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起一個中國道教的公案,對大家講一講。這個公案雖然不是佛教的,但是也沒有跑到佛教外邊去,因為佛教包括一切的宗教,沒有哪一個宗教是在佛外邊的,就是罵佛教、毀謗佛教的宗教,也都是在佛教裡邊包括著,沒有跑到佛教教義的外邊去。因為佛教的道理是盡虛空遍法界的,十方三世無不包括在內,所以無論你信佛不信佛,都在佛教裡頭包括了,所以就算是道教的道理,我們也可以講。
道教中的老子,你們各位知道他是誰嗎?老子就是迦葉祖師來著。因為他願意修頭陀行,願意做一個特別的樣子,所以化身來做老子,並不是迦葉祖師自己來,是化身來的。孔子是水月童子化身來的,也是佛的弟子,顏回也是的。他們都是要到中國來開闢大乘佛教,所以就先化身來到中國,提倡道教、儒教的理論,將來好和佛教合而為一。所以有的人說儒釋道三教是一家,這也有他的理由,但是他們不完全了解其中的道理,只知道個皮毛。
這個公案發生在中國宋朝末年的山西,這個地方有一個姓王的,叫王哲,是個武舉人。武舉人就好像讀書讀到masterdegree(碩士學位),學武學到master degree(碩士學位)這叫武舉人。他有太太,有兒子,家裡很有錢的。有一年冬天,一天天上下雪,他門口來了兩個要飯的乞丐。這兩個要飯的都穿得破破爛爛的,很窮的樣子。王哲一看他們兩個人就生出一種憐憫的心,就對他們說:「你們兩位不要再要飯了,到我家來,我養你們。」雖然這兩個是要飯的,但是他對他們很恭敬,請他們在他家常住,不要走了,他願意養他們一輩子。這兩個要飯的也很特別、很古怪的,回答他說:「我們窮慣了,不習慣享福吃現成的,暫時在你這兒住幾天就好了!」
那麼一住,住了大約有一個月的樣子。這兩個要飯的天天想要走,他不讓他們走,一直叫他們再多住幾天。最後一次兩個要飯的很堅決地說:「我們一定要走,你不要再留我們了!」王哲只好說:「你們一定要走,好吧!那我就送一送。」他本來想就送出大門口,再多走幾步就好了。可是他出去一送,就好像釋迦牟尼佛用神通攝孫陀羅難陀似的,覺得才邁幾步路,就到了二十多裡外的一座橋上了。到了橋上,這兩個要飯的就把他們的酒葫蘆拿出來,說:「好啦!我們就要走了,以前我們在你那喝了很多酒,今天我們請你喝一杯酒。」王哲說:「你們也有酒嗎?好,拿出來喝。」喝了三杯酒後,這兩個乞丐說:「我們要走了,來年的兩個三的那一天,我們還在這個橋上見面。」說完這兩個乞丐就走了,而王哲就在橋上醉倒了。
王哲家裡的人知道他送兩個乞丐出去,怎麼過了這麼久還不見他回來,就叫人各處去找。一找找到橋上,看見他醉倒在那裡,就把他抬回來了。等他酒醒了,他就有一點覺悟:「我送這兩個人出去,怎麼送幾步就到橋那個地方了呢?這兩個人一定是神仙了,我當面錯過,這可太可惜了。」又一想:「他們說來年兩個三那一天,還在那個橋上見面,那就是明年三月三日了。」從此之後他就在家裡等,也不到別的地方去,因為他太太不准他出門了,說他跟著要飯的走,就醉倒在橋上,這很危險的,所以不准他出門,他也就不出去了。
第二年三月三日這一天,他一早就到橋上去,果然那兩個人已在那兒,他就高興地走上前跪倒,說:「你們兩個是活神仙哪,快教我怎麼樣修行了生死吧!」這兩個人說:「你還認識我們,好啦!我們就傳法給你!」他們就教他怎麼樣用功打坐,怎麼樣調呼吸,怎麼樣煉九轉還陽丹。王哲就問他們叫什麼名字?一個說叫金重,一個說叫雙口。金重合起來就是一個鍾字,雙口就是個呂字。這麼一說,他也就明白了,原來是鍾呂二仙來度他自己了。在中國的漢朝有個鐘離全的,修行道教的方法成了神仙,唐朝的呂洞賓是鍾離全的徒弟。
王哲回到家裡想要修行,但是家裡有太太又有兒子,若要真修行就不太方便,所以他就假裝發狂,見到人又打又鬧,又咬又叫;有的時候就哈哈大笑,有的時又哇哇大哭。他太太看他這樣子,就叫人把他單單關在一個房間里,每天固定給他送飯吃。平時誰也不敢接近他,誰一接近他,他就要吃誰,就那麼發狂。在這個房間里,沒有人去打擾他,他就自己打坐用功,在那裡閉關。一閉閉了十二年,他修行成了就跑到山東去。因為他成道業以後,知道跟自己有緣的徒弟都在山東那邊。他用神通出了那個房間,就走了,走到山東騰海縣那個地方,並改名叫王重陽。
這個縣裡頭,有一個有錢的人姓馬叫馬鈺,兩夫婦都四十多歲,也沒有兒子,也沒有女兒,但是錢多得很,那一縣裡頭就數他最有錢。王重陽一觀察因緣,知道他應該首先度馬鈺,和他的太太孫淵貞。怎樣度呢?他一想「哦!我師父化作要飯的來度我,那麼我也裝成要飯的來度徒弟。」所以他也裝成一個乞丐的樣子,拎一個黃瓷的瓦罐,天天到馬鈺的村子來要飯。他每一天都從馬鈺的門口走過,向他們要飯,要了半年多。這半年多,馬鈺和孫淵貞連一句話也沒有和他講過。天天看是看見了,但是兩個徒弟不認師父,見了師父不睬師父,師父也沒有法子睬徒弟。師父雖然慈悲,也是不好意思,大約是我相沒有空,雖然有神通了,還是有個「我有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