級而成,主要長於打游擊,沒有大兵團活動的能力和經驗。

 用朱德的話說就是「編成一個軍團,不編不垮,一編正規戰打不成,游擊戰也打不成」,基本上是相互拖累。

 19341210日,紅十軍團集結於黃山東南的湯口,國民黨圍追堵截的各路部隊聞聲而動。

 3天後,紅十軍團向北轉移,由烏泥關進至黃山東麓的譚家橋。他們獲悉,大部分追敵距離尚遠,只有補充第一旅緊咬不放,現已抵達湯口。

 補充第一旅的旅長正是王耀武。彼時的王耀武只是剛剛出道,但他已經受到了蔣介石的注意和器重。

 王耀武畢業於黃埔第三期。在國民黨將官中,一期、二期黃埔生成堆,王耀武以三期的資歷,能讓蔣介石另眼相看,實在是很不容易。

 讓蔣介石動心的,是第四次反「圍剿」期間,王耀武死守宜黃一戰。

 駐守宜黃的是國民黨第三十二旅,旅長為黃埔一期的柏天民。當紅軍圍困宜黃時,蔣介石已允許柏天民撤退,但柏天民在時任團長王耀武的竭力勸說下,仍選擇了守城,而且一守就是20多天,紅軍也始終沒能攻下宜黃。

 柏天民在作戰中腿部受重傷,戰後他向蔣介石大力推薦王耀武繼任旅長一職。於是蔣介石專門召見王耀武,並饒有興緻地當面問他為何要死守不退。王耀武的回答是,當時已身陷重圍,紅軍又長於打援和野戰,與其突圍時失敗而死,不如與城池共存亡。

 王耀武還說,宜黃是戰略要地,一旦失守,即便付出1萬人的代價,也未必能夠重新奪取,所以從戰略整體著想,也不能輕易放棄宜黃。

 蔣介石聽后十分滿意,決定重用王耀武,不過他沒有讓王耀武繼任第三十二旅旅長,而是任命其為補充第一旅旅長。

 授予此職,蔣介石考慮得很是周到。因為第三十二旅有很多黃埔一期、二期生,就怕王耀武因資歷淺擺不平,而補充第一旅剛剛成立,沒有這些問題,便於王耀武指揮調度。

 當蔣介石把自己的這番用意告訴王耀武時,王耀武感激涕零,練兵作戰也更加盡心儘力。

 正是由於太積極了,所以各路追兵中,就數王耀武沖得最猛最前,隊伍也因此顯得孤立突出。經過分析研究,紅十軍團高層做出決定:打一場漂亮的伏擊戰,拿這個王耀武開刀祭旗。

 從裝備上看,補充第一旅勝過紅十軍團,但紅十軍團有3個師計5個團以上的兵力,補充第一旅只有3個團,另外,紅十軍團還佔有地利優勢。

 烏泥關是一個山隘口,從烏泥關至譚家橋段的公路兩側,5公里範圍內,自南向北都是小山坡,若是打伏擊戰的話,乃天造地設的絕佳地形。

 打伏擊戰,細節是關鍵,圍繞細節,軍事主官之間產生了分歧。

 軍團長劉疇西擬訂的伏擊戰方案是,以第二十、二十一師為主攻部隊,第十九師負責待主攻方向打響后,向烏泥關穿插,以截斷王耀武的後路。

 尋淮洲和粟裕對此存有異議。道理很簡單,第十九師能攻善守,野戰經驗豐富,當然更適宜於擔任主攻。

 話丑理端,可惜劉疇西不接受。

 劉疇西畢業於黃埔一期。南昌起義時,粟裕不過是個班長,而劉疇西已經是營長,後來他被派往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回國后因作戰受傷割掉了左臂,人稱獨臂將軍。

