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一百八十六

雨季到了。我正在上網，輕快而密集的落雨聲從窗帘外穿過濃濃的夜色飄進來。沒有打雷，這一時倒令我不知所措，只能靜靜地看著被攜雨微風撩起的窗帘和被燈光照亮的雨絲。

「窗戶怎麼不關？」影倩從屋外進來，輕輕嘀咕著去拉上窗戶，「旱季太長，把關窗戶的事忘記了？」

「呵呵！」我輕輕笑笑，關掉檯燈起身摟住，撩開窗帘擁她到窗前，「一起聽，多好的雨聲！」

影倩沒回答，靜靜地看了片刻，手向後拍拍我說：「搬一把椅子來，那種大的。」

「剛住進來，各種東西要收拾，沒注意雨季就來了。」椅子搬來，影倩先讓我坐下，然後盤腿側坐在我身上，解開頭髮拉到胸前，又往下坐坐讓我整個把她擁在懷裡。

「腿伸開不好嗎？盤著難受。」我張開手臂托住她的腰背。

「不用，這樣很好。」影倩把皮筋套在手腕上，「這幾天你盡看網了，也不知道和我們聊聊。」

「嗯，是是！這幾天忽略你們了，抱歉！」我把她的長發握在掌心又纏到手指上。

「哎，那個天線好大。你說要架個鍋，我以為真和炒菜鍋差不多呢，哈哈！」

「呵呵！」我笑著把她往上抱抱，「要保證信噪比……那個通信的質量，我就在他們建議的基礎上又放大了一號，直徑四米。」

「是不是雲飄過來對信號大小有影響？」

「基本不會，主要是怕那種狂風暴雨，非常大的雨，會造成信號差，所以要大一些。這個和我們看衛星電視不一樣，還有上行的鏈路，就是我們要接收衛星信號，還要向衛星發射信號。」

「哦，我看這個網上還有中文的文章，國內也應該可以上網了吧？」

「嗯，有不少中文網站。國內不知道怎麼聯網，估計像我們這樣架鍋上網有困難。不說錢，就是地方也不夠大，幾家能有個院子架鍋，不過聽湯森的工程師說有那種Ku波段的，天線要比這個小不少。」

「嗯，你還別說，這樣聽雨，滿……平靜的，心裡穩穩的，好舒服。」影倩把頭轉回來，閉上眼把臉貼在我身上，「說說你最近又知道些什麼，想到些什麼。別激動，慢慢說。」

「呵呵！你是怕我冒煙爆炸嗎？」我摸摸她的胳膊，「不冷吧？說點啥呢？這情景說那些有哲理的事太費腦子……在東北，春天的雨比這個更細，絲絲縷縷地落在出芽的柳條上，冬天的寒風停，灰塵被打濕，黏在地面上起不來了。」

「嗯，聽雨講雨，這題目選得真好！」影倩腿往上縮縮，拉住我的胳膊圈住她的兩條腿，又把雙手縮回來夾在兩腿之間，「繼續。」

「嗯。其實那時候，田野和山川還是……那種暗褐的土色，但已讓人滿懷希望。綠色就要來了，溫暖就要來了，春天就要來了！」

「講得真好！」她突然抬頭打斷我，還在下巴上吻了一下。

「呵呵，別激動別激動。」我笑了，「到了夜裡，躺在床上，雨絲隱約可聞。你就想著它，細細地打濕窗檯，默默地濕潤牆頭，溫柔地模糊了路燈和對面……姑娘窗戶上透出的燈光。」

影倩身體一抖，笑出聲，」講講海，海什麼樣子。「

」嗯，那個時候……沒有風，海基本是平靜的。微微的波浪，小心地依著堤岸，輕聲低語。夜裡的海看不清楚，但你知道它在那，睡眼惺忪，被細雨輕撫得困意朦朧，閉著眼慢慢搖晃。旋轉的燈塔，彷彿也累了，放慢速度，悠然地滑過煙雨迷濛的夜空。……其實，我真正在海邊長時間生活以前，總以為海很大，浪很大，風很大。後來才知道，也有風平浪靜的時候，而且，各種狀態都有自己的美麗。平靜的時候，真的像鏡子一樣。有年秋天，海面上升起一個金紅的大月亮，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太美了！太美了！海面稍稍有點波紋，把那個月亮的影子晃得……美得不得了不得了！「

」呵呵！「影倩笑起來，額頭碰到我的臉頰，」美得你都沒詞了。「

」哦……反正是很美！平常……在海邊住久了，平常的風浪不覺得有什麼。大概是高一的暑假，我在路過沙灘時看見師範大學的一群學生，在海濱大道上下車，聚在車門邊看著海大呼小叫的。當時覺得這些人真是少見識，現在想起來，內陸的人很少見這麼廣闊蔚藍的水面，其實很正常。「

