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二百一十二

趕到碼頭時崔西已經解開兩道纜繩，我跑過去幫忙解開船頭纜又到後面鬆開船尾纜跳上船。崔西看看差不多了，扭身左右看看，喊聲開船了，然後輕撥手柄。船尾嘩啦一響，我抓著欄桿看著與池壁的距離開始拉大，揚手把纜繩扔回岸上。

湖上有些風浪，開門以後船在倒退中被風吹得有些偏航，我拿起防碰球左右看著池壁，防止跑偏了撞上。

還好，崔西調了幾把，船慢慢地倒出港池，然後略加速調整到正頂著風向航行一段距離，接著駛向碼頭。

卡雅已帶著幾個人等在小碼頭，我知道肯定是影倩不放心，才讓這麼多人過來。基德站在人群前面，幫我扶正登船的梯子。

「呵呵！這位大警察先生，今天怎麼有空這麼早下班？」我跟他開玩笑。

「哦，快下班時，我趁著拉莫沒空打電話查崗，拿上鑰匙趕緊溜了。」

「哈哈，這話說得好，挺幽默！」我笑起來，「平常說話，又不是警察審問，輕鬆幽默一點。上次看見你和靜娥講話，站得筆直，一臉嚴肅。我以為怎麼回事，過去一問才知道要你下班順道帶幾箱飲料回來，我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

「是是，謝夫指示得對！」基德低頭笑著，兩腳又不自覺地併攏了。

我一看他又要故態復萌，知道一時半會改不過來，只好轉移話題，」還沒吃晚飯吧？「

」哦，嗯……我就是沖著您的燒烤來的。「

」哈哈！好！進步神速。走吧，去幫夫人準備，這邊沒事，我接好岸電就過去。走吧。「

因為燒烤是臨時起意，影倩沒有足夠的羊肉，把牛排和豬肉也拿了一些過來。我切下幾小塊牛肉試了試，不好吃，應該是沒辦法進去味道，火候也掌握不住。最後崔西拿來幾條魚，歪歪扭扭地穿在鐵釺上，烤好了撒點鹽讓孩子們嘗嘗，沒想到一搶而空。

小孩們搶著吃烤魚，大人們把牛排煎了，再加上豬肉串，羊肉串，魚肉串，雜七雜八地大塊朵頤，反而吃得非常盡興。到最後基德沒忍住，不小心打了個飽嗝，被蘇靜娥瞪了一眼，還沒等女士們的笑容收回去，我也忍不住打了一個。

」基德，喝杯酒壓一壓。「影倩笑著拿起酒瓶，蘇靜娥立刻接過去，」我拿來一瓶酒，這才喝掉這麼點兒，丫頭，你也再來一杯。「

」謝謝夫人！喝不下了。「基德向影倩擺擺手。

「姐姐，我也不喝了，再喝要醉了，我喝得最多。」崔西眯著眼睛，頭靠在我肩膀上。

「不會吧！你的酒量什麼時候變小了？別急啊，現在時間還早……呵呵！「影倩突然低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但只能跟著傻笑。片刻之後，所有人都明白了，崔西大笑起來，倒進我懷裡，隨後立刻離開，」姐姐，我沒有！我……喝得多。「

」嗯，謝夫！我和靜娥還有點事，我們……先回去了。「基德看看我。

」哦，好好。你……你們吃飽……你們帶些牛排走。「我說。

」不用不用。「靜娥搶先擺擺手，」我們在家，很少在家吃飯。夫人，我先走了。「

」呵呵！瞧瞧你兩個，把他們趕走了。「兩人走後，我笑著說。

」壞丫頭！教你笑。「影倩突然咬著牙撲向崔西，伸手在她腰上亂撓。

崔西一聲驚叫，往這邊躲，差點把我從椅子上頂得掉下去，」哎呦！姑娘們，冷靜冷靜！「

影倩停下手裡的動作，把頭髮往後一甩，也不拿叉子，伸手抓起一小塊崔西盤子里的牛排送進嘴裡，然後又給了小強一塊，在餐巾上擦擦手，」你們在這吃著，我去看看孩子們。小強，跟我走。「

孩子們今晚睡船上，我和崔西也在船上看著他們。卡雅安頓好孩子們就走了，崔西知道我肯定還要檢查，叮囑要小心腳下，她先去洗澡。

檢查完回到房間，崔西已經斜在床裡面睡著了。我想起剛剛還說在床上等我，微笑著慢慢把被子給她蓋好，又把滿枕頭散開的長發收攏，輕輕地挪到枕頭外面。

收拾完躺到床上，我順手撈起崔西的一束頭髮在手指間輕輕摩擦。

外面的風還沒停，船身有些起伏搖擺，像一個大大的搖籃，本以為喝過酒以後，我會很快睡著，沒想到反而越躺越精神，只好開始回想白天的事。

李同利請客非常必要。這幾位基本上是現在迪恩秘書組的主力，而且今天宴會的氣氛很好，看得出來她們很高興。這些秘書雖然職位不高，但能力卻很大，從她們的聊天中可以聽到，現在迪恩已經越來越習慣把事情交給秘書去辦理和監督，不像剛開始當總統時那樣總要控制過程。許多時候就是指示一下該怎麼辦或要什麼樣的效果，其它細節由具體辦事的官員和秘書商議，最後彙報結果。