 劉疇西的資歷是沒有問題,但他在中央蘇區時的最高軍職為師長,來到閩浙贛蘇區后才擔任軍長,時間也不長,與尋淮洲和粟裕相比,缺乏指揮大兵團作戰的能力和經驗。

 作為負主責的軍團長,劉疇西不會承認自己的欠缺,對殲滅補充第一旅,他也表現得相當樂觀

 劉疇西的樂觀,其實包含了不少水分。

 你要是僅憑「補充」兩字,就認定補充第一旅是一支二流部隊,那就完全錯了。

 除了武器裝備較好外,這支部隊的兵員素質也很高,士兵多為北方人,作戰風格硬朗,軍官則大多是軍校畢業生,官兵訓練有素,敢打且能打硬仗。

 19341214日,王耀武率部到達烏泥關。他很快發現烏泥關地勢險要,為避免不測,特地留下一個團防守烏泥關及其附近高地,其餘人馬則繼續前進。

 紅軍出沒的地帶,多為險要區域,王耀武也不會算命,他事前當然不會知道對方要在這裡設伏,能以1/3兵力做後手,已經比其他將領要精明謹慎得多了。

 眼看王耀武的那兩個團就要完全進入伏擊圈,這時意外發生了,一名紅軍戰士因過於緊張,槍突然走火。

 補充第一旅的前衛部隊立即警覺起來,發現有紅軍埋伏后,他們一邊搶佔路邊高地,一邊派人向王耀武飛報情況。

 在前沿指揮的劉疇西見狀又氣又急,只得提前下達出擊命令,伏擊戰也瞬間演變成了遭遇戰。

 王耀武雖然暫時處於被動地位,但他在很短時間內便判明了戰場勢態。看出紅二十師戰鬥力並不強,所據陣地又是控制戰場的制高點,王耀武便首先集中迫擊炮和重機槍對其進行火力壓制,同時向高地發起猛攻。

 紅二十師以前沒打過這樣硬碰硬的陣地戰,一時慌亂起來。王耀武找准弱點后,便不斷增調兵力向這個點進行突破,最終紅二十師的陣地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隨著補充第一旅的官兵不斷湧入,烏泥關及譚家橋高地盡被王耀武所奪,戰場主動權完全易手。

 按照原計劃,當主攻方向的戰鬥打響時,尋淮洲即率紅十九師前去烏泥關抄襲敵軍後路,但這時紅二十師已呈潰散之狀,再抄襲後路已無意義,劉疇西急忙改變計劃,令紅十九師回援。

