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在非洲105

作者:wlr谷石  於 2015-8-21 16:5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12評論

關鍵詞:非洲

逃走的人終於反應過來,跑回來幾個把馬里奧拖走。我長出一口氣,晃頭甩掉額頭上的汗珠。
馬里奧的部隊雖然沒能消滅敵人,但為後續部隊爭取到時間。缺口被封閉以後,攻進城裡的胡圖人就成了被包圍的孤軍。局勢已經明朗,我低頭看著地圖思考片刻,讓加斯帕爾通過電台向托德確認後方安全,命令返回指揮部。
「崔西,基德馬上帶人過來接你回別墅,我回指揮部。」
「我跟你一起,好嗎?」崔西問。
「不用,後面沒有敵人。基德過來四輛車,二三十人,你帶著他們先回別墅,我還等著你的午飯呢。」
基德的車隊趕到,我們上車返回。到達分開的路口,崔西降下車窗,向我抬手示意,然後拐向左邊。
「加斯帕爾,」我看著她們漸漸遠去,「回去!」
「哪裡?剛才的小樓?」
「到剛才馬里奧受傷的地方停車,再向左前方運動一百五十米左右。我要看看巷戰的情況。」
「謝夫,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安全,是不是再調些人來?」
「沒關係!敵人已經被包圍了,不會有事。」
被圍的胡圖人發覺情況不妙,縮到十幾棟房屋裡構成環形防禦拚命抵抗。圖西人的重武器一時上不來,無法攻堅,只能對著每一扇窗戶和大門拚命地潑灑子彈。因為頭頂不時有流彈尖嘯著飛過,我只能壓低帽檐,弓腰順著牆角移動。周圍還有許多部隊正在移動,軍官們壓低聲音呵斥著屬下。
臨近一條寬闊的南北向主要街道,我沒敢貿然露頭出去,先蹲下來靠著牆向後觀察情況。
這條街被北側一棟建築里的胡圖人火力封鎖,一支圖西人的部隊被阻隔在街道兩旁的衚衕里,路面上赫然躺著四具屍體,一個受傷的人倒在路對面的花壇邊,正在痛苦地嘶吼翻滾。幾個已經衝到對面的人試圖返回來救助,剛剛露頭,就被一陣槍彈嚇得連滾帶爬地縮回牆後面。槍聲停下,牆後面的人又聚集了更多的人,似乎在商量辦法,一顆火箭彈突然在花壇邊爆炸,掀起大團的殘枝敗葉。嚇得我往後一縮,差一點轉身逃跑。受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逐漸低下來靠近地面,牆后的人重新返回來,氣急敗壞地大聲爭論著。
也許是感覺到自己不行了,傷者突然奮力抬起頭,向人群伸出手喊著什麼,大家都轉頭向身後看。神父應聲從眾人後面走出來,猶豫片刻,戰戰兢兢地從衚衕里走出來,拉住傷者的手用力向後拽。
槍聲響起,子彈打在附近的路面、牆上,被攪動的空氣扯得神父的袍子都跟著飄飛起來。他渾身顫抖,一下癱坐在地上,但馬上又站起來,緊緊拉住垂死的傷者,另一隻手舉起胸前的十字架。
「他在幹什麼?不要命了嗎?」我轉過來問身後的加斯帕爾。
「臨終告解!」加斯帕爾大聲回答,神情非常緊張。
「你怎麼了?」我推開他指著我後背的槍口,「鎮定一點!」
「對不起!謝夫。」加斯帕爾看我一眼,目光又跳回神父那裡。
胡圖人似乎也有所忌憚,沒再往這邊開槍,神父履行完職責,退回牆后。
「笨蛋!命都快沒了,還弄什麼告解。」我終於放下心來,雖然感到很震撼,但嘴裡仍然不願意示弱,忍不住用漢語嘟嚷一句。
重武器到達以後,圖西人開始逐屋攻堅,看看大局已定,我趕去醫院看望馬里奧。
這傢伙的運氣真好,一顆跳彈在小腿迎面骨的側面絞掉一片肉,沒傷到骨頭,我到的時候,醫生正在處理他臉上的彈片划傷,看見我走進來,他趕緊扶著桌子站起來敬禮。
「對不起!大夫,打擾您了。」我抬手示意他坐下,先和驚訝的醫生打招呼。
「謝夫,我沒大事,今天就能回去。」馬里奧不待醫生回答,搶先說話。
「先在醫院待兩天看看情況,」聽完醫生的講訴,我走出診室,馬里奧拄著拐杖跟出來,「今天的指揮很好,可惜你的部隊不熟悉街道情況,不過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以後要加強訓練。」
「謝謝您開槍掩護我!」
「呵呵,應該的。下次不論情況多糟糕,不許放棄!明白?」
告別馬里奧,趕回指揮部,剛進門就看見托德對著電話在發火:「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你們是不是把俘虜都打死了?」
我愣了一下,想想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就沒說什麼,走到桌邊坐下喝水。
「下次不允許再這樣!」托德掛斷電話,也走到桌邊,「這些傢伙,真讓人生氣!」
「呵呵!你越來越急躁了。」
「唉......是啊!」
「沖開缺口后,敵人沒有後續部隊嗎?」
