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犯了什麼錯誤?」濕兒心想,難道他真的下毒陷害堂兄么?
「當時是賈大空賈長老的兒子賈星星在總舵欺負本幫弟子……」
「停!」
茶一杯一愣,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趕緊止住不說。
「賈大空以前不是少林和尚嗎?怎麼會有兒子?」
「這……這是人家的私生活,東方姑娘可以不問嗎?」
「接著往下說吧。」濕兒既然見過正色和尚這麼俗的「得道高僧」,原來是和尚,後來還俗的賈大空有個兒子,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斜陽幫主將賈星星捉住問罪,自然惹惱了賈長老,算是犯了一個大錯誤。」
「這怎麼算犯錯誤?胡斜陽做得很對呀!」
「可是沒過多久,司馬長老的兒子司馬特也犯了事,又被斜陽幫主派人抓起來了。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由於斜陽觸犯了長老們的眾怒,不紅被迫將他解職並軟禁起來。」
濕兒奇怪道:「如果是我當幫主,我照樣也會把這些犯事的人抓起來。胡斜陽何罪之有?」
「東方姑娘有所不知。這些長老們原本不是叫花子,他們都是少林、武當、華山等名門大派的高手。他們是不紅為了增強本幫的實力,而煞費苦心挖過來的。不紅暗地裡給他們一些優厚待遇。」
這些長老都給濕兒傳授過武功,濕兒如何能不知,他們是少林武當等派的高手?「我就不明白,好好的丐幫,為什麼非要請別派的高手來?為什麼還要給他們好處?」
「上一次本幫在跟武林聯盟的爭鬥中落敗,本幫差點覆滅。究其主要原因,便是本幫人雖多,勢卻不眾。叫花子本來就是身體羸弱、無權無勢的弱勢人群。哪有幾個會武功的?又有幾個是武林高手?話又說回來,會武功的人又怎麼會淪落到討口要飯?如果本幫多幾個高手,咱們即便落敗,也不至於太慘。因此,不紅認為,幫派的發展,人才至關重要。為了解決本幫人多卻高手匱乏的嚴峻問題,不紅建設性地提出,有選擇地邀請別派高手加入。在引進人才方面,斜陽幫主也很贊同。至於長老們享受特權,也是可以理解。你想啊,你讓人家有頭有臉的人來做叫花子,總得給人家一點好處,給人家一點特權吧?不然,人家憑啥加入丐幫?」
濕兒想,難怪阿炳大叔說,現在的丐幫已非從前的丐幫了。原來都是引進高手給搞壞了。可是,似乎不引進這些人才,丐幫的力量就不能強大起來。真是矛盾!濕兒道:「胡斜陽做的是行俠仗義的事。他這樣的人,應該出來工作才對。」
「小的也不怕東方姑娘生氣,」茶一杯道:「如果他真出來了,首當其衝的便是東方姑娘。」
「我?我怎麼了?」
「小的們不敢說。」
「你不是不怕我生氣么?快說!」
茶一杯又往後退了三步,才道:「東方姑娘你……你無組織、無紀律,目中無人,飛揚跋扈,橫行霸道……」
濕兒瞪了他一眼,茶一杯趕緊打住。「……總之,像東方姑娘這樣在丐幫總舵橫衝直闖的,早被斜陽抓起來了。」
「他跟我做對幹什麼?我是讓他去抓壞……」這次濕兒倒沒沖茶一杯發脾氣,不過,「壞蛋」的「蛋」字她卻說不出口。她隱約覺得,很多時候自己便是自己口中的壞蛋。
「斜陽這個人,只認幫規不認人。在幫內深得弟兄們的擁戴,卻又深受特權階層的排擠。每個人都希望幫規嚴懲壞人,卻又希望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不受幫規制約。」
濕兒心想,茶一杯說得很對。東方大俠我從小被慣壞了,就是霸道任性,就是想為所欲為。這個胡斜陽也真是不識抬舉,竟然跟誰都對著干。你捉別人可以,你還想捉本大俠?哼,活該你被關!濕兒絕口不再提胡斜陽,一揮手,讓茶一杯退到後邊去。她再攜了柳陌青的手回惡人谷客棧。
回到惡人谷客棧后,不多時,濕兒的心情就又壞了起來。一坐下,便想自己的毒何時才能解掉?真氣何時方可運轉?神功幾時才得復原?立山聖母那邊一直沒有好消息傳來,讓她研製解藥,真是為難她老人家了。難道非得等到明年清明節,在華山上朝結拜大哥要解藥么?濕兒我可沒那個耐心。再說,萬一大哥失約不來,拿不到解藥,又該怎麼辦?