 遺憾的是,尋淮洲沒有遵令,即使方誌敏寫信去調,也沒能調來。

 也許長時間的壓抑,讓尋淮洲分外渴望能出奇制勝,在這關鍵時刻,他也失去了大局觀,失去了智,只剩下勇。

 尋淮洲要「單獨自打一方」,只是他和劉疇西一樣,都太低估王耀武了。

 當紅十九師到達烏泥關時,王耀武留下的那個團早就佔領了制高點,並能居高臨下地俯瞰北面低地,穿插行進中的紅十九師被隔斷在懸崖峭壁之下,兵力難以展開。

 尋淮洲殺紅了眼,乾脆端起一挺機槍,帶頭髮起衝鋒。

 幾經反覆,制高點終於拿了下來,但已無實際意義——紅十九師傷亡過重,失去了繼續攻堅的銳氣,也根本起不到斷敵後路的效果。

 更不幸的是,尋淮洲在衝鋒中腹部中彈,受了重傷。在送往茂林的途中,又因山路顛簸從擔架上摔下來,導致失血過多,於第二天去世,死時年僅22歲。

 譚家橋戰鬥從早上打到下午,戰況異常激烈,王耀武在上報時稱:「是役也,為本旅各次剿匪戰役中最猛烈之戰爭。」

 當戰鬥進行到下午,紅二十一師的陣地也被王耀武突破。補充第一旅一部已攻至紅十軍團指揮所附近,再打下去的話,整個紅十軍團就得被人家「包餃子」了。

 在敗局已定的情況下,方誌敏和劉疇西下達了撤出戰場的命令,此時王耀武也精疲力竭,無力再進行追趕。

 譚家橋一戰對雙方都至關重要。若是這一戰能打贏,紅十軍團不僅能補充大量匱乏的物資裝備,而且能挫滅敵軍氣焰,真正在皖南站住腳,相反,其處境就變得十分艱難和被動。

 譚家橋戰後,俞濟時不斷向皖南一帶調集重兵,包括補充第一旅在內,已集結了20個團的兵力。

 面對優勢敵軍的圍追堵截,紅軍只能在寒冷的山區里飢一頓、飽一頓,靠不停地兜圈子來避敵鋒芒,部隊的戰鬥意志大為削弱,與此同時,劉疇西也由樂觀者變成悲觀者,決策時優柔寡斷,常常難以下定決心。

 紅十軍團轉移時,曾遭遇一個保安團。這時紅十軍團兵力加一塊,仍相當於3個整團,如果劉疇西能審時度勢,下狠心全軍撲上,是有望予以全殲的,但他能避就避,摳摳搜搜,只派了一個營上去作戰,後來發現一個營不行,又派一個營,直把殲滅戰搞成了「添油式」的消耗戰。

 在紅十軍團,方誌敏是項英任命的軍政委員會主席,政治權威超過樂少華,但他不懂軍事,同時身上又帶有很多文人氣質,在為人做事的風格上,與樂少華等人迥然不同,即便在這個時候,他也不願意與劉疇西鬧得太僵,因此只好在一旁干著急。

 最後劉疇西做出決定,避戰撤離,一個揀軟柿子捏從而重振士氣的機會就這樣白白丟掉了。

 半個月內,紅十軍團往返十餘縣,進行大小戰鬥十餘次,這些戰鬥大多是遭遇戰和消耗戰。劉疇西無心戀戰,一打就走,什麼好處都撈不到,弄得整個軍團人困馬乏,士氣越來越低落。

 1935110日,紅十軍團高層在浙西遂安開會。會上分成兩種觀點:一種以樂少華和粟裕為主,主張就地分兵游擊,以減小目標,保存實力;另一種以方誌敏和劉疇西為主,他們提出,應繼續大兵團作戰,爭取早日返回閩浙贛蘇區進行休整。

 經過爭論,方誌敏拍板定案,決定採用後者。

 會者都沒有想到,正是這個決定,把紅十軍團送入了覆亡的不歸之路。

 方誌敏和劉疇西一心要打回老根據地,讓疲憊的紅十軍團得到休整,這當然是必要的,問題是,俞濟時已在前往蘇區的路上設置了十幾道封鎖線,而且蘇區內外地域狹小,實際已無法展開大兵團作戰。

 從遂安到閩浙贛蘇區,不過兩百多里路,正常情況下,急行軍兩天即可到達,但紅十軍團不是光趕路就行,他們還得和一支接一支的「攔路虎」周旋。

 首先遭遇到的是敵方一個步兵團。在前衛部隊已與敵軍接火的情況下,劉疇西也不通知他們,就率大部隊改道夜行,結果大部隊是甩開了敵人,前衛部隊卻就此與軍團總部失去了聯繫。

 讓粟裕為之扼腕的還是接下來的一幕。

 1935112日,紅十軍團到達楊林。由楊林向南越過南華山,就到達了化婺德蘇區,這是閩浙贛蘇區北面的一個外圍小蘇區,方圓約50公里,那裡仍有游擊隊活動。

 粟裕向劉疇西建議,全軍應加速通過南華山,到達化婺德蘇區后再休整隱蔽,但劉疇西顧慮主力部隊過於疲勞,下令宿營休息一夜,天亮再出發。

 無奈之下,粟裕只得和方誌敏一起率部先行。

 隨粟裕行動的,主要是軍團機關、後勤人員以及傷病員,加上缺乏彈藥的迫擊炮連、重機槍連,總共800餘人。

 他們翻過南華山,一直前進至靠近閩浙贛蘇區的地方,才停下來休息。

 

第二天上午,當劉疇西和軍團主力出發時,已經被一個保安團卡住了通道。前後僅相差半個小時!