其實也應該給崔西配一個秘書團隊，現在兩大部分的工作，事情越來越多。她還是直接與各個部門的領導直接交代任務，有點忙不過來。影倩也是事情很多，而且也是跨兩個部分，只有一個蘇靜娥幫她，很可能顧此失彼。但如果在各部門和她們直間加一個秘書環節，會不會造成不及時和錯誤？

越想越睡不著，我歪頭看看崔西依然睡得很沉，索性慢慢坐起來，穿上一件外套悄悄走出門外。

外面月涼如水，風還是一陣陣地從湖面吹來，並不很大但有明顯的涼意。

我在船上繞一圈，又到碼頭繞一圈，再到沙灘上繞一圈，還是不困，想去院子里再繞一圈，回頭看看在風裡輕輕搖晃的船，又放心不下崔西和孩子們，最後回到船頭，兩腳垂到舷外坐下，索性躺倒，枕著頭看星星。

李同利這人社會經驗的確非常豐富。當然，這次也是我提供的機會。從這件事情看，軍隊里有些人很混帳，不知道這種現象是否普遍。迪恩和托德都講過要獎勵有功的人，也要注意軍隊的待遇，從這件事看，似乎還有沒照顧到的地方。同時，也不排除這個人就是貪婪，會抓住一切機會為自己弄錢。傑夫曾講過獨裁統治會讓人愚蠢，這傢伙因為拉斷一根電話線就想敲詐大筆錢財，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呢？看似很聰明，但影響太壞，會毀壞軍隊的整體形象，可是對他個人而言，如果沒有受到懲罰，恐怕不能算是壞事。

我抬手看看錶，國內現在已經過了後半夜，大家應該都在睡覺。

這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強勁，港口那邊卸貨已經接近二十四小時不停了。市區通港口的路原來有些荒涼，現在原來的水窪草地都沒有了，很多大型的倉儲場地彷彿幾天時間就冒出來，很快填滿路的兩邊。以前去港口方向的路，早晨是去南方鄰國上班的人流，晚上是下班回國的人流。現在反過來了，早晨是南邊向北過來打工的車流，晚上是向南回家的車流。很多客運公司看到了機會，從南非或歐洲買來二手的大巴車，一到上下班時間就塞滿整條道路。邊境的檢查站不堪重負，托德和南方鄰國的政府協商，兩國合力擴大檢查站的通行能力，由原來的雙向四通道擴大到雙向十通道，就是這樣現在也有點費勁，看來還得擴容。

一束光突然從後面照到身上，我扭頭坐起來，手電筒在臉上晃一下，響起影倩的聲音，「我說船頭邊上怎麼掛著半條腿呢？嚇我一跳，看小強搖尾巴，我就想可能是你。」

「呵呵！說話這麼鎮靜，我可沒覺得嚇到你。」我收腿站起來，「怎麼？想我了，明天就到你了。」

「又胡說！」影倩熄滅手電筒，「過來扶我一把！」

「哎，好的。」

我拉著影倩站到船頭，又俯身摸摸小強。她扭頭四處看看，「嗯，這地方是不錯，視野開闊，湖光燈影，還有遠處的港口。風還挺大，應該沒蚊子。一起坐會！」

「好，我先扶著您老坐好，小心鞋別掉水裡。」

「滾蛋！」影倩抬手掃到我胳膊上，又返回來拉住我的手坐下。

「哎，真的沒嚇到你吧？」我看著她的臉。

「沒有，現在院子里這麼多人，有什麼怕的？月光這麼亮，還有燈光。你怎麼回事？睡不著？跑出來巡邏？」

「嘿嘿！都對都對。」我笑笑，「以前我和你講過，初二時我曾遇到睡眠問題，吃完晚飯很快就困，到晚上十一點反而睡不著了。現在偶爾還會這樣。本來以為喝點酒好睡，沒想到反而興奮了。」

「我來看看孩子們，丫頭睡下了？」

「都睡下了，都好著呢，我看過了。」我把狗摟到身邊，示意它趴下。

「好，我也睡不著，咱倆說說話。」她把頭靠在我肩上。

「好，說說話。」我換了一個姿勢，讓她靠著舒服，我也輕鬆，「說說你，說說我，說說天，說說地。」

「呵呵！啰嗦。」影倩把頭髮解開披散，「我爸媽去日本了，趕時髦，給我發電子郵件說的。」

「哦，好啊！看樣爸爸身體不錯，很好！」

影倩挺身坐起，抓住我的胳膊，瞪大眼睛，」哎，你怎麼和我想得一樣！「

」這有什麼？「我把她抓回懷裡，」關心爸爸的身體，這不是很正常嗎？「

」那是我爸爸，不是……「她突然停住。

」那也是我父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寫這麼多信給我，教我好些東西，叫他一聲老師理所應當……我這人……可能有點孤傲，能叫老師的不多。一是真正當過我老師的，那肯定得叫，不管水平如何；二是真正讓我感覺受到教育的，那可不是輕易能叫出口的。呵呵……何況他還有一個那麼美麗聰慧的女兒。「