「有,但是動作稍慢,被炮兵和步兵擋住了。而且,衝進來的胡圖人還試圖向兩側攻擊,擴大缺口,只不過這裡的房子都是石砌的,他們沒帶炸藥,但後續部隊帶了很多,還有各種破牆工具。」
「看來,我們的防禦陣地深度還不夠。」
「還有一個原因,胡圖人利用了一個不設防的中立區。」
「嗯?他們不知道嗎?」
「應該知道。曾經派人給他們送去地圖,而且中立區的邊界和裡面都有很多的標誌。」
「看樣子他們不承認。」
「是的,看來不用再設置中立區了,這樣人手就更不夠用。」托德擦擦額頭。
「......還是採用城外防守的辦法:選擇條件好的房屋,形成一個個支撐點陣地。在城市深處選擇幾個條件好的區域,集中部隊防守,適當的時候,這裡就是反擊的發起點。」
「目前只能這樣,不過胡圖人一旦打進來,切斷各陣地的聯繫,指揮和協調就是個問題。」
「盡量把電話線隱蔽鋪設,把無線設備都發下去......告訴每個支撐點的部隊,必須有獨立防禦的決心和信心。我們的武器比敵人好得多,更應該有信心!」
「明白,我馬上開始布置。你還沒吃午飯吧?趕緊回去吧。」
「行,我再看看文件,馬上走。」
我回到別墅,剛進大門,就看見幾個士兵在院子里站成一排,基德正在隊伍前面講話。
「加斯帕爾,等會去告訴基德,別站在院子里,小心被敵人一槍打倒好幾個。」
走進大廳,崔西從廚房裡看我一眼,摘掉圍裙走出來,示意我到旁邊的房間。
「什麼事?」我按她的意思走進房間,有些莫名其妙。
「你為什麼欺騙我?」崔西板著臉。
「啊?......呵呵,我是為了你的安全。」
「那也不能欺騙,欺騙是不對的。」
「哦,我也是為你好......」
「即使是為了一個高尚的目的,也不能用不好的方法。」
「我,我那是為了你的安全啊!......對不起,我不該高聲說話。」
崔西轉身要走,被我一把拉住。
「別生氣,別生氣!我道歉。」
「我就是覺得你不該騙我,不過你這事......我也說不清楚。」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開飯吧。」
回到餐廳,基德已經進來,「謝夫!剛才有幾個衛隊的士兵要求調走,下次我會注意隱蔽。」
「嗯?調走,為什麼?」
「他們......他們說您太喜歡打仗,把他們派往危險的地方傳遞消息,他們很害怕。」
「哦......是這樣。」我心裡升騰起一股無明火,局勢已經危險成這個樣子,幾個膽小鬼還以為城裡可以找到安全的地方,「好吧!隨便他們,讓他們自己選擇要去的地方。」
「謝夫,他們這樣不對......」
「聽我的!這是命令!」我瞪起眼睛,盡量壓制住音量。
「是,謝夫!」
吃完午飯,我實在睡不著,索性回到指揮部。一份新來的偵察報告放在桌子上,負責送文件的參謀看見我進門,趕緊過來解釋:本來要把報告送到住處,打電話詢問時,基德說已經過來,就直接放到桌上了。
我皺著眉頭看著正面朝上的文件,「下次這種文件必須親自交給有權利看的人,放置時必須背面朝上......做一種表格,所有涉密的文件在傳遞過程中的經手人都必須簽字。去吧!」
偵察報告的內容讓人越看越害怕,胡圖人調集到周邊的部隊越來越多,但沿著外圍調動的情況卻已經很少,看來最後的攻擊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扶著額頭思量良久,讓加斯帕爾去通知約翰遜,告訴他們放棄前線周邊的偵察,向首都滲透。到達以後,盡量搜索胡圖人的高級將領和指揮機關並設法襲擊,如果實在沒辦法,就選擇一些次要的目標製造混亂,爭取讓胡圖人調一部分前線的部隊回去保衛首都。
下午沒發生任何情況,胡圖人沒有動靜,我也沒想出什麼應付目前情況更好的辦法。
夜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只好輕輕挪到床下走到外屋的窗邊。夜空上的雲朵之間露出幾顆星星,我突然意識到今天胡圖人遲遲沒有開始進攻,不知道又有什麼花樣,不過雙方交手這麼多次,基本上已用盡全部方法,互相也已摸清底細,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站在窗前很久,直至困意上來我才又輕輕回到床上,湊近崔西,仔細看著她熟睡的臉,也很快迷糊過去。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耳邊正響著急促的敲門聲,基德在門外壓低聲音喊著:「謝夫,胡圖人全面進攻,西點讓您趕快去指揮部!」
我答應一聲看看錶,剛剛過凌晨兩點,崔西也被吵醒,坐起來幫我穿衣服。
「沒事!我帶加斯帕爾過去,你安排好輪流值班,不要輕易開槍。」我邊走邊說。
「我......你注意安全!」崔西在身後不放心地叮囑。

指揮部里有些忙亂,西點正在值班,托德和我前後腳趕到。
