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舉回國以後,齊工的團體立刻消散,李同力伸展開手腳,迅速改變了整個項目組的狀態。浴室完成以後,他又加蓋了一間食堂,雖然只有一個簡易的頂,但下雨的時候大家就不用再蹲在走廊里吃飯,而且晚上看電視也有了更大的地方。
省公司租下一間別墅作為辦事處,原來的籌建小組結束工作回國,只剩下一個人等待正式任命的辦事處主任到達。
這天早晨,我還沒進工地大門,正碰見齊工帶著三輛車魚貫而出,拐上大路直奔機場而去。我停好車,看見李同力拿著圖紙在和幾個中國工人討論基礎樁上面地圈樑施工的注意事項。他看見我進來,講完以後走到倉庫門前,告訴我齊工堅持要派三輛車去機場接省公司派來的三個人,然後和我一起無奈地笑笑,又簡單交流幾句其他的事,就各自分開忙去了。
省公司的辦事處主任是由紐約辦事處調來,據說在那裡已經是副主任,本來準備直接升職紐約辦事處的正主任,沒想到突然被派到這裡,所以很不情願,一直拖到現在才磨磨蹭蹭地到任。這次同來的還有倉庫管理員和車隊管理員,其他人告訴我:齊工說這次來的都是國內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背景相當深厚。
我到街上買好幾樣東西,想著要見見新來的辦事處主任和兩個搭檔,看看有什麼工作上的事要交接,所以直接回到工地。齊工正領著三個人視察,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中等身高,體形勻稱,鼻子上架著一付金屬窄邊黑框眼鏡,叉腰挺胸站在一堆沙子上。李同力有些無所事事地站在旁邊的平地上,微笑著看著沙堆上的幾個人。我走過去,李同力趕緊介紹,辦事處主任對我點點頭,仍然站在沙堆上。我對李同力笑笑,轉身就想走,卻被他攔住,示意我稍等片刻。
主任聽完齊工的介紹,從沙堆上下來,再次看看我。「你是車隊的管理員?這是小楊,把車隊的工作交接一下,大車都交給他管。」
「好的。」我點點頭,「請跟我來。」
「等一下,那裡是停車場嗎?」主任叫住我。
「是的。」
「為什麼地面不用碎石鋪一下,你看看那地方被車壓得,全是爛泥。」
「那裡只是大車的停車場,」李同力接過來,「小車的停車場在倉庫前面,已經用建築垃圾鋪過。這裡主要是沙土地,大車不會陷車,而且以後地面要整體墊高,所以沒有鋪。」
「這會影響工地的整潔。我在美國看到的工程,對工地的整潔性要求很高,這種情況必須處理地面。中國人在國外建設的工程,一定要按照當地的習慣,把工地收拾整齊。其實如果嚴格要求,工人不應該住在工地上。你們的宿舍區也不遮擋一下,看看那些搭在鐵絲上的破衣爛衫......」
趁他對著李同力和齊工滔滔不絕時沒注意,我轉身離開,在倉庫門口等著小楊過來,把沒有出車的司機叫來一一介紹給他,然後繼續上街買東西。
等我十一點再回到工地,齊工和主任已經離開,只有李同力站在屋檐下看著停車場發獃。
「都走了?」我過去問。
「你沒碰上?剛走,都去東方飯店了,中午在那裡吃。」
「哦,我沒碰到。這個新來的張主任有意思,幹嘛非要站到沙堆上,也不怕沙子灌進鞋裡難受。」
「呵呵!」李同力收回目光,「那地方高,其實站在攪拌機上也不矮,可惜位置有點偏,所以只好站在沙堆上。沒關係,雖然站得高,但腳底下只是一堆沙。」
「哈哈!你這話說得,有些哲理。」我笑起來,「停車場你準備怎麼辦?」
「好辦!到路橋公司借一台兩頭忙,那邊還有建築垃圾,半天就能完工。......東西放下你就回去吧,看看齊工有什麼要幫忙的。」
「我還是等一會,懶得看到他們......」
「還是過去吧,」他拍拍我的肩,「張主任那邊還是要應付一下。拜託你,辛苦了老弟!」