如此悶悶不樂地又過了數日。
這一日柳陌青陪著濕兒在惡人谷客棧閑坐。天氣愈加熱了,光是坐著,額頭上也冒出不少汗來。俗話說,心靜自然涼。濕兒的心非但談不上靜,簡直是煩躁得很。自然也比別人都覺得熱。
柳陌青又從懷中掏出那柄破扇子,替濕兒扇風。把濕兒扇涼快后,柳陌青望著扇子,若有所思,漸漸地出起神來。
濕兒知道,柳陌青又在睹物思人了。看著那柄破扇子,她開始思念華得,也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自己來。濕兒明知故問道:「柳姐姐,你在想啥?」
「啊……」柳陌青先是一驚,隨即回過神來,慌張地道:「我……我沒想啥呀。」
濕兒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心底偷樂,假裝生氣道:「柳姐姐,你心裡有事瞞著我。」
「……」柳陌青欲言又止,猶豫片刻,低著頭道:「如果他還活著就好了。說不定有辦法替妹妹解毒。」
「誰?」濕兒心中一喜,隨即猜到她想的一定是「華得來」,上揚的嘴角立即頓住,可愛的酒窩猶抱琵琶半遮面,終於沒有露出來。
柳陌青眼圈一紅道:「去年中秋,大鬍子在惡人谷客棧下毒陷害群雄。大家都中毒了,卻有一位大俠沒有中毒。正是因為他跟大鬍子交手,才使得大家有時間恢復功力。他雖然武功高強,但還是慘遭了大鬍子的毒手……」柳陌青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柳姐姐說的是華得來華大俠吧。他如果還活著,有什麼辦法替我解毒呢?」濕兒心想,華得來我是活著呢,可是我怎麼替自己解毒呢?柳姐姐竟然認為她心目中的華得來無所不能,卻不知道華得來便是眼前的中毒之人。我當日也認為華克之無所不能,結果卻也是普通人一個。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辦法替妹妹解毒,」柳陌青道:「不過,當日群雄都中毒了,唯獨華大俠沒有中毒。那他自然有什麼特別的辦法。」
濕兒一想,這倒也對。當日群雄盡數中毒,唯獨自己沒事。當時曾以為自己百毒不侵,被權長老喂毒后沒事,吃了垂頭喪氣散后也沒事。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百毒不侵的話,為何這次卻又中毒了呢?也忒奇怪了不是?
濕兒沉思良久,忽然想到:既然食物之間互相克制,剋制的結果便是沒有毒性的食物產生了毒性。那毒藥之間是不是也會互相克制呢?剋制的結果,毒性便沒了?以毒攻毒!對,一定是以毒攻毒!權長老給我餵食的毒藥正好跟垂頭喪氣散互相克制!我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過以毒攻毒呢?東方大俠呀,你可真笨!想到此處,濕兒跳了起來,嬌喝道:「給我叫權長老過來!」
柳陌青嚇了一跳,以為濕兒突然出了什麼事,忙道:「妹妹,你這是怎麼了?你……你沒事吧?」
濕兒興奮地道:「沒事。我的毒大概能解了!」
柳陌青驚喜地道:「真的?」
濕兒道:「我想到了一個很妙的法子。不過,不過嘛,效果尚不能確定,試過之後方知。」儘管覺得這法子不錯,但濕兒還是頗為擔心。立山聖母說地溝油可以解毒。她服了這麼久的地溝油,卻一點效果都沒有。這個以毒解毒的妙法,是她自己猜想的,也說不定毒沒有解了,反而毒上加毒,把自己給毒死了。不過,與其這樣不會武功地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我一定要試試這個法子!唉,一切聽天由命,該死就死吧。
茶一杯早已聽命去叫權為民了。不多時,權為民便來到了惡人谷客棧。