「情況是這樣:胡圖人從六個方向同時展開對城區的衝擊,外面的各個陣地也同時被圍攻。」西點指著地圖,「這次規模很大,估計應該是總攻,所以我把你們都叫來。」
「你的炮兵主要控制四個公路的入口,還有機場,不能讓敵人的部隊利用便利的地形和道路快速調動。」我輪流指點著五個地方,「托德,通知所有的部隊:堅守各自陣地,這是最後的決戰!」
「好的,再加上一句:勝利,才有明天!」
「嗯,還要通知外圍陣地,視情況派一部分人員向敵人背後出擊,牽制他們。西點,你立刻趕回炮兵陣地。」
所有人各自去忙,我坐下來盯著地圖,擴音器里的聲音和窗外傳來的槍聲已混在一起,我反而鎮靜下來:所有該做的都做了,真正的決戰到來時,只能等待命運的安排。
天色在劇烈的槍聲中漸漸變亮,我時不時看看窗外。胡圖人的進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反而更加兇猛。各陣地的報告也越來越急促,我特別關注著公路和機場陣地的情況,一旦這幾個位置被攻破,敵人大量的後續部隊就會快速湧向城區。
其他四個路口不時有情況報告,唯獨機場陣地在報告幾次大量敵人持續進攻以後,就好久沒有了動靜。我按捺不住,直接要通機場。
「謝夫您好!謝謝您的辦法,」還沒等我說話,霍頓已經在電話里興奮得叫起來,「胡圖人根本上不來,我用勺子和豆子就能守住陣地,您放心!」
「敵人的攻擊很猛烈嗎?」
「一開始很猛烈,夜裡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全是人影,槍彈打得地面火花四濺。後來我們開始灑豆子,打到天亮一看,跑道上大片的血跡和屍體,胡圖人攻擊時根本站不穩,只能兩手著地往上爬,那就是活靶子。後來我們發現跑道兩旁的深溝里有人,就用手榴彈和迫擊炮炸,也不知道打死多少人。反正現在有一個多小時沒有發動新的進攻了。」
「不要大意,你們的傷亡情況如何?」
「陣亡六人,受傷十八人。」
「失去戰鬥力的有幾個?」
「十五個......謝夫,雖然我們現在歸金......不歸您指揮,但希望您能時常指導一下。」
「嗯......你還是主要聽現在領導的指揮,有實在解決不了的問題,再來問我,好嗎?現在一定要共同努力,一起度過難關。」
「......好的,謝夫,不過,我是不是可以把一些情況也同時向您彙報?」
「好吧,可以!」
「太好了,謝謝謝夫!......我不是想讓您為難,有時候金的命令實在讓人沒法執行。」
「嗯?什麼命令?」
「前幾天他問我們這裡還有沒有儲備的柴油,必要時準備在貧民區放火。」
「好啊!用火來攻擊敵人......你的意思是這樣會傷害平民?」
「是的。」
「嗯......我打個電話給他,告訴他放火之前一定要撤離平民。好了,」我看見托德進來,示意他坐,「先說到這裡,不要大意,注意安全!」
「好的,謝謝您,再見!」
「李,敵人的攻勢很猛烈,城市邊緣的許多地方將要出現孤立的據點了,這裡,這裡和那裡。」
「如果現在就收縮兵力,放敵人進來......不行,這樣炮兵就不能發揮作用了。」
「能不能這樣?炮兵的火力死角,集中兵力,盡最大努力守住,其他地方,可適當放棄。」
「好主意!引誘敵人集中兵力,然後發揮炮兵優勢,大量殺傷!」
托德立刻召開電話會議,圖西人有步驟地退出南邊的公路口和東邊的部分區域。胡圖人果然上當,大量部隊湧入缺口,但深入城區一定距離后,被防守部隊利用堅固的街壘和房屋陣地堅決擋住,只好進一步加大進攻力量,沒想到剛剛布置好,就被鋪天蓋地的炮彈炸得七零八落。
將近中午時分,天上的雲反而漸漸減少,熾熱而明亮的陽光烘烤著大地,整個城市四周都在轟隆作響的密集的槍炮聲中不斷升起一陣陣塵煙。
胡圖人的攻擊減弱一陣以後,又開始猛烈起來。攻擊部隊在大量的機槍、火箭筒的掩護下,前仆後繼地沖向圖西人的防線。
指揮部的地圖上,敵人進攻的標誌越來越深入,逐步切入城區深處。
崔茜帶著鋼盔跑來送午飯,剛一進門就被我惡狠狠地盯住:「這時候還往外跑,不要命了!」
她愣了一下沒理我,反而轉頭沖托德嫣然一笑:「一起吃午飯吧,保證你喜歡。」
「謝謝!不用了,」托德笑著推辭,又轉過來看我一眼,「加岡金薩發火了,你可要小心。」
我的怒氣沒得到回應,又被托德一攪和,已經泄去大半,只好默不作聲地看著崔茜在桌上展開飯盒。
「我知道你會責怪,」她把餐具遞給我,「但你也應該知道,我怎麼可能不和你在一起?吃飯吧。」
「知道......」我心裡一陣酸楚,「午飯以後不許離開這裡,等安全以後我們一起回去。」
胡圖人的進攻在中午也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南邊公路旁的貧民區逐步失守。好在這個區域的外面是工廠,圖西人控制著周邊的廠房和辦公樓,與敵人隔街對峙,並呼叫炮兵支援。
我提醒西點再次向金確認軍隊和百姓已經撤離,並讓他保留部分火力隨時準備封鎖胡圖人後續部隊進入貧民區的通道。