」以後你帶我到海邊，要是失態了，不許笑我！「

」嗯嗯，不會的。我第一次見到海……最初我們家住的地方離海邊有十幾公里，放暑假時學院給孩子們組織夏令營，用那種解放卡車拉著我們去海邊。當時順著盤山公路爬過幾座山，隨著道路越來越高，車繞過山頭后林間枝頭的空隙處突然展開一片空曠的蔚藍。我現在無法說出當時的震撼，我們在山上，又站在快速移動的敞篷車箱里，俯覽下面的海面。陽光很好，風很大，離得遠，看不清有沒有浪，但看見海面上不停地跳出許多白點，閃一下就消失了，然後別的地方又冒出來，等你要盯緊細看，又消失了……後來我才明白，那是翻飛起來的浪花……你困了？「我發覺她的呼吸變得均勻而緩慢，停下來側臉看著她。

」嗯……有點，沒事。「

」別沒事，我抱你去床上再接著講。「

」還沒洗澡呢。「影倩坐起來下地。

」不洗了，先洗把臉睡吧。這幾天搬家布置房間，辛苦你了。「我拉住她。

」……還是洗一下。今天出過汗，給我到卧室把睡衣拿來。「

」好。……哎，你往哪走？這邊這邊。「我發覺她走錯了方向，趕緊上前一步扶住腰。

」哈！忘記了。「影倩笑，」都怪你！讓我聽雨，又講故事，暈頭了。「

」呵呵！新房子不熟悉，走錯了很正常。我去客房的浴室洗，你在這邊，洗完了直接鑽被窩。「

」不要，我要你守在門口。「她纏住我的胳膊，」新房子……「

」哈哈！好的好的。明天我去請個巫師來作法，保佑平安。」

洗完澡躺在床上，影倩側身把腿和手搭在我身上，「又不困了，洗澡洗得，說說話。」

「嗯，我也是。」我把胳膊塞到她頭下面，「說啥？」

「傢具基本配齊了，廚房的鍋碗瓢盆還差不少。廚房太大了，可以開食堂了，平常用的東西小容易買，大灶的東西還要等等。」

「嗯，先在你東方飯店吃著。」

「知道，但這邊也不能太慢。這個院子要的傭人不少，慢慢人多了，總不能全到那邊吃，也忙不過來。監控你驗收過了？」

「嗯，有些地方要改。哦，想起一件事：拉莫的秘書找到我，說想在靠近警察學院的那側挖一條地道，要能開車的那種，方便托德在兩個院子之間來往，我同意了。」

「行，這個你決定……怎麼保證安全？」

「兩頭都有門，鑰匙讓托德那邊的人拿著，我們這邊用不到。」

「網球場和高爾夫場地馬上開始施工，你得注意不要再被偷了設備。港池的那個電動機什麼的丫頭說也快到了，都小心些，別再丟了。那個中國庭院的方案我爸正在和他朋友討論一些小地方的修改，也快差不多了，咱們得想個名字。……還有什麼事，我想想。」

「嗯嗯嗯。」我一個勁地點頭答應著，「想到什麼事就寫下來，弄個清單。」

「嗯，對、，明天寫紙上。」

「最近漲了工資，我們要留意員工們的反映。」我翻身面對她，「丫頭說得對：高工資就要高質量工作。這個主要是我和丫頭的事，你也幫著看看。」

「知道。這邊東方飯店也漲了，都很高興。丫頭在宣布工資方案以後，給所有員工開會。明確地講，工資上漲，就要更好地工作……當時講話很直白，我都有些不自在，好像不該這麼講話。後來想想，我們開工資，自然就要提出要求，沒必要繞彎子。」

「有些事……直接講明白比較好。我也覺得這裡的人比較懶，發了工資，第二天就找不到人。咱們深藍還行，但也總有幾個請假的。我在考慮怎麼建立相關制度，靠員工自覺不是辦法，人總是有惰性，程度不同而已，當然這很正常，工作制度也必須考慮這一點。」

「咱們深藍和東方飯店的員工還是挺不錯的。」影倩翻身背對我，又往後退退把自己拱進我懷裡，「李同利和我講過，工地上發工資以後肯定有四五天找不到足夠的小工。」

「嗯，是。這裡的人似乎對持續工作很不在意。也是，沒有冬天，到處是香蕉芒果菠蘿，實在餓了爬樹上就能找到吃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好像這裡的男人也不養家，拿了工資就去酒館。」

「對！這是我最討厭的特點。不養家你娶女人幹什麼，生孩子幹什麼，不負責任！」

「還是你好，知道賺錢養我們。」影倩吻吻我的手臂。

「呵呵！再誇我就要飄起來了。」我笑著，「剛剛才想起來，得出去轉一圈，今晚忘記巡邏了。」

「不許去！」影倩猛一翻身，整個人爬到身上，手腳一起上，把我牢牢纏住，「天天晚上巡邏，今晚不行，衣服脫了，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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