權為民是長老中最特殊的一個,因為他是東方不紅的兄弟,也是東方不紅最信任的人。因此,對於濕兒來說,他頗像一個長者,而濕兒本身也頗尊重他。其他長老對濕兒,則多有臣子對公主的敬畏。濕兒對其他長老的稱呼,高興了便稱呼為長老,不高興了就直呼其名。但對權為民,她總是尊稱為權長老。
濕兒將權為民迎進門來,禮貌地請他就坐,並泡碧潭飄雪香茶款待他。
權為民開門見山道:「東方姑娘找老夫何事?」
濕兒本想說,「權長老,把你上次喂華得來的毒藥給我一點」。她略一沉吟后,覺得這樣說不妥。權長老應該不知道華得來是我扮的吧?他如果知道華得來是我,絕對不敢給我吃毒藥。倘若我提到華得來,被他一追問,可能露出馬腳來。讓柳姐姐發現她的意中人竟然是個女子,她定然會失望不已。嗯,這樣說不好。還不如直接點。當下濕兒便道:「權長老,把你的毒藥給我一點。」
權為民一怔,道:「老夫沒有毒藥呀!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不用毒藥。」
「哦,是嗎?」濕兒心想,你都給我喂毒藥了,愣說自己不用毒藥,撒起謊來一點都不臉紅。看來我還需要給你提個醒。「我聽說,去年中秋,你在惡人谷客棧曾給對手餵過毒藥。」
權為民略微吃了一驚,隨即問道:「你要那個東西幹什麼?」
濕兒將小手往權為民面前一伸,不容拒絕地道:「不幹什麼,你快給我!你給我兩粒,不,你給我三粒。」她心想,上次我吃了一粒,正好抵消了地溝油烹制的垂頭喪氣散。這次中的垂頭喪氣散毒性比較強,中毒的時間也很久了,恐怕要三粒才能抵消。
權為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來,裡面總共只有五粒淡紅色藥丸。用食指在瓶底輕輕一點,一粒藥丸便激射而出。藥丸飛至濕兒小手上方時,突然折而向下,輕輕落到濕兒的手心。這種暗器手法自然驚得柳陌青目瞪口呆,便是濕兒這樣的絕頂高手,也有些艷羨。
權為民道:「東方姑娘先服一粒再說吧。」
濕兒不悅地道:「就要三粒,我怕一粒毒不死我。」
權為民呵呵一笑,道:「你也太小看老夫的毒藥了。一粒足矣。如果沒有毒性,明日老夫再給你送來。」
濕兒雖然霸道,但對權為民還是頗為尊敬。權為民是她堂兄跟前的大紅人,也是給她授藝的八位長老中授藝時間最長的那位。雖然她不曾拜師,但不管怎麼說,權為民也算她的師父。再說,她也擔心三粒毒藥同時下肚,真的一下把自己給毒死了。便順水推舟道:「權長老的毒藥,一定威力無窮。我就先服一粒。如果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麻煩你再給我送來。」
「好。東方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多謝權長老。」
「那老夫先告辭了。」說罷,權為民起身向門外走去。剛走了兩步,卻又折回來將杯中的碧潭飄雪喝了個底朝天。看來,他也甚是喜歡這種香茶。
濕兒心想,你還真敢給我毒藥吃呢,竟然連解藥也不給我留一份么?我要真死了,看我堂兄不掐死你才怪。不,我才不要堂兄給我報仇。我最討厭的,就是那個逼我練功的大壞蛋了。也或許權長老以為我要用他的毒藥去毒害別人,他怕我害人太多,所以只給我一粒。嗯,后一種應該才是正解。
柳陌青給濕兒端來一杯清水,不無擔憂地道:「妹妹是要以毒攻毒么?要是兩種毒藥沒有互相克制,那就毒上加毒了。萬望妹妹三思。」
濕兒卻早已迫不及待地將藥丸干吃掉了。這毒藥一點都不難吃,甜甜的,跟吃糖一樣。如果不是毒藥,濕兒倒是想每天吃它一瓶。
濕兒雖然心裡緊張,擔心權為民的毒藥沒有效果,更擔心自己被毒死了,可是在柳陌青面前還是裝得挺鎮定的。她怕自己一慌張,柳陌青更慌。她一邊跟柳陌青聊天,一邊等待毒藥發揮藥效。要麼毒死自己,要麼替自己解掉垂頭喪氣散的毒,可千萬別啥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