崔茜一直默默地坐在桌邊,看著我忙碌,直到西點的炮聲響起,趁我坐下喘口氣的時候,才悄悄地靠過來。
我握住她的手放在腿上,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安慰,只能勉強笑笑。崔茜把另一隻手也放到我的手裡,眼睛定定地看著我,也沉默著。
「李,李!」托德揮著一張紙衝進來,「歐美開始干預了,他們開始行動了,太好了!」
「是......太好了!」我跳起來接過他手中的記錄紙,展開和崔西一起看。
「歐美已經發表聲明:要求立即停止種族屠殺,而且會進一步派兵干預。」托德指著紙面上的關鍵內容告訴我們。
「哦......」歐美只是提出要求,並未立即出兵,讓我心裡很失望,但又不好明顯地表現出來,「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所有人,包括對面的胡圖人。」
「也許這個消息太晚了,但總算來了。」托德似乎察覺到我的心理,「至少能鼓舞一下士氣。」
「是啊,不過只要我們和敵人繼續糾纏下去,就有機會。時間在我們這邊。」
「謝夫!」基德敲敲開著的門走進來,「貧民區那邊起火了!」
我們全部轉身擠到窗邊,好多股濃重的黑煙已經從遠方升騰而起,翻卷著沖向天際。
「看不清楚,基德,帶幾個人,我們去後面的小山上看看。」
貧民區已經基本被黑煙籠罩,只能看見明亮的火焰不時從下水道口翻卷出來。
「怎麼是下水道著火?」我皺著眉頭問托德。
「那個地方地勢低,從工廠區把柴油倒進去,就能流過去。」
「原來是這樣。」我舉起望遠鏡繼續觀察,濃煙烈火中似乎看不到人影,「你和金確認過那裡的平民都撤走了嗎?」
「嗯,開炮以前就確認過了。」
返回指揮部,我們圍坐在地圖前,很長時間都沒人說話。
「下一步他們會幹什麼?」托德扶著下巴,眼睛盯著地圖問我。
「不知道。加斯帕爾,去問問有沒有約翰遜的消息。」
加斯帕爾應聲而去,片刻之後返回來:「謝夫,沒有約翰遜的消息,估計他們快到首都了。不過參謀們說胡圖人的進攻似乎停止了,反而開始構築防禦陣地。」
「啊?這就奇怪了,他們為什麼要停止進攻?李,是不是他們傷亡過大?」
「不一定。」我疑惑地搖搖頭,「讓參謀們趕快查明情況,尤其注意外圍敵人後續部隊的情況,把胡圖人的防禦陣地在地圖上標出來。」
最新的態勢圖很快送過來,城外胡圖人沒有進一步的行動,被敵人佔據的地點標註著大大的紅圈。
「以後我們用紅色,敵人用藍色!」我皺起眉頭仔細查看地圖,「很奇怪,為什麼突然停下來了。」
「趁這個機會組織部隊把胡圖人趕出去。」托德揮著手臂,激動起來。
「好主意!......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具體的情況,托德,你在這裡,有什麼情況立刻呼叫我。你......」我看看崔西,「帶上鋼盔,和我一起。」
「基德、加斯帕爾,多帶幾個人,一定要保證安全!」托德命令道。
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我們的幾輛車飛馳而過,士兵們都躲在掩體後面,眼睛盯著車輛,持槍戒備,隨時準備射擊。
我們調走離胡圖人防線三百多米的一棟房屋中的部隊,秘密登上三樓,躲在窗帘後面觀察敵人的陣地。
正午剛過的陽光只是稍稍偏斜,胡圖人佔據的樓房的窗子已全部被打破,但屋內外明暗相差太大,還是看不清楚。外面的圖西人不時向屋內射擊,但裡面卻並不還擊。
「奇怪!」我離開窗戶躲到崔西身邊,「他們停止進攻,只是躲在屋裡不動,難道是累壞了?」
「哈!」崔西笑起來,「這時候你還不忘記幽默一下。」
「哦......我只是奇怪。你躲好,我再看看。」
加斯帕爾弓著腰悄悄走過來,遞給我耳機和送話器:「謝夫,托德呼叫您。」
「托德,請講。」
「嗨!金和基恩正在調動部隊,準備消滅攻入城區的胡圖人。你是什麼意見?」
「這個主意很好!但是,請再等一等,我覺得有點奇怪。」
「好的,明白!」
我回到窗口,繼續盯著胡圖人的方向皺著眉頭琢磨,想了半天也理不出頭緒,只好慢慢俯下身坐在地上放鬆酸脹的雙腿。
遠處突然槍聲大作,密集得分不出點來。我一激靈坐起來,轉頭分辯槍聲的方向,加斯帕爾又把耳機和送話器遞過來,還是托德。
「加岡金薩,金和基恩等不及,自己開始進攻了,我們是不是調集兵力配合。」
「好吧好吧,我們配合他們,立刻命令部隊開始運動。」
圖西人開始圍攻城區內各個孤立的據點,胡圖人拚命抵抗。正在雙方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城外的胡圖人突然開始集團衝鋒。
城區邊緣陣地的指揮官被嚇得驚慌失措,直接用明語在電台里報告情況,加斯帕爾立刻向我彙報。
我跳起來,衝到旁邊一個窗戶,舉起望遠鏡觀察城外的情況。