 

劉疇西指揮部隊攻擊,但保安團佔據著有利地形,且火力密集,以至於屢次進攻均無法得手,這時劉疇西又開始舉棋不定,既捨不得立即撤兵,又無決心投入血本,全軍壓上。

 

左拖右拖,拖到傍晚,仍然過不去,最終還是不得不繞道而行。

 時間越來越緊迫,在俞濟時的嚴令督促下,前來圍追堵截的國民黨部隊全是分秒必爭,那個卡道的保安團一夜走了70里,才趕在了劉疇西前面。

 偏偏這時劉疇西仍未充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部隊還在緩慢行軍,整個隊伍拖拖沓沓,前後距離足有十幾里長。

 一直到115日,紅十軍團主力才大部進入化婺德蘇區。

 離閩浙贛蘇區越來越近,舉眼望去,不過一步之遙,方誌敏和粟裕看法一致,如今宜快不宜慢,只有進入閩浙贛,才能稍稍松上一口氣。

 116日,仍不見主力到來,方誌敏派人送信給劉疇西,讓其率主力迅速跟上,並於當晚通過敵軍的最後一道封鎖線。

 下午6點,方誌敏、粟裕正要整隊出發,劉疇西那邊傳來回話:主力已經到齊,但是人員疲憊不堪,晚上不能再走了。

 粟裕一聽就急了:「情況這樣緊張,哪能再遲疑啊。今天晚上我們必須全部通過封鎖線!」

 

方誌敏完全贊同粟裕的意見,因為擔心劉疇西再猶豫搖擺,他當即決定讓粟裕率先頭部隊立即前行,自己則回去接應大部隊。

 粟裕指揮先頭部隊連夜疾行,碉堡里的敵軍發現后,立即開槍射擊。

 這時俞濟時雖在兩蘇區之間建立了以碉堡為主的封鎖線,但兵力不足,加上不明紅軍虛實,不敢輕易接仗。粟裕就派兩個戰鬥班對碉堡進行佯攻,虛張聲勢,其餘人馬趁此機會,加快步伐通過。

 

先頭部隊上半夜就全部通過封鎖線,安全到達閩浙贛蘇區,到達之後,粟裕一面同地方人員聯繫,一面等待主力跟進。

 下半夜,沒有等到。

 第二天,依舊。

 第三天,第四天,還是一樣。

 粟裕組織了大批便衣隊,前去聯絡和接應,可是均未能聯繫得上。一開始還能聽到遠處傳來依稀的槍炮之聲,後來也沉寂消失了。

 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粟裕變得異常焦灼不安。

 戰場直覺告訴他,情況十分不妙,若是再苦等下去,先頭部隊也可能自身難保。

 粟裕率部離開了原定的會合地點。他的估計沒錯,方誌敏、劉疇西及其主力再也來不了了。

1935116日,劉疇西接到了方誌敏的信件,但在回信中,仍堅持休息一夜再走。

 

方誌敏苦等回信,在看到劉疇西的答覆后,他長嘆一聲,久久無語。

 方誌敏是一個責任心非常強的人,他本可以去追趕先頭部隊,但為了再做一次努力,又毅然返身折回,找到了劉疇西和大部隊。

 劉疇西即將為他連續的遲疑不決付出慘痛代價。當天晚上,共達14個團的國民黨部隊分路趕到,將紅十軍團主力緊緊包圍在懷玉山區。

 紅十軍團主力這時僅剩2000餘人,在7倍於己的敵軍圍困下,已是彈盡糧絕,基本失去了強行突圍的能力。方誌敏和劉疇西只能率部在山區里左兜右轉,希望能尋找出一條生路。

 

