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一百七十九

加霍來石子廠準備開業了，提早五天就把請柬送過來。我不在家，影倩和崔茜留他吃飯不成，說是忙不過來，跳回車裡一溜煙又走了。

影倩崔茜也很重視，早早準備好衣服，移開一切事物，當天午飯提前半小時，吃完我就被催著上車出發了。

天上有不少雲，陽光時有時無並不灼熱，我降下駕駛位的窗戶，讓湖面的風吹進來。

「什麼味道……酸味，中午吃醋了？」影倩忽然仰臉吸吸鼻子。

「沒有啊？」小丫頭看看我，「好像在你身上。」

「有嗎？」我丟了油門，抬手把袖子湊到鼻子前，「哎呀，糟糕！我昨天在房間熏過醋……」

「回去換吧，我這還有一套。別急，時間來得及，慢一點。」影倩說。

「好。」我給燈減速靠邊，找個岔路口調回頭，「昨天我連打幾個噴嚏，怕感冒傳染小丫頭，就給房間熏了一下，衣櫃里的味道沒散掉。」

「沒什麼，時間還有，不著急。」影倩再次提醒。

加霍來的石子廠地方不小，兩台碎石機高高揚起傳送帶，下面是巨大的到錐形鐵斗，旁邊的場地上已堆了不少大塊的碎石。靠近廠門不遠是一排清水牆的平房，雨廊外是道路分割的幾片花草，再往外的碎石空地上搭著一片白色的布篷，下面是整齊擺放的桌椅。

影倩對廠里的機械不感興趣，進門和加霍來打過招呼后就去帳篷里找地方坐了。崔茜隨著我在廠區里各處參觀，指著各種機械設備問這問那。正說話的時候，背後一聲招呼，加霍來的女朋友維奇微笑著看著我們，「嗯，是這樣，他……他現在要迎接每位來賓，所以不能過來，讓……讓我來帶你們參觀。」

「哦。「我點點頭，看她挺緊張，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哦，那真是太好了！」崔茜反應過來，「我們已經看完了，正準備回去拿飲料喝，正好一起回去吧。」

「哦，這樣啊。那我陪你們回去。」維奇說。

「不用不用。」崔茜笑著擺擺手，「你去給加霍來幫忙吧。給他拿瓶水去，我看他熱得出汗。」

「哦，那好，我去幫他……我怎麼沒看到莫佳娜小姐？」

「她今天臨時有事不能來，應該已經給加霍來打過電話。」我解釋。

「他沒講。好的，我過去，你們自便，失陪了。」維奇對我們笑笑，轉身離開。

「我們繼續，還是回去？」我把崔茜的手拉進肘彎。

「哎呀！你怎麼知道？」小丫頭一跳，側轉身抬頭看我。

「笑話！你的心思，我怎麼能猜不到？怕他們忙不過來，不好意思讓她陪我們，就說已經參觀完了，對吧？」

「呵呵，對頭，你真聰明！」崔茜笑著重新挽緊我的手臂，「回去吧，別讓姐姐一個人坐著。」

帳篷里已經來了不少人，李同利和影倩正在閑談，見我過來馬上起身讓座。

「這邊有這邊有。」我趕緊阻止他，在影倩另一邊拉開椅子。

「我覺得兩台機器根本不夠。」未等我坐穩，李同利就繼續他的話題，「你看我們公司一個月就大概需要五十噸，這兩台機器月產量頂多八十噸，如果中間有停電或者時間稍長的維護，很可能會供不應求。」

「嗯……是這樣……他會……應該會儘快增加設備。」我不想告訴他影倩崔茜也有參股，另兩台更大的設備已經從歐洲啟運。

「哦，這樣就可以放心了。我還怕他不能足量供應我們呢，那就不用找其它供應商了。」李同利點點頭，「加霍來很聰明，很會做生意。我前幾天建議他開展鋼模板租賃業務，他也說很感興趣。哎，你們深藍公司也可以參加進來嗎！」

「這個，有很好的市場嗎？」我拿不定主意，「現在深藍的業務發展很快，我們覺得要集中力量在主營業務上。我們的人手還是不足。」

「哦，那是那是。」李同利點頭，「能把現在這些項目基本運行起來已經很好了，馬上還有孟拉維的項目，的確緊張。租賃模板這種事，要安排很多人手，有大量的清點清理的維護工作。」