離得最近的山口中,潮水般湧出密密麻麻的人頭,一衝到開闊地帶立刻散開隊形快速沖向城區,圖西人的機槍連續射擊,不停的在衝擊的人潮中打出豁口,濺起一片片泥土。但倒下的屍體幾乎立刻就被後續的衝鋒波浪所淹沒。
「胡圖人有督戰隊!後退的人都被打死了!」加斯帕爾一隻手捂著耳機顫聲報告。
「西點西點!」我搶過送話器,來不及帶耳機,直接用明語呼叫,「炮兵集中打擊山口!托德,讓部隊盡量撤回來,撤不回來的就地組織防禦!」
四周的槍聲越來越近,城內原來防守的胡圖人也重新開始進攻,不時有槍彈砰砰地砸在牆上。我縮回崔茜身邊,腦子裡一團漿糊,已想不出任何辦法。
離開防禦工事的圖西人部隊在內外夾攻下徹底失去建制,被分割成很多小股各自抵抗。
胡圖人的一支大部隊沿著附近的主幹道向城市縱深突擊,接著開始攻擊四周的街道,很快也分散成四處亂撞的小部隊,雙方在整個城區糾纏在一起,到處都是亂竄的子彈和連續爆炸的手榴彈。
我和崔茜以及加斯帕爾躲在二樓,緊張地看著外面的圖西人和胡圖人追過來打過去相互拉鋸,幸運的是這座樓房外面的院牆絕大部分都是鏤空的鐵欄杆,只有靠近地面的十幾公分是實心砌體,所以沒人打算進入院子,只是在外面的街道上匆匆而過。
天色漸漸昏暗,我滿頭大汗地蹲在地上,雙腳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崔茜拿著槍緊靠在我身邊,一直看著我用電台和托德通話。
城外的山頭陣地並沒有受到太猛烈的攻擊,托德他們下令一部分陣地出擊,從側後攻擊胡圖人,但對方根本不與我們在城外糾纏,讓出缺口放圖西人進城,然後追上來在城裡混戰成一團。放棄的城外陣地很快被胡圖人佔領,同時敵人也利用這個空隙把大量的後續部隊毫無阻礙地向城區運動,托德只好命令城外的部隊繼續堅守陣地,盡量用火力阻止胡圖人的增援。
天黑以後,戰況稍稍緩和,我們決定返回指揮部,通知托德以後,他立刻命令兩個連向我所在的位置前出接應。
天上烏雲密布,遠遠的還傳來些雷聲,但城裡卻並不是很黑,各處燃起的火焰經過雲層的反射,將街道和房屋籠罩在一層昏暗的紅光中。
我們一行人偷偷摸摸地沿著排水明渠隱蔽移動,不管是不是敵人,只要看到有人就一律繞開。
好不容易走了大約三分之一的路程,剛剛停下來想辨別一下方向,不遠處突然響起激烈的槍聲。
「不好!謝夫,可能是來接應的部隊和胡圖人打起來了。」基德轉身對我說。
「加斯帕爾,用電台呼叫接應部隊,問問怎麼回事,告訴他們不要輕易與敵人糾纏。」
「謝夫,我聽到他們彙報情況了,的確是與胡圖人發生戰鬥,但對方人數不多,估計很快就能消滅。」
「好吧,咱們靠過去,」我看看四周,「隱蔽行動,協助他們消滅敵人。」
隊伍順著排水明渠向槍聲方向移動,在一條街道的拐彎處停下來。
「謝夫,」帶路的加斯帕爾從前面返回來,「我們必須從街面上穿過去,如果順著明渠走,會越來越遠。」
「好的,沒問題,在兩邊配置好火力警戒,立即行動!」
一切布置停當,加斯帕爾帶著兩個人先弓著腰衝過街面,片刻之後發回信息,又有六個人接連跑過去。
我和崔西順著明渠移動,正準備跟著過去,對面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謝夫!」基德從身後用力按我的肩頭,我則一把將旁邊的崔西摟過來壓在身下。
路對面的槍聲瞬間想成一片,對方顯然人多,子彈密集地從明渠頂上飛過。
「加斯帕爾,問清楚對方是誰,不要誤會!」我不敢露頭,沖著街對面大聲喊叫。
「謝夫,撤撤撤!」對面的加斯帕爾來不及仔細回答,只是重複著一個單詞。
「謝夫,順著明渠快走,我帶著這裡的人掩護,快!」基德趴在渠邊,一隻手指向右側。
我拉著崔西沿著排水溝一口氣跑出去四五百米,回頭一看,沒有警衛人員跟上來。
「是不是等一會?」崔西已經氣喘吁吁。
「好!」我稍稍起身向後張望,那邊依然槍聲激烈,而且基德似乎也在和另外一股敵人對射,「他們可能遇到麻煩了,沒能跟上。」
「應該是遇到了麻煩。」崔西點點頭。
我剛要再次起身看看周圍情況,不遠處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有人!我趕緊壓低身體,示意崔西不要出聲。
街對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我迅速起身看了一下,那邊的明渠里有許多人頭在晃動。
「崔西,對面有很多人,都沒有鋼盔,很可能是胡圖人。趕緊離開,跟上。」
我們順著明渠繼續往前,沒走多遠碰到一個過街涵洞。
「糟糕!排水溝到這裡拐彎了,我們得上去。」
「應該往哪裡跑?」
「這裡不行,往回走一點,那邊有個小巷子。檢查一下武器彈藥,把保險打開。」
我們折回一段路,停在巷口下方,稍稍後退,攢足勁一下子衝上溝頂,立刻鑽進巷子,猛跑十幾米拐進一個岔路。後面有人大聲喊叫,接著子彈打在牆上,沒等我們有所反應,身旁的樓里也響起槍聲。
