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系列 （一）

        五十歲那年，隨中斯聯合登山隊採訪。那些日日夜夜，一直在回憶中閃著繽紛的色彩……

        1998年3月－5月，沒有網路覆蓋的珠峰，更顯得離紅塵很遠。兩個來月的經歷，使我覺得在另外一個世界又過了一輩子。一個人能活兩輩子，多幸運！！！

守了三十年的夢想——珠峰，我來了!

    1998年3月21日上午8時45分，我以《中國體育報》隨隊記者的身份，與中、斯珠穆朗瑪聯合登山隊一起到達拉薩市。

    走出機門那一瞬間，歡樂從心底升起來。霎時漫沒了我。

    西藏！拉薩！我來了！

    離開廣州前，一批批的朋友們為我開「壯行會」，幾乎每個人都問我為什麼非要去這麼危險這麼艱苦的地方？我回答不出來。非要讓我說，我就胡謅一通。為什麼？不為什麼，我只覺得那裡有一種強烈的誘惑。就和愛情一樣，你能對自己心愛的人說得清你為了哪一點去愛么？

    不知怎麼地，就是喜歡西藏，就是喜歡聽登山的故事，就覺得是那麼綺麗神奇充滿了誘惑。十五六歲時，我在國家田徑隊，住在北京體育館路2號，中國登山隊就住在街對面「東樓」。他們和我們一個食堂就餐。那時常看到那些有紫色鼻子的，大花臉的，走路怪怪的人。老隊員告訴我說，這些是登山隊員，鼻子臉和手都被凍掉凍壞了！這個是王富洲、那個是貢布、屈銀華  ……

    作為國家隊的政治教育，我看過他們登珠峰的電影，崇拜得不得了，這些就在我面前的英雄、心中的偶像常常讓我激動。文革來了，有好多時間，我一有空就去那裡——賴著他們說登山故事……

    前些年在廣州，和黃茵等幾個女友一起聊天，聽她們動情地細細地說她們到西藏的經歷，聽她們說藍天、白雲、褐色的大山、充滿紅黃大色塊的民俗，心中又滿是艷羨；再後來，當了記者，看了同行們登山的報道，心中便竊喜，就覺得我離那登山的夢近了──一個體育記者總是有機會採訪登山的！我固執地尋找著一切機會。

    ……

    一等又是好多年！

    這個夢，我一直守到了五十歲，終於要圓了！

    來前，於隊長虎著臉:「拿體檢單來！」

    哈，那有什麼，別說本人身體沒問題，就是有一點不太對付的地方，咱原來就是醫院病理科技師，大把醫院朋友，     拿個體檢單算什麼！！

    可這些醫院的朋友們一聽說是為了登珠峰，就不是「朋友」啦，他們沉著臉認真操作，讓我心驚肉跳……終於有了一張微笑的臉和一張光滑平整的檢查單：「鵬姐，你身體還真不錯，相當於三十多歲的指標……不過，還是要小心再小心哦……」

    喜悅歸喜悅，擔心還是免不了的。畢竟已過天命之年。我不知道前面的路途上有什麼在等待著我：我能熬得過高山反映嗎？能頂得過高山的寒冷么？三個月不洗澡的滋味我受得了么……登山，本來就是一個與死亡毗鄰的項目，更何況這又是去登世界最高峰！

    一路上，一片談笑風聲圍著我。中國隊員也好，斯國隊員也好，所有的登山運動員都極為輕鬆，沒有半點緊張情緒。斯洛伐克隊員頭上頂著從北京買來的各色各樣帽子:有帶紅五星的「紅衛兵」帽、有帶小辨兒的瓜皮帽、有帶疙瘩的海南草編帽、還有自帶的牛仔帽……他們挎著吉他、帶著錄音機……極松馳地擺出一幅享受休閑生活的架式!

    這哪裡是像去攀登珠峰，要與死神打交道的樣子，根本就是旅遊嘛 !

    中國登山隊員們也很放鬆。古生物學博士、中國登山隊老資格運動員馬欣祥沖著我嘻嘻哈哈地說：「不過覺得是一次出長差罷了！沒什麼的。」

    邁出機門，站在登機梯上，我聳聳鼻子，使勁兒使勁兒吸，這海拔3700米的含氧量很少的空氣:也沒什麼不同嘛！我又用勁吸，也沒品出與廣州、北京的空氣味兒有什麼區別。它們從湛藍的天空滑下，變成了迎面拂來的輕風，感覺有些滑，有點爽……

    沒過多久，我就領教到了它的厲害：頭暈乎乎的，象喝多了酒，周圍開始有了不真實感，彷彿在夢中……。缺氧的感覺是不一樣的:19歲的小翻譯蔣時柱坐車到賓館時便已頭疼得站不住，年輕的小夥子也顧不得丟臉，他是扯著人家的胳膊，被別人攙上樓的。

    專家們說， 所有的人都會有「高山反應」，只是程度不一樣而已。就說登山隊的老隊員小馬哥馬欣祥，他也一樣受著高山反應的折磨。晚上，他來我們房找安眠藥，想好好睡一覺，驅逐頭疼。他說他每次進拉薩當晚都會頭疼，但是「去散散步就好了！」

    有個現象，說是那些身體特健康的比身體較弱不愛動的人高山反應反而大，老於說：這好解釋呀——健康好動的平日耗氧大唄!

    在寫稿的現在，我也只是有點頭疼而已。我們還要在拉薩呆兩天才走。我希望自己能完全適應。但即使適應了，也     不容樂觀──珠峰大本營的海拔高度有5200多米呢，而這裡才3700多，聽西藏登山隊的司機說，即使是他們藏族同胞每次上山都會有反應的！

    帶著悶悶的腦袋飄飄的身體，我一邊裝著輕鬆地觀察：隊員們大多都老實躺在床上休息，最沒問題的藏族隊員們雖然沒反應，但都在休息，誰也沒外出玩——他們約束著自己，儲存著體力準備登山呢。

    我想起了毛主席的一句話，叫作「戰略藐視」「戰術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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