」哈哈！這一串……馬屁拍得！「影倩笑得身體顫動，忽然揚臉在我脖子上親了一下，然後稍微後退，繼續抬頭等著。

我猶豫片刻，低頭在她唇上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結果影倩不滿意，抬手砸在我胳膊上，」討厭！敷衍我。「

」沒有沒有。「我把她摟回來，」我怕忍不住要和你，……那個……野合。「

」滾蛋！……才做過，傷身體！「影倩拿起我的手，把頭髮塞進指間，」說幾句詩。「

「您這……您這思維轉換得也太快了！眨眼間就閃到這了，等我想想……」

「又沒說讓你立刻說……呵呵！體力勞動完，休息，休息一下！做做腦力勞動。」

我轉臉看看把頭貼在甲板上趴著的小強，想從它那裡找點靈感。

「月高人不寐，……星朗口渴漫思茶 。改，改一下。月高人不寐，……星朗口渴要喝茶，轉頭試問美人家。」

「嗯，胡謅得還好！」影倩點頭。

「哈哈，謝謝！」我得意地仰起頭，「美人點頭我去拿。您……喝啥？」

「試問郎君何有？能否……馬拉酷加？哈哈，好！」影倩也笑起來，給自己喝彩。

「好吧，在這等我。別坐在甲板上，有點涼了，那邊沙發上坐著。」我邊說邊爬起來。

「回來你抱著我坐沙發，我還要你等會背我回去。」影倩等我站穩，伸出手，「拉我一把。」

「不用。」我擋開她，兩手從背後兜住腋下，直接把她抬了起來，「都沒問題，一個一個滿足。瑪拉酷加對吧？」

拿飲料回來，影倩坐到我腿上，拿著杯子不喝，舉在眼前不停地看。

「幹嘛呢？」我也湊過去。

「燈光，水色，月光，雲影，匯聚到杯子上，好漂亮，像小孩的那種玩具，好美，好精緻！「

」嗯，所以上次我在泳池裡舉著杯子，也被迷住了，而且有你在對面，也映在杯子里。「

」嗯，我覺得你很會發現。像那次買魚路上看日出，很美，很震撼！「影倩扭動身體，換一個角度繼續看。

」其實，我覺得和你有關……有很大關係。以前買魚路上也看到過日出，沒停車，連速度都沒變，急著趕緊到地方買完魚回來。「

」呵呵！謝謝！看樣我們兩個是相互影響。「

」對對！相互積極地影響，這很棒啊！「

」嗯，謝謝！「影倩微笑著放低杯子，淺淺地喝了一口，」中午吉爾小姐她們閑聊，說到這次邊境的事。迪恩召開高級軍官會議，好多人反對開戰，氣得不行。後來沒辦法，只能和平解決。「

」嗯？這個……這個消息很重要啊！我沒聽見……我當時還沒到吧。「

」對，你和李同利過了一會兒才到的。「

」哦……我以為……我以為是我寫的信起了作用，才避免這場戰爭，看樣子想多了。呵呵，好失望！唉……「

」幹嘛要失望？你也反對打仗，幹嘛失望？我和崔西都為你驕傲呢！你又不是神仙，一句話就能消弭戰火。還有，你怎麼知道不是你的信起到了主要作用……至少是有作用吧！總說我完美主義，你也不要把自己的責任想得太重。「

」對對！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想成是自己的。……其實，我可能是有點自大了，覺得自己的意見很……有份量，足以左右事情的發展方向。以後還要謙虛，不能太自以為是。「

」其實很正常。「影倩攏了攏被風吹起的頭髮，」你現在的情況，很多人都達不到，驕傲也是正常的情緒。我們倆說起你的事，也都驕傲，為你驕傲，也為我們自己高興，因為有你。「

」謝謝你們！這個……驕傲應該有個度，過分了不好，容易剛愎自用，容易看不清實際情況，亂做事。「我對著遠處港口的燈光說。

「嗯，很好！有此見識，孺子可教也。」

「呵呵，你也可以當我老師，看見你寫的字，我很羨慕！」

「你也可以練練，相信也可以寫好。」影倩把我的手拉起來摟住她，「剛開始覺得比以前寫得差了，每天抽時間寫一點，哪怕一兩個字都行，現在又好些了。」

「嗯，你說得對，每天寫一兩個都行。就用你的字帖，我練鋼筆，先寫楷書，應該能寫得好些。冷嗎？」我問。

「不冷，就是想你抱著我，自信的男生很討人喜歡。」影倩笑。

「呵呵，自信和自大之間要小心，這個度要掌握好，有時候很難。」

「哎，我困了……不想走。」影倩閉著眼，頭歪到我的頸窩。

「好，那就靠著我，睡著了我抱你進房間。」

「不要了，靠一會，你再背我回去……夜色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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