周圍一片混亂,子彈在身邊呼呼亂竄,帶起陣陣疾風和碎屑。我一隻手扶著崔西,兩個人不顧一切地低頭猛跑,也不知道逃出去多遠,身邊已沒有槍聲,崔西卻忽然一頭栽倒在地。
「哎呀!你怎麼了?」我嚇壞了,禁不住叫出聲來。
崔西呼呼直喘,顧不上答話,只是擺擺手。
「到這邊。」我把她拖到一顆大樹邊,「怎麼回事?」
「沒事......絆倒了。」
「調整呼吸,像這樣。」我一邊四下張望,一邊帶著崔西深呼吸,希望她能儘快恢復體力。
「下面怎麼辦?」崔西問。
「好像迷路了......沒關係,那邊有火光的方向就是白天金放火的貧民區,基本沒有槍聲,先過去,然後想辦法繞回指揮部。」
朝著火光的方向,我們東躲西藏,一個多小時后才進入貧民區。離著好遠,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就已經讓人頭皮發緊,和其他城區相比,這裡出奇的安靜,許多未燃盡的余焰和灰燼,悄無聲息地在暗夜裡搖擺明滅。
我倆順著有暗影的牆根慢慢往裡走,試圖找一條路拐向指揮部方向。崔西突然低聲驚叫,然後開始彎腰劇烈地乾嘔。我抬頭看向前方,幾具燒得皮焦肉爛的屍體倒在一起,伸向夜空的手臂似乎還在冒著縷縷青煙。
「別看別看,」我擋在她前面,「都是敵人,走出這個區就沒有了。」
崔西沒說話,抓著我的胳膊躲到一側繼續向前走。
這個區沒有戰鬥,連走動的人影也沒有,我們趁機加快行動速度,很快找到一條通往指揮部方向的街道。我在拐角停住,俯身伸頭仔細觀察情況:這條街很窄,但比較直,沒有路燈,兩旁過火以後的房屋全都黑乎乎的,路面上許多倒塌下來的雜物,有的地方几乎遮斷了整個街道。
「崔西,」我縮回來蹲在地上,「檢查武器,子彈上膛,保險打開,跟在後面。沿街道的右側前進,我主要控制前面,你的槍指向左側。記住,除非必要,不要輕易開槍,開火就必須形成壓制。這不是打靶,大概瞄準就行,打連發,長點射,同時快速移動,躲到路邊的屋子裡。」
「知道,斯特林以前和我講過一些,你也說過這裡是石砌牆和木樑屋頂,可以擋子彈。」崔西已經恢復平靜,熟練地擺弄著槍械,「你有手槍嗎?拿著我這把。」
「手槍沒用,你留著防身。」
「來不及換彈夾時可以暫時應付一下,如果就剩你......」
「你留著!我們一起闖出去,明白嗎?!」我打斷她。
「好的,一起,一定!」
我們沿著路面邊緣移動,小心地跨過地面的障礙物,盡量不發出聲音。遠處的戰鬥依然激烈,不知什麼地方突然發生連續的爆炸,聲音雖然不大,但足足持續了兩三分鐘。我和崔西在拐彎處停下來等待爆炸結束,確定沒有異常情況後繼續向前走。
「請救救我們!」右側牆角下突然傳出一聲微弱的呼救,嚇得我腿一軟,順勢單膝跪在地上,抖著手把槍口轉過去。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攤開雙腿坐在牆根,手指向屋內:「請救救我們!求求你。」
「怎麼會有孩子?」崔西低聲問我。
「你......你怎麼在這裡?」我結結巴巴地用土話問。
「這是我家,請救救我們!」
我順著他的目光向屋裡看,影影綽綽的似乎有個倒卧的人影,便回頭示意崔西原地等待,然後慢慢進入房屋。
屋子裡一片焦黑,外間沒有人,我順著倒得亂七八糟的通道往裡走,在迷宮一樣的房間里搜索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怎麼樣?」崔西問我。
「都死了,沒活人。有好幾個婦女和兒童。」我咬著牙回答,「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著火之前沒人通知你們離開這裡嗎?」
「沒有。打炮的時候,我們就躲到坑裡,後來突然著火了,就往外跑......」他突然停住,眼睛里湧出淚水,「我媽媽死了,是嗎?」
「嗯......你跟我們走吧,這裡什麼都燒光了。」我岔開話題。
「我走不動,爸爸讓我在這裡等他,我的腳燒掉了。」
「啊?!」我低頭看看他的腳,發現形狀還完整,只是褲腳沒有了,「......這樣吧,我......背著你?」
「爸爸和叔叔還沒回來,我要等他們。你有葯嗎?」
「哦,」我暗暗鬆了口氣,真要是背著他,不知道後面會有什麼情況,「我沒有葯,......我去找件衣服給你,如果下雨,把腳蓋好。」
我們找到一塊還算完整的床單,留給孩子小半壺水,又把他挪到有房頂的地方才離開。
「這孩子能活下來嗎?」
「不知道,他的小腿燒傷,現在又沒有醫院......看他的運氣了。」
「真可憐!我當時真想勸你背著他,可我知道你是對的,沒辦法帶著他。」
「唉!」我長出一口氣,停下來觀察四周的情況,「快出貧民區了,跟緊我,檢查武器。」
城區的戰鬥一直沒有停歇,短暫而激烈的衝突不時在各處爆發。我和崔西時跑時藏,總算漸漸接近指揮部,但周圍胡圖人的部隊卻越來越多。