1935118日夜,在一位嚮導的帶領下,紅十軍團向金竹坑封鎖線發起攻擊。

 

只要衝過金竹坑,便可進入閩浙贛蘇區,因此這次劉疇西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要做困獸之鬥。在他的指揮下,軍團主力蜂擁而上,全力猛撲。

 就像粟裕的先頭部隊通過時一樣,黑暗中,碉堡里的國民黨士兵搞不清外面狀況,能做的只是不間斷地朝外開火。

 劉疇西一馬當先,完好的右臂又中了一顆子彈,警衛員急忙將他扶下來。

 劉疇西並未下達撤退令,但後續部隊不清楚,見軍團長都撤了下來,也就跟著一起撤退。

 事後得知,金竹坑的國民黨守軍僅一個排,而紅十軍團可投入千餘人攻擊,如果再咬一咬牙,是完全可以乘著夜色突出去的。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沒有了。

 隨著包圍圈越縮越小,紅十軍團被完全鎖於牢籠之中。那些天,懷玉山區雨雪交加,官兵們早已斷糧斷食,不得不以草根樹皮充饑,就連方誌敏本人,也整整七天都沒有吃上什麼東西。

 又冷,又餓,加上看不見突圍的希望,使得紅十軍團再也支持不住,內部呈現出明顯的崩潰瓦解之狀,官兵不斷被分割和打散,方誌敏和劉疇西就此失去了聯繫。

 雖然已把對手逼入絕境,但參加「追剿」的國民黨各部隊也已是凍累交加,疲憊不堪,俞濟時不斷收到要求撤回休整的報告,他這時也認為「追剿」任務已完成,方誌敏很可能已經突圍,便向蔣介石請求撤軍。

 就在這時,方誌敏的警衛員下山尋找食物,被俘叛變,供出了方誌敏仍在山中躲藏的情況。

 坐鎮南昌的蔣介石得悉后,向俞濟時發來電報。這份電報被閩浙贛省委所截獲,其內容是:方誌敏、劉疇西仍在山上,在搜到以前,凡要求撤軍休整者「殺勿赦」。

 1935127日,劉疇西被搜出。僅隔兩天,方誌敏亦被捕。

 失敗者的結局通常是悲慘的。俞濟時與劉疇西同為黃埔一期的同學,兩人見面時,劉疇西衣衫襤褸,已是凍得渾身發抖,而俞濟時則身披將軍大氅,雙手還烤著炭火,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雖為對手,但畢竟曾是同窗,這俞濟時卻連句寒暄話都沒有,就揮揮手,讓人把劉疇西給帶走了。

 後來也是黃埔一期的黃維聽到了這件事,很是鄙夷俞濟時的為人,當著面數落他:「天那麼冷,你也該叫人吃頓好飯,穿件棉襖嘛!大家同學一場,你也太狠心了。」

 失敗者唯一可以堅持和守護的是自己的尊嚴。作為黃埔生,劉疇西拒絕了來自「校長」蔣介石和其他黃埔校友的勸降,面對死亡,無所畏懼,他說:「死是不可避免的,至於什麼時候死,我不知道,因為生命已經握在我的敵人的掌心。」

 更為人所熟知的,還是方誌敏在牢中撰寫的《可愛的中國》。在這部感動了很多人的隨筆作品中,方誌敏總結道:是「政治領導上的錯誤」,以及「軍事指揮上的遲疑」,使紅十軍團遭到了失敗。

 被俘了怎麼辦,方誌敏的回答是:「現在準備著越獄,能成功更好,不能成功則堅決就死!」

 方誌敏的錚錚鐵骨和硬漢本色,連看守所的所長都被打動了,自願為他送出文稿。

 193586日,方誌敏、劉疇西等人在南昌英勇就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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