「哪裡的話,我這就回去,看看齊工是不是又在給我們使壞。走了!」
「等一下!」李同力攔住我,「齊工不找你,你也別去惹他。還有,齊工一定要安排專車專人給張主任用,當時你不在,我讓馬旦去了,沒問題吧?」
「嗤!架子還不小,這馬屁拍得,啪啪響!專車是不是那輛最新的豐田越野?我不是說你。」
「知道,我還能不明白。別計較那麼多,賺錢要緊,去吧!」
回到東方飯店,馬旦正皺著眉頭站在車門邊。
「其他人呢?」我停在旁邊問。
「進去吃飯了。」
「你在幹嘛?還不去吃飯?」
「齊工說不能走遠,隨時可能用車。這附近沒有吃飯的地方,價格太高。」
「拿著。」我掏出一小疊錢,「去大廳吃,隨時看著他們有沒有出來。」
「謝謝謝夫!您真仁慈!」馬旦雙手接過,咧嘴笑著,倒退兩步,轉身甩開雙腿,扭著胖圓的屁股奔向大廳。
我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身繞到後門進入廚房。
「回來了,洗手吃飯。」影倩接過我手裡的盒子,「你們齊工和新來的張主任在這,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不用,省公司辦事處的,拽得什麼似的,不理他。」
「這樣啊,明白了,不過我得去應付一下,他們剛剛還問到工程上的事,讓我過去一起坐坐。先讓你吃上,我再過去。」
「好女人!」我抓住她的手,「今天我自己端,總是讓你擺飯,有點欺負人。」
影倩楞了一下,「誰說的?我願意,怎麼會是欺負人,你又沒強迫?鬆手!這麼多人。崔西等會就到,你們先吃。」
我本來不想搭理齊工他們,但還是沒躲過去。剛剛吃飽,影倩就返回來叫我,我只好趕緊擦嘴漱口跟著她過去。
大包間里只有五個人,張主任一手拿牙籤,一手遮嘴正在剔牙。齊工一如既往,歪著身體,彎腰面對著張主任彙報這裡兩處工程的情況,見我進來,立刻坐直腰身。「李立強,你馬上聯繫一下隔壁工地的那個白人女孩,告訴她我們的最高領導張主任要視察一下工程情況。」
「現在嘛?」我皺皺眉頭,基德和幾個參謀還在附樓里,崔西中午不知道要不要睡午覺。
「當然是現在,要不找你來幹什麼?」齊工翻翻白眼。
「不要這樣講。」張主任打斷他,「現在那裡是私人領地,主人有權拒絕我們進去。你先聯繫一下,看看她是否方便,說話客氣一些。」
「嗯,好的。」我已拿定主意,讓他看看也無妨,把我的房間先鎖上,早點打發走早完事。
我找到崔西,說明事由,她立刻就要走,被我攔住,讓她吃完飯再回去不遲。這邊影倩端上茶水,我進去彙報請他們稍等。
片刻以後,崔西打過來電話,我領著所有人出門。馬旦看見,立刻飛跑到車邊,我擺擺手,示意不用開車。齊工卻快步搶到前面,為張主任拉開車門,我也只好走向自己的車。
兩輛車駛進已打開的大門,一直到主樓前停下。崔西已經帶著蘇靜娥,身著正式的套裝,降階相應。張主任扣好西裝上衣的紐扣,微躬身體,上前用英語打招呼,然後在崔西的引導下進入會客廳落座。我跟在最後進入客廳,到角落的沙發上坐下,看著崔西挺直腰身,優雅地併攏斜靠在沙發邊的雙腿,面帶微笑地和張主任交談。蘇靜娥悄無聲息地為每個人端上一杯咖啡。張主任道謝以後加了一些牛奶和糖進去,然後拿起小匙輕輕攪動幾下,溶解均勻以後,把小匙提起,懸在液面上方稍停片刻,才無聲地放在碟子邊,接著用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杯耳,舉到嘴邊輕輕啜了一口。
「嗯,咖啡的味道棒極了!」他用英語讚美,「這是哪裡的咖啡?」
「就是本地產的,你們那個醫療中心工地南邊不遠就是一個咖啡加工廠。」崔西微笑著回答。
「這裡也有如此好的咖啡?真是太棒了!」張主任滿意地點點頭,「聽說崔西小姐是美國人,我剛剛從紐約過來,在那裡工作三年,辦公的地方就在......」