「呵呵！所以說，有些事情太累了，我們也想偷點懶。」我說。

「這不是懶。」李同力立刻搖頭，「把精力放在最主要的事物上，是很厲害的本事。就像上學不能偏科，哪門課用多少時間，非常重要。我有個同學，很喜歡數理化，成績也很好，就是語文政治不行，結果啥也沒考上。不過後來自學電腦，非常喜歡打遊戲，現在租門面賣光碟，很賺錢，腦子很好使，就是不知道合理分配時間，把語文政治往上拉拉，至少高考時別拖後腿。」

「哎，百貨大樓旁邊那個買光碟的店是不是你同學開的？」我問。

「不是，他在解放中路上，那裡有好多家賣電子元件的。」李同力搖頭，「哎，你知道網際網路嗎？」

「知道……哦……我們學過網路原理，也上過機，不過是區域網。怎麼了？」

「哦，我這幾天有空就去首都大學看網際網路。傑夫介紹的，裡面好多非常有意思的內容，只不過中文的太少了，我英文又不是很好。非常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李同利兩眼放光。

「我以前在國內看到過一些報道。他們的機房對外開放嗎？他們是怎麼連接到網際網路的？我說是首都大學。」

「這個我哪懂啊？反正一屋子的電腦，傑夫認識看屋子的人，能帶我進去。在……輸入網址就可以了，你自己去問傑夫吧。」李同力笑。

「哦……」我點點頭，想著怎麼找其他首都大學認識的人了解情況，「他也不是學計算機的，我問問別人。」

「哈哈，對對！」李同力笑了，「還有，他們的電腦用的不是DOS，是Windows，用mouse上下左右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是嗎？他們已經用windows了 ，那得趕緊去……」我一下瞪大了眼睛。

加霍來陪著幾個客人進來。李同力立刻碰碰我，轉身坐正看向前面。約翰遜和加霍來一左一右簇擁著一位官員模樣的人進來，本來走得好好的，臨近落座時那官員卻突然躬身讓步，堅持讓約翰遜先坐。兩人稍稍推讓一下，約翰遜笑著先坐下，然後抬手扶著對方落座。

加霍來和哥哥示意後走向正面的講台。他雙手用力撐住檯面邊緣，目光有些慌亂地不知該看向哪裡。一時間全場沉默，異常地安靜。

「各位！歡迎各位來參加……工廠的開工儀式，謝謝大家！」

下面立刻響起掌聲。我一邊拍手，一邊稍稍鬆了一口氣。這傢伙太緊張了，開頭的兩個字像是部隊在喊口令，嚇我一跳。

後面的儀式進行得一切順利，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晚間自助餐的菜。加霍來在附近的一個賓館包下整個餐廳，據說請來的廚師團隊要價很高。當然，菜品也非常出色，尤其是鵝肝醬三明治和牛油果三明治，連續吃了三個，直到影倩看我一眼才停下來。

晚上回去的路上，我坐在第二排沒說話，後面兩個女士似乎也累了，放低座椅靠背，肩並肩半躺著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一隻腳突然碰碰我大腿，」哎，你怎麼不說話？「影倩問道，然後索性兩隻腳都搭在我腿上，」小丫頭，腳放他腿上，舒展舒展。「

」哎呦！「我皺著眉頭假裝在鼻子前扇風，」鞋都脫了！不知道自己腳臭嗎？「

」滾！「影倩蹬我一下。崔茜哈哈笑著，也把兩隻腳伸過來。

我半轉身把腿擺過去，「現在知道找個大個子男人的好處了吧？腿長，累了有地方放腳。」

「是的是的。」小丫頭點頭。

「臭美！」影倩瞪我一眼，「高跟鞋不能穿時間長，累死人！剛才怎麼不說話？」

「哦，我在想明天打電話給首都大學的校長，問問他們網路的情況。」

「哦，咱們也去上網，看看有什麼好玩的。」影倩點頭，「把空調動一下，吹得冷。」

我抬手摸到空調出風口，「關上吧，有前面的就夠用了，晚上沒太陽。不知道是怎麼聯網的，可能要買些設備。學校教我們數據結構的老師曾經說：我們現在學的硬體，編程語言和操作系統，畢業后頂多管用四五年，但數據結構講的理論卻能夠用很久。果然如此，DOS還沒用多久，Windows就來了，這行就得不停地學習。」

