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元與歐盟印象記

       這幾天的新聞熱點是希臘，每天只能取款幾十歐元的希臘人，面臨國家破產，那無助的目光令人不安。如今，從任何一個歐盟機場入境，通行無阻，對遊客真是方便。我們訂了四個國家的旅館與火車票，走了十多個歷史名城，看到了一些國家之間的貧富與意識形態的差異。德國與奧地利用歐元，捷克與匈牙利屬於非歐元區，只能入境後用歐元兌換捷匈貨幣。這倆個昔日的東歐強國都成了民主國家，教堂與宗教雕塑林立，表面上與西歐國家一樣。但是，還是能發現東歐崩潰體制改革后，遺留下的負面痕迹。

      ​飛機降落在法蘭克福，在旅館安頓好，走上街頭閑逛。法蘭克福是德國的金融中心，古典建築群的背後是現代高樓大廈。人行道上自行車鈴聲不斷，鐵柵欄圍起的樹上靠著幾輛灰黑色的腳踏車，似乎很少看到色彩斑斕的跑車，德國人務實，不喜歡花里胡哨的玩意。樹蔭下的露天咖啡館，喝著德國黑啤才2歐元，望著來往的行人，苗條的女招待，腰縛黑牛皮手槍套般的錢包，禮貌地開票找錢有趣極了！到了紐倫堡的飯店，招侍們也縛著黑牛皮的錢包，看來這是德國人的統一裝備。紐倫堡古城毀於二戰轟炸，勤勞的德國人，戰後一磚一瓦地修復，由塔樓圍起來的大片古典建築群，商業區、城堡古迹和民居混在一起，許多人居住在百年老房中，街邊停了一些車，看不到明顯的警示標誌，看來德國人尊紀守法是習慣。一座古老的歌德式教堂，大半牆壁發黑，估計是轟炸后的殘留部分，新建的與焦黑合併在一起，彷彿正述說著歷史的滄桑。

       捷克以機械製造與工藝玻璃聞名於世。布拉挌古城更是世界人文遺產，十四世紀的查理大橋，城堡高塔林立，雕塑風格古樸，聖像上常有金色的圓環和星星，與西歐街頭的雕塑不太一樣，沒有文藝復興以來的優美曲線，似乎更多點中世紀工匠精神的虔誠。長途旅遊車停在火車站，我用200歐元換了捷克元，照地圖找到了800米外古樸優雅的四星旅館。休息一下出門溜達，從塔樓進入古城，彎彎曲曲的小巷，一家接一家的禮品店，還有別緻的＂木偶＂店，＂好兵帥克＂的故鄉，這可是捷克的藝術特色！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對著我嘰里咕嚕了幾句，我沒有聽明白他的英文.....過了一會兒，又有個中年男人走過，這句比較清楚：歐元27，我一下子明白了，這是捷克的外匯販子，就象八十年代的上海外灘飯店門口的景象！我怎麼敢貪小便宜同販子換，找到古城的兌換點26捷克元，他媽的火車站只給我20，太黑了啊！我的神經立馬繃緊，東歐體制消失了二十多年，金融制度似乎還在磨合期，只能當心一點，這可不是用歐元的德國了。 

        ​古城的黃昏，富麗堂皇的劇院有音樂會，才合25歐元。可坐千人的大廳，零星坐了三、四十個觀眾，上當了！十人的小樂隊加鋼琴，無精打彩地演奏，估計付場租都不夠，難怪激情不起來！完全象國內剛剛開放后的草台班，曲終連幕也不謝，夾著琴毫無表情下台而去，這樣的音樂家令人失望。古城到處是喧嘩的遊客，以講俄語為多，還看見幾個青年男人，臉朝下撲地手握紙杯要錢，一模一樣的動作，杯中空空如也，轉一圈回來老樣子，真敬業連動作也沒變。最後一天想去捷克美術館，布拉挌太冷清了，電車上也沒幾個乘客，走過教堂推門進去，人都在這裡哪！原來今天是星期天，滿堂信眾正在聽神甫佈道。布拉格的宗教氣氛十分濃烈，到處是教堂與聖像，牆壁上有許多破損的宗教雕塑。仔細尋找到政府大樓上幾個浮雕，手握鐮刀、斧頭的男女，似乎有點社會主義的意思，也就是這幾個象徵一下吧！