我皺皺眉頭,轉眼望向窗外。崔西繼續認真地聽著,時不時禮貌地點頭微笑。
張主任一直說了半個多小時的在美國,才意猶未盡地告辭。齊工在院子里介紹工程的情況,他只是泛泛地看看,然後就上車離去。我開車跟出大門,原以為還要去旁邊的山頂工地,沒想到馬旦直接右拐,奔市區而去。我停在門外,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確定不再需要跟著,原地掉頭返回院子。
崔茜還在客廳,我走過去,稱讚她坐在沙發上的姿勢很美。崔茜燦爛地笑著說謝謝,又原樣坐回去讓我再看看。
兩個人正在說笑,基德出現在門口,看看正在收拾的傭人,示意借一步說話。我走到外面的僻靜處,他報告說托德請我趕快去一趟,有重要情況。我回身和崔西打了個招呼,鑽進門口基德開的吉普匆匆而去。
托德和約翰遜正在會議室等我,片刻以後拉莫,亨特也陸續到達。托德親自給每個人一份帶著編號,標明絕密的文件,並示意還有兩個人沒到,正在布置會場,先不要討論。我一邊和人打招呼,一邊翻看約翰遜遞過來的文件,時不時和地圖對照一下,眼睛越睜越大,也越來越吃驚。亨特看著文件,忽然輕輕敲了一下桌子,抬頭看看我,眼睛里靈光閃爍,其他人都緊抿著嘴唇,興奮地用目光互相交流。
隔壁的會議室布置好以後,秘書們退出,莫佳娜和西點陸續到達,約翰遜又特別出去檢查一圈,才回來對托德點點頭。托德輕咳一聲,「各位,這次會議不要記錄,所有內容由總統的高級秘書莫佳娜小姐負責記錄。散會後文件不要帶走,請在每一頁的中間簽字。李,你的簽名是加岡金薩。不要在其他場合討論會議內容,只有在專線和自己的辦公室,確定沒有無關人員的情況下才可以談論。莫佳娜小姐,現在請接通總統的專線,謝謝!各位,專線接通以後,會議正式開始。」
托德端起咖啡,靠回椅背上。莫佳娜走到角落裡拿起話筒,說出一串代號,片刻之後,走回來點點頭。
托德按了一下桌子中間的會議電話,「先生,人已到齊,可以開始嗎?」
「可以,請開始。」迪恩總統在那頭回答。
「好的!各位,你們手裡拿的文件已把詳細情況羅列清楚。因為其中幾個嫌疑人靠近要害部門或者和加岡金薩接觸頻繁,為保密起見,我決定這件事在最後行動之前只能我和約翰遜及具體參與偵察的人知道全部或部分情況。照片只有一份,由約翰遜親自沖洗並保管,今天是臨時決定開會,大家傳閱一下。」
約翰遜打開一個帶密碼鎖的包,拿出一疊照片,抽出一張直接遞給我。
「啊?馬旦!......怎麼會是他?對不起!是不是弄錯了?這個......」托德講話時我就已經非常驚訝,看到照片更加不知所措,「這個人是很聰明,可是他,他,他以前聽見槍聲都會嚇得癱在地上發抖,怎麼會去殺人。」
「謝夫,」約翰遜點點頭,「就是他,我們不會弄錯,一開始我們不知道姓名,給他的編號是十九,後來發現他極可能是最高領導之一。總統去東方飯店出席竣工典禮時,他剛剛被注意,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部隊擔任安全保衛。」
「李,」托德插話,「我們沒有提前告訴你,主要是怕你不小心顯露出來,反而有危險。」
「我知道,我知道。」我趕緊頻頻點頭。約翰遜不會出錯,肯定有確鑿的證據,我再次翻開文件,上面的嫌疑人只有編號,沒有照片和具體姓名。
「簡單說一下這次緊急會議的主要內容。」約翰遜撿出一張照片,「這個人,他在軍隊的總司令部附近開有一家小商店,坐在櫃檯里可以直接看到院子里人員的進出。亨特和拉莫的部隊移防過來后,他又在拉莫的指揮部外租房開店,也是能直接看到營房內的情況。今天上午十一點零五分,他開車駛向國境線,跟蹤的人請示我以後,在邊境哨站外的停車場將其抓捕。他是去接朋友,兩個人都被我們控制。現在的問題是:是否開始全面的抓捕行動,還是再繼續等,爭取發現更多的成員。」