「崔西,不能再往前了。這裡的情況不對,弄不好要碰上敵人。」
「他們似乎正在集結,準備進攻指揮部?」
「很有可能!托德很可能在指揮部聚集了一些部隊......這樣我們就過不去了......你還記得那個廢棄的別墅嗎?院子里有個地下室,我們先去那躲躲,好不好?」
「你決定,我跟著你。」
我們沿外圍繞過胡圖人聚集的區域,找到那個別墅,停在門旁的牆角陰影里觀察情況。
院門開著,裡面沒有動靜。我們繞過房屋直奔後院的地下室,剛剛走到半路,不遠處突然想起槍聲,同時院牆邊上有個黑影突然動了,一個人轉過身來看向這邊。
我拉著崔西衝到入口,一把將她推進去,接著自己也跳下去,外面連續不斷的槍聲嚇得我直哆嗦。
地下室里漆黑一團,我們磕磕絆絆地摸下樓梯,繞過雜物,一直鑽到最裡面的牆角才停下。
「不是向我們射擊。」崔西喘著氣,側耳仔細聽著外面的槍聲。
「哦......對!不是我們,至少有三支重機槍在連續射擊,應該是胡圖人開始發動進攻了,可是剛才牆邊有個人影轉過來向這邊看,不知道有沒有發現我們。」
「裡面是誰?出來!不然開槍了!」我的話音未落,洞口的破木板被徹底掀開,有人用土話對著裡面喊叫。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西努瓦,西努瓦(中國人)!」我對著入口大喊。
「西努瓦!?」外面的人很驚異,遲疑片刻,「西努瓦也得出來,快點!」
「先生,我們不想參與你們的戰爭,請讓我們躲在這裡。」
「不行!西努瓦很壞,給圖西人武器,出來!不然我們要扔手榴彈了。」
「先生,我們和你們的仇恨無關,請不要傷害我們,這裡的醫療隊也是中國派來的,你們......」沒等我說完,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已掉落下來,我趕緊轉身蹲下。
一聲巨響之後,我被震得滿眼金星,沒等反映過來,第二顆手榴彈緊接著爆炸。
耳朵里嗡嗡直響,胸腹內翻江倒海。我咬緊牙關,跪在地上轉過身,把槍架在木箱上指著入口。外面沒再扔手榴彈,似乎喊著什麼,我伸手摸摸後面的崔西,她也拍拍我的後背。
入口處似乎有人影晃動,我調整身體準備開火,突然感覺到兜里裝的手雷。
「去你奶奶的!」我罵著髒話站起來,拉開保險瞄了瞄,用力將手雷砸向入口的台階。
手雷砸中台階,斜向上彈跳而起,又撞上牆壁,消失在入口中,接著是咔地一聲爆炸。
崔西和我據槍指著台階,直到手腳發麻,上面再無動靜。
「哎,能聽見我說話嗎?」崔西轉過臉小聲對我說。
「能,上面的人走了?」
「是不是去找人了?」
「很可能,你掩護,我去看看。」
「小心!聽起來外面的戰鬥還是很激烈。」
「放心,不會輕易露頭。你準備好,可能要離開這裡。」
我兩手握著槍,弓腰貼著牆壁慢慢向入口移動,隨時準備卧倒。外面的戰鬥顯然還沒分出勝負,槍聲和爆炸聲混雜在一起,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凄厲的哀嚎。我豎起耳朵躲在牆邊聽了半天,生怕露頭就撞上一支黑洞洞的槍口。
上面一直沒有動靜,我快速露頭,沒看到人影,於是大著膽子踏上台階,小心翼翼地往上走。近處突然槍聲爆起,子彈砰砰直響地打在附近的地上。我趕緊縮頭,一下子竄回牆角。
「不行不行!外面還在戰鬥,出去太危險!」我心有餘悸地告訴崔西,同時側耳傾聽附近雜亂的腳步聲。
「那怎麼辦?」
「暫時待在這裡,如果再有人來,我還有一顆手雷,見機行事。」
天色漸漸變亮,崔西和我大睜著眼坐在木箱後面,心驚肉跳地聽著外面不時響起的腳步和槍聲,絲毫沒有困意。
「看樣子沒人發現地下室的入口。」我開始心存僥倖,「外面院子里的草太高了。」
「可是那幾個往裡扔手榴彈的人哪去了?」
「不知道,大概忘記我們了。」
「也許是迷路,找不回來了。」
「最好如此!」
「你說說......最後胡圖人會不會贏?」崔西伸手擦擦我的臉。
「看樣子很可能,畢竟他們人多。」
「你和托德他們已經儘力......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
「別想那麼多了,我來警戒,你靠著我的背睡一會。」
「哎呀!」崔西轉到我身後,突然驚叫起來,「你受傷了!這裡有血。」
「哪裡?」我伸手摸摸後背。
「別動別動!」崔西掀起我的衣服,「衣服上有片木屑......還好,只是劃破皮,已經不出血了。疼嗎?」
「沒事,我都沒感覺。」
「應該是手榴彈爆炸時崩的。」她拿著木屑,把手舉到我眼前。
「沒事,是開放性的傷口吧?看看裡面還有沒有,幫我拽出來。」
「看不太清楚。」
「拿手摸摸,有異物就拔掉。」
「......你忍著點。」
崔西仔細摸摸傷口,確認沒有異物后,又開始找東西包紮。
「不用不用,」我晃晃胳膊,感覺沒什麼問題,「別找了。」
「不行!要蓋住傷口。你自己拉著衣服別動。」她把手伸進自己的衣服里,解開胸衣。