        在布拉格火車站，拿著車票找不到站台，周圍沒有人會講英文，拖著行李箱上竄下跳，滿頭大汗地上了去布達.佩斯的列車。歐洲的火車站都是古典建築加鋼架結構站台，布達.佩斯也如此，這次學乖了，火車站先換20歐元，去旅館的交通費，進城再換大筆錢。換乘巿內交通找到旅館，名叫＂藝術旅館＂，走廊和房間中掛著美國版畫家的原作，落地窗面對多瑙河和宮殿建築國會大廈。​漫步在多瑙河畔，有軌電車叮叮噹噹駛過，成排的沙石建築，伸出粉綠色的教堂尖頂。有英文菜單的飯店坐了下來，英文流利的小鬍子老頭，眉飛色舞地推薦著名菜，我們問：土豆牛肉湯？他手一擺，傳統的紅肉湯而已，頓時對我們失去了興趣。翻看了一下菜單，點了主菜加湯和飲料，望著街景等著上菜。時間不太長，紅湯先上來，牛肉粒、土豆、洋蔥加紅椒粉，不錯很香，這可是匈牙利最有名的食品啊！後來在德國也吃過多次，知名度很高的＂Goulash＂。二份主菜上來，外觀看起來一樣的豬排包加蔬菜，會不會上錯？小鬍子看也不看，不耐煩地隨口一句：切開裡面不一樣。在西方生活二十多年，真有點不適應，這種八十年代中國的氣氛。無可奈何把二份切開，當然內容一模一樣，再請招待，小鬍子失去了蹤影，女招待說了幾句匈牙利文，聽不懂，不明白為什麼？最後帳單上來，沒有收10%的服務費。第二天晚飯，選了個河畔露天飯店，招待是個精瘦男人，英文等於不會，反正菜單是英文，指手畫腳地點好菜，喝著啤酒望著河上的遊船，心情十分舒暢，到底是高級飯店不一樣！帳單上來，比菜單的價加10%的服務費（小費）還要高20%，問瘦男人，他一臉無奈地進去重新開單，扣了10%那還是多了10%，再講加手勢，他又一次進去改，又扣了5%，怎麼有這樣的高級飯店！看著瘦男人的那張苦臉，多付5%當小費吧。大概我們運氣太好，踫到這樣的怪事。

   高速子彈頭列車帶我們回到西歐，奧地利首都維也納到了，用歐元講德語似乎多點安全感。維也納美的古典而華麗，沒有現代高樓都是古樸的沙石建築，街心的將軍騎馬銅像，綠地中央的聖像雕塑，樹蔭下還有個貝多芬，散發著古典音樂的氣氛。歌劇院與金色大廳前，十多個穿莫扎特金紅服裝的人，向各色遊客推銷著歌劇與音樂會票，這不是王安憶散文中的＂黃牛爺叔＂嗎？他們的文件夾里成排的票子，同他們聊了會，吃不准他們的來路，靠不靠譜？戴假髮的莫扎特說：金色大廳的音樂會只有幾張了，要買從速！看看再說吧，進華人小吃店點了麵條，同店主聊了幾句，她說莫扎特可不是＂黃牛＂，他們是專業的銷售人員，你們是否剛剛從東歐過來？這裡是西歐，講德文的地方不一樣，要看歌劇只能從他們手上買。沿著歌劇院轉了一圈，發現個地下室入口，有人在排隊等待六點鐘發售的站票，沒有座票出售。回到莫扎特們身邊，戴假髮的＂黃牛＂馬上認出了我：金色大廳的票巳售完，今晚的另一場音樂會加明晚的歌劇＂軍中女兒＂，包廂二排55歐母音樂會50歐元，歌劇要付現金。＂黃牛＂拿出ATM機拉卡收錢后，掏出歌劇票解釋了座位與日期，又在音樂會票上填了一串＂密碼＂樣的字母加數字，給張座位表上標明座位。閑逛一圈，喝著咖啡拿出票來細看，音樂會票有50歐元，歌劇票上只標明12歐元，其它德文不知所云，回去找他。＂黃牛＂還在原地，肯定不是奧地利人，象個中東伊朗人，問他：怎麼回事，12歐元賣給我們55歐元？這傢伙胸有成竹地講：這是非賣品的＂會員票＂，55歐元歌劇已經很便宜了...... 我天天在此，座位包廂不會錯，有問題來找我。