「我說一下,」托德接過來,「其實對國內這些人早就可以開始行動,已經一個星期多沒再發現新的可疑人物。我們主要是想把北方鄰國的同夥引進來一起抓,所以一直在等待。今天的意外情況造成一人被捕,這個人和其他成員聯繫頻繁,幾乎每隔一天就要向馬旦彙報一次情況。」
西點動了一下,率先說:「我那邊的監獄已經準備好了,我的意見是開始行動。」
「我和西點的意見一樣。」亨特附和。
「開始抓捕我沒意見,但需要考慮行動細節。」拉莫翻翻手裡的文件,「如果還有未發現的人......名單里一共有三十四人,部隊一動,他們得到消息,可能出現各種意外。」
「全城戒嚴,」亨特奮力一揮手,「軍隊進城,分別圍住......呵呵!警察的業務我不知道,軍隊的部署需要時間,我說的辦法不行。」
「李,你的意見?」托德轉向我。
「根據現在得到的情況,必須開始行動。但因為是臨時應變,沒有充足的準備時間,如果行動不成功,大部分敵人逃脫,再找這樣的機會基本上不可能。警察的事我也不熟悉,只是要提醒各位:必須努力爭取最大的抓捕數量,尤其是幾個重要的頭目,最好都不要漏掉。」
「我講講剛才初步考慮出的一個方案:一共有六十一個要控制的地點,我已經在地圖上標註出來。」約翰遜從地圖上抬起身,把手裡的小圖移到一邊,「粗略算來軍隊的配合力量大概要兩千六百人。這樣大規模的調動必然會驚動他們,而且孟拉維還有五個人,最北邊靠近邊境的小鎮也有三個。這三個人非常重要,很可能知道國境以外的許多情況。」
約翰遜的方案分成幾步實施:首先以拉莫的司令部為原點,根據距離遠近,象水波紋一樣扇形輻射出去。第一批的九個點由他自己的人進行抓捕,行動成功后拉莫司令部里的一千零四十人立刻出動,開始第二輪行動,同時其他營地的軍隊也出動,直接撲向第三輪行動的地點。
「行動以前,必須切斷所有的電話通訊,對外的借口是線路故障,避免他們相互報信。」約翰遜最後補充。
「所有地點的準確位置和抓捕對象的實時情況由誰掌握?」我問。
「每個地點目前至少有兩個人持續監視,我的人負責帶路,辨認身份和具體的抓捕。」約翰遜回答。
「怎麼樣?總統先生以及各位,還有什麼建議?」托德見一時無人說話,站起來問。
「同意你們的方案和意見,我會一直在總統府,請莫佳娜小姐隨時彙報。」迪恩說。
「好的,總統先生」莫佳娜回答。
「如果沒有更多的,就這樣行動,現在就開始。所有人在行動結束之前請留在這裡,我馬上打個電話,給加岡金薩請假,就說......」托德看著我。
「你就直接說警察找我有事,幫忙調查一個按鍵。」我接過來。
「為什麼要抓那個人?」行動開始,西點打電話給自己的部隊以後,湊過來笑著小聲問我旁邊的拉莫。
「如果他越過國境,就無法......」
「哦!明白了,明白了。」他點點頭。
「謝夫您好!」莫佳娜趁著有空,走過來向我伸出手。
「您好您好!莫佳娜小姐。」我慌忙站起回應,被她的目光盯得有點不自在。
「好久不見!兩次去您那裡都沒機會打招呼,總統和我都很惦念您。」
「是啊,李,」迪恩在電話那頭插話,「有時間帶著你那兩位漂亮的朋友到我這裡坐坐,只需給莫佳娜打電話約一下。」
「好的好的!」我趁機輕輕抽出手轉向電話,「我是擔心您太忙......」
「拉莫。」一直拿著電話的約翰遜突然開口,同時抬手指向另一部專線,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
抓捕行動總體還算順利,有兩個嫌疑人湊巧正在開車趕路,軍隊只能臨時攔截,對方發現不妙,加速逃離,結果翻下一個不高的懸崖,兩人重傷。還有四人住在一棟情況複雜的小樓內,抓捕人員靠近時被察覺,對方開槍抵抗,一位約翰遜的手下傷重身亡。外圍配合的軍隊立即開火,把四個人擊斃,建築物內兩名無辜平民死亡,六人受傷,一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駐足觀望的人也被流彈打死。