「你直接找傑夫問問也可……」崔茜開口，但越往後說聲音越小。

「呵呵，他不是這個專業的，講不清楚。」我低頭把四隻腳抬起來，讓腿再轉過去一些，墊在兩人的腳腕下。

「嗯！這樣舒服。」影倩乾脆順勢往下躺，把小腿架在我腿上，「確實可能講不清楚。」

車先開到東方飯店，影倩下車，然後再轉回湖濱村。我扶著崔茜下車，向司機道聲辛苦，然後摟著她往樓里走。

「哎，親愛的，我們去散步好嗎？」小丫頭突然停住。

「嗯，行。不過先去換衣服，你這一身晚禮服，出去還不被蚊子吃了。」

換好衣服，小丫頭迫不及待地挽著我的胳膊出了門。走到大路上停住，左右看看，又踮起腳尖往東方飯店裡面張望，最後拉著我過馬路，轉向東方飯店的大門。

「呵呵！」我把她換到靠路外一側，「還是不放心你姐姐。」

「是啊，你和我一樣，都時常想不起帶手機，萬一有什麼事，我們就在附近。」

「能有什麼事？」我把她的手往上拉拉，「現在治安好多了，有錢了，誰會再去冒險。」

「哎，說說你下午講的那個……網。」

「哦，網際網路，聽說上面內容特別豐富，還可以和陌生人聊天。不像看電視，只能換台，網上可以隨便查自己想看的內容。」

「那你最想看什麼？」小丫頭問。

「那可多了……看看怎麼用windows，怎麼……飛行，開船……還有修車。還要查查抗美援朝……就是美國講的韓戰到底是怎麼開始的，還有上次在船上背的詩好像不對，書上找不到，看看網上能不能找到。哦，對了，還要看看美國的歷史，文化，生活習慣，這樣和你就能避免許多矛……誤會。」

「我們有誤會嗎？」崔茜笑著問。

「嗯，當然有，不過我們沒有吵架，很平和地解決了。」

「對，我覺得我們解決得很好，你呢？」

「對，很不錯！不過還是越少誤會越好，所以我要了解你長大的環境……其實還有其它原因：美國是現在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我想知道為什麼？怎麼做到的？中國將來行不行？為什麼中國現在和過去不行？」

「你這樣說，我好……幸福，謝謝你這樣愛我！我也要了解中國，還有……你的民族的文化。」崔茜很正式地看著我。

「哦，謝謝！不過你這樣太嚴肅了。」我笑著用手捧起她的臉。

「呵呵！那就親我一下。」小丫頭踮起腳尖。

三天後，剛到上班時間，我就出現在首都大學電子系主任的辦公室。簡單寒暄兩句，主任要去開會，直接把我帶到機房交給負責的女老師。

機房裡還沒有學生上機，我熟練地打開UPS，然後開顯示器按下機箱電源按鈕，等到屏幕上顯出Windows的桌面時卻不知道怎麼辦了。老師笑著把手放在滑鼠上，靈巧地移動著，演示各種讓我眼花繚亂的操作。我瞪大眼睛，看看她的手又看看屏幕，心裡不住地讚歎，這比DOS方便直觀得太多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幾乎顧不上品嘗菜肴的味道，只要嘴裡的東西一咽下去，就迫不及待講起集線器、交換機、路由器、調製解調。

「我們也……也接個網吧。」影倩笑著看我，「看你講得眉飛色舞，我都心動了，那個衛星能接嗎？」

「能，首都大學就是租的衛星通道，128K的。我想咱們要聯網就要256K的，或者更高一些512K，每月大概一千美元左右，行嗎？」我望著影倩。

「你做主，技術方面也是你做主。錢我出，給東方飯店也連上。」影倩點頭。

「太好了，謝謝夫人！」我高興得拍手，「小丫頭，還得你幫忙，請美國的朋友買Windows，滑鼠，集線器，路由器……哦，還要買幾塊視頻卡和CDROM，可以播放視頻。」

「好的，」小丫頭快速點頭，又抬手看看錶，」下午打電話，你列張清單給我，她……我那個朋友不懂這個。哦，還有一件事：明天下午婕寇碧帶她家的公主過來。「

」公主，誰？「影倩不明白。

」就是她家的狗，上次差點咬到小強。「崔茜解釋。

」哦，那你……覺得它們還有可能……嗎？「我問。

」再試試，不行就不行，行就行。「

」好，夠勇敢！「我拍拍手，」我們陪小強試試。「

」還有還有。「崔茜扶住我的胳膊，」下午和李同利先生一起去看看港池，馬上就可以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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