    音樂會在一幢四層古典建築中，沿著大理石台階走上去，轉了幾個彎到了200平方米大廳，一個奧地利女孩看了眼座位＂密碼＂，把我們領到座位前，與座位表絲毫不差...... 這個＂伊朗黃牛＂有點專業素質。搭起來的舞台上，相同的10人小樂隊加鋼琴與布拉格是二回事，第一小提琴擔任指揮，那美妙的音色引導著滿堂觀眾的情緒。歌劇之神鵰塑環繞的百年劇院，中間大包廂是站票席，幾十個歌劇迷站立其中，古典的歌喉在樂隊的伴奏下，發出美妙的音樂之聲！平心而論，布拉格的樂手並不缺乏專業技巧，只是少了點對音樂的＂愛＂，這能全怪他們嗎？捷克的音樂市場是無序的，到處這樣的音樂會，許多教堂里每天幾場，壓價致15歐元也不少，這樣的惡性競爭質量會好嗎！維也納靠莫扎特們在各旅遊點售票，統一而有序地撐起了＂世界音樂之都＂，是一個成功的良性的市場。音樂家需要吃飽了，才能貢獻出他們的激情，產生＂藝術之尊嚴＂。

       德國與奧地利人多數會點英語，而捷克與匈牙利連火車站的職員和警察都不會英語，要問車次？只能去問訊處，可見東歐人的教育普及要差一點。東西歐的火車站，沒有自動閘機，是否人人自覺不得而知，長途車過幾站會查票。有次去天鵝城堡，回程坐錯方向，正好遇到查票，解釋一下就可以了。我們訂的四星旅館都包早餐，西歐二國，許多乳酪、煙熏三文魚和水果應有盡有，而捷克和匈牙利就差多了，只有一般西式的牛奶麵包、火腿和水果，二者相比差異明顯。捷克好象比匈牙利還窮，消費水平只是澳洲40%左右，而且匯率有點亂。後來發現還是用信用卡好，回旅館上網查消費，比現金的二次轉換合算。作為遊客，從生活細節與可信度上，講德語的地方舒適，安全感更多一點。​

     ​德國的經濟好，一切井然有序，行走在奧地利，總的感覺是蕭條，市中心的人以遊客為主。東歐二國更差，彷彿還在變革陣痛的尾聲中，雖然有宗教信仰為基礎，但是國民的素質與西歐還是有明顯的差距。二十一世紀的歐洲國家，除了引以自豪的歷史文化外，還真拿不出新產品與優勢來影響全世界。靠歷史的優越感，在信息時代反而是個束縛，走下坡路是歷史的必然。德國與法國要拉起歐盟內的窮兄弟，與美國與新興國家競爭很吃力，英國拒絕加入歐元，有先見之明。回到原點，從希臘事件可以重新思考歐盟的歷史，拉經濟不達標的國家進入歐元體系，這種＂大一統＂的思維模式，包括世界一體化的發展是否有意義？希臘歡天喜地加入歐元，彷彿踏進了發達國家之列，吃苦的日子在後面。事實證明，以農民國加旅遊業，缺乏整體的經濟實力，提前進入消費社會，窮人的慾望刺激了上來，又還不了錢，加入歐元是好事嗎？看著新聞中拿不到退休金而痛哭的老人，感慨萬千！對於普通希臘人而言，當個二、三流農業國家百姓來得更實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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