馬旦在工地門外被活捉,當時他正開著一輛車等章目(看門人)開門,被四個人直接著從駕駛室里掏出來,然後拎到大路邊隱蔽等候的車裡揚長而去,剩下目瞪口呆的看門人和憋熄了火的空車。
傍晚時分,我和基德回到東方飯店,洗澡吃飯給李同力打電話報平安,然後返回莊園疲憊地倒在床上。過了一會,崔茜進來,輕輕地坐在床邊。
「嗯,那邊收拾好了?」我問。
「姐姐讓我先過來看看你。要不要按摩?」
「呵呵!你姐教你的?好吧,謝謝!」
小丫頭的手在後背、肩頸上緩緩按壓,我奔騰而亢奮的思緒漸漸平靜下來,昏昏欲睡。
外面起風了,樹葉沙沙輕響,湖面上清新微涼、帶著濕氣的風含著樹芽新草的青味飄進屋內。我翻身仰卧,抓住她的手,「歇會吧,按摩很累的。」
「嗯,好,我的手都酸了,你給我按摩的時候也很累吧?」
「還好,兩隻手要輪流用。」
「對對!外面好象下雨了。」崔茜放鬆著手腕。
我站起來走到窗口,外面果然細雨如織,地面上已經微微有些潮濕。
「我去接姐姐。」崔茜回身去找車鑰匙。
「我去,你休息。不用開車。」我從走廊里摘下一隻八角玻璃燈籠,撐開傘進入雨霧中。
大廳靠窗處還剩下一桌客人,正拿著刀叉饒有興緻地研究著一條清蒸魚。影倩坐在收銀台後面和蘇靜娥算著什麼,基德的兩個下屬恭敬地坐在稍遠處,每人面前一杯咖啡。我遠遠地找到一個沒有燈光的角落站著,透過落地的玻璃窗欣賞兩個人的表情。片刻以後,有人拎著個稍顯沉重的袋子進去,蘇靜娥把袋子交給兩個下屬,同時叮囑著什麼。影倩站起來走到門邊,伸手接接外面的雨絲,回頭讓一個傭人拿出兩把傘交給基德的下屬,兩個人拎著袋子道謝后離去。影倩抬頭眺望一會新莊園的燈光,返身回到收銀台。
我估計還得有一段時間才能走,把燈籠放在廊下的桌子上也走進大廳。
「你來幹嘛?」影倩甜甜地笑起來。
「嗯,哦,忘了東西,馬上就走。」我突然決定和她開開玩笑。
「哦,是什麼?打電話我給你帶過去。」影倩有些失望。
「就是那個.....摸著軟軟的、滑滑的,還很溫暖的,天天都離不開的,哎呦!」我一邊說一邊湊到她旁邊坐下,還沒說完手背上就被掐了一下,「好疼!你怎麼想出這麼狠毒的辦法?就捏住一點點皮,好疼!」
「哼,你以為自己皮糙肉厚,打不動掐不住,我就沒辦法了?」她得意地笑著。
「我來接你的,還沒說就被......你看,紅了!」
「誰叫你不老實,等一會,馬上就走。哎,我想把這個收銀台移到大廳裡面去,攔在門口,好象怕人吃完不給錢跑了似得。」
「移到裡面也好,不過客人結賬不方便,現在這樣正好順路。」
「也是,再想想吧。」
最後一桌客人結賬離開,影倩吩咐著傭人們收拾關門。我跑到廚房一陣亂翻,找出一盒火柴把燈籠點亮,撐開傘站在門外等候。影倩親昵地瞪我一眼,回身把手裡的東西交給蘇靜娥,靠到傘下倚在我的臂彎里。
「基德呢?」我問一臉笑容的蘇靜娥。
「他還有些事,馬上過來。」
「打電話,告訴他:謝夫讓他跑步過來接你。立刻!」
「是,謝夫!跑步過來接我。」蘇靜娥誇張地立正站直身體。
「行了!」影倩打斷我,又轉向蘇靜娥,「明天上午別忘了檯布。我們先走了。」
細雨仍在不緊不慢,悄無聲息地飄落,走出大門以後,湖面上吹來微涼的風,影倩加上一隻手抱住我的胳膊。
「有點冷,去開輛車吧?」我問。
「不要,就這樣走回去,很好!」
「好!」我用拿燈籠的手臂把她環住,「呵呵,一燈如豆,美人......滿懷。」
「什麼啊?重說!」
「以前有一次我到這裡吃飯,出來的時候迷路了,也是這樣細雨飄飛的夜晚,看見你在吹簫。」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書房,我迷路亂闖,在外面看見一個影子,頭髮挺長,肯定是你。那時候還不熟,沒和你說過。又有了兩句:燈下細雨隨風舞,窗上影......吹簫。」
「這兩句算什麼?字都不一樣多。」
「詞,宋詞。」我信口說。
「詞牌是什麼?」
「又不是作文比賽,那麼認真幹嗎?一燈如豆,美人於懷;燈下雨隨風,窗上影吹簫。挺好挺好!」
影倩笑笑不再說話,兩人緩步隨意而行,默默地隔牆聽著時有時無的落雨和湖面的微波。
「好久沒聽到你吹簫,可惜那些樂器都被搶走了。」接近大門,我打破沉默。
「琴沒有了,蕭還在,我收起來了。」
「真的,今晚為我奏一曲,好嗎?」
「在倉庫里呢,還得回去拿。」
「嗯,也好,那東西太悲涼,不聽也罷。」我摟著她拐向大門。
「等一下,再站一會......摟著我。」影倩停住,轉向黑暗中看不見的湖面。
「我原來以為,這輩子只能這樣了,青燈古佛.....小峰不高興,問他也不說,似乎不太願意我住過來。」沉默良久,她再次開口。
「哦,這樣啊......那你就回去住,到時候我過去。」
「也行,這樣都能照顧到,就是你得來回跑。」
「呵呵!這叫走婚,我記得有個少數民族就是這習俗。沒關係!近得很。」
「今晚怎麼辦?這可是第一天。」她調皮地笑著。
「送你回去,洗乾淨在床上等我。」
「回去你可就找不到我了。」
「那還是算了,今晚我要綁架你。」
「你敢!」影倩說完就想掙脫,我早有準備,收緊了胳膊紋絲不動,「哎呀!松一點,喘不上氣了。」
我略微鬆了鬆手臂,她趁機再次逃跑,搖得燈籠亂晃,「哎哎,別鬧了,燈籠要掉了。」
「就不,就不!」影倩繼續使勁,我只好鬆開。
「行行,你厲害。」我鬆開手扶住她防止摔倒,「不鬧了,上去吧,我都等不及了。」
上床一陣雲雨之後,我仰面躺下,影倩擦乾淨兩人的身體后靠過來,輕輕撫摸我的胸膛。
「一身汗,粘得我身上也都是,還得洗澡。」
「嗯,」我摸摸她的頭髮,「誰叫你關窗戶,屋裡好悶。」
「不關窗戶怎麼行?這種毛毛雨,風一吹就進來了。不著急,歇好再去洗。哎,你的腋下有味道。」
「嗯,我知道,是狐臭。」
「不是,」她把臉湊過去又吸吸鼻子,「挺好聞的,我喜歡。」
「呵呵!難道我也有體香?」
「去!不是香味,反正我喜歡。」
「我有個問題一直在心裡,說出來你不許生氣。」我側身看著她。
「嗯,說出來看看。」
「你......為什麼和我還是第一次?」
影倩的表情突然凝固,低下頭不再看我。
我有點慌了,後悔為什麼非要問這個事,「你別生氣,我沒別的問題,哦,意思。只是......總是一直想問問。」
一大顆淚滴突然掉到我胳膊上,影倩把臉伏在我懷裡,無聲地哭起來,「他摸過我......」
「啊,沒關係關係,我不在乎,當時不是還不認識嗎,這個......嗨!怪我多嘴,你別哭好嗎?不哭不哭不哭,我的錯。」
影倩一下子又笑起來,「你學鳥叫呢?布穀布穀的。」
「呵呵,我最見不得女孩哭,一哭我就傻眼了。」
「......他那個起不來,年紀大了,加上......太隨意,試了兩次,根本不行,他就走了,以後再沒碰過我。」影倩把頭藏在我的胸前。
「哦,知道了,知道了,別生氣。」
「所以說,男人不能縱慾過度,傷身體,知道嗎?」
「哦,知道,知道,不會的。」
「哎,小丫頭和你在一起時,是不是第一次?」
「不是,她以前有過一個男朋友,還到這裡來過,但早就沒感情了。」
「我知道,你也見過他......想想就覺得吃虧,我跟了你的時候,還是......你這個要人命的。」影倩低頭咬住我的胳膊。
「哎呦,呵呵!」我笑起來,「你咬就咬,舌頭還亂動,弄得人痒痒。」
「又咸又臭,還有油,洗澡去。」影倩鬆開嘴,摸摸咬過的地方,從床頭拿起自己的內衣,「抱我過去。」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