「哎,停停停!我是個男人,怎麼能穿那個。」我嚇得趕緊阻止,「你聽我說,這樣的傷口很淺,出血凝固以後就完全封閉了,不會......不會變的更糟糕。再說蓋住以後可能會出汗,那樣反而更不好。我媽是醫生,小時候我很調皮,時常磕磕碰碰,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處理傷口的辦法。聽我的,沒關係!」
「哦,是這樣啊......你左腿膝蓋下面也有挺長的一道疤,也是小時候受的傷?」
「應該是吧,我忘記了......你看,我的手上腿上都是傷疤,可以想象小時候有多頑皮。」我決定岔開話題,放鬆一下。
「是啊,你小時候一定很可愛,」崔西果然來了興趣,坐過來頭枕在我膝蓋上,「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我挪動身體,讓自己和她都舒服一些,然後開始講起少年時候的事。
外面不知何時天色暗下來,幾聲悶雷之後,急速而均勻的落雨掩蓋了槍炮聲。崔西的眼睛慢慢合攏,我保持不動,放緩呼吸,看著她漸漸睡去。
我們在地下室一共躲藏兩天,第三天凌晨,我終於忍不住睏倦睡著了,醒來時太陽還沒升起。
「嗯,對不起!睡著了。」
「你累壞了,」崔西伸手擦去我嘴角的口水,「外面好長時間沒有動靜,是不是結束了?」
「不管是否結束,」我費力地活動僵硬的身體,「都要離開這裡,起碼要找些食物和水。」
「好!看看能不能回到先前住的別墅。」
雨季的晨霧還沒散去,我們躡足潛蹤,利用樹木的掩護,翻牆躍溝,進入別墅的後院。院子後面沒人,樓里也沒亮燈,後門虛掩著。我輕輕踏上台階,仔細看看門縫,微笑著拿掉夾在上面用來報警的一塊小鐵片,向下壓住把手慢慢拉開門。
基德一隻手撐著額頭在大廳里坐著,旁邊放著電話、地圖和電台。
我徹底放下心來,背好槍邁腿走出來。基德聞聲抬頭,稍停片刻,像彈簧一樣從桌子後面蹦起來。
「謝夫!謝夫!謝夫......」他的眼淚小溪一樣在臉上流淌,也顧不得擦,踉蹌著從桌子後面繞過來,死死抓住我的手,「謝夫謝夫!您總算回來了,到處都在找你,托德氣得要槍斃我們......」
「哦,哦。」我感動得不知如何回答。
「蘇靜娥!謝夫在這裡,下來啊!」基德依然抓著我的手,沖樓上大喊。
大家一陣驚喜的忙碌,我和崔西吃完飯,托德、西點和加斯帕爾也聞訊趕回來。
「能安全回來太好了!我們很擔心!」托德緊握著我的手,「胡圖人徹底潰散了,歐洲國家已發表聲明,軍隊也馬上到達,他們徹底完了!」
「那太好了!太好了!」我晃著他的手,腦子裡亂糟糟的。
「李,謝謝你!」西點也走過來,三個人的手握在一起。
「你們先好好休息,下午我和西點再過來。現在有好多事情要處理。」托德對崔西點點頭,又囑咐加斯帕爾加強警戒,然後告辭。
我懵懵懂懂地被崔西拉上二樓,聽著洗澡間里嘩嘩的水聲,決定先在床邊的地上睡一會,等她出來后好好泡個澡,沒想到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滿窗金紅色的晚霞。
「醒了,餓不餓。」崔西從床上垂下頭來看著我,一縷頭髮調皮地落在我臉上。
「不餓,我要上廁所!」大概是上午水喝多了,小腹脹得厲害,我邊說邊爬起來往廁所跑,身後響起崔西的笑聲。
洗漱完以後,崔西把乾淨衣服送進來,重新給背後的傷口消毒,然後一邊幫我系扣子一邊說起下午發生的事。
托德三次打來電話,聽說我還睡著,堅決不讓崔西叫醒我;城區已經沒有戰鬥,大約一半的部隊開始沿公路追剿四散奔逃的胡圖人;約翰遜已經到達首都,胡圖人沒有成建制的抵抗。
「嗯,謝謝!」我穿好衣服走出來,崔西跟在後面。
「還有......我往東方飯店打了電話,沒人接。」
「哦,」我停下來,不知該如何回答,「還沒回來吧。要確保安全......我去給托德回電話。」
「李,你醒了!」電話那頭一片忙亂的嘈雜,托德語速也極快,「拉莫和亨特已經帶部隊去首都,他們走之前想去看看你,結果你一直沒醒,我說到首都再見也不遲,讓他們先走了;胡圖人完全失敗了,你準備一下,過幾天我們一起回首都,要舉行入城儀式,我們走在最前面;還有一件事......馬里奧被打死了。」
「啊!他不是在醫院嗎?怎麼死的?」我很吃驚。
「胡圖人佔領醫院,他被打中頭部......,不說這些了,明天給你送套軍裝過去,入城式用......」
「不必不必!」我慌忙阻止,「以前和你說過,我不想讓人知道這些事,你們照常舉行入城式,我就不參加了,謝謝!」
「哦......那好吧。」
「還有,城裡現在安全嗎?我想去看看中國醫療隊和提姆。」
「安全!但是我下午已經宣布晚上戒嚴,馬上派人給你送特別通行證過去。」
「好的,謝謝!」
幾天以後,我和崔西約上提姆一家,跟在部隊後面駛向首都,托德堅決要求保留警衛力量,所以我只好讓他們換上便裝和民用車輛,所有人的長槍都藏在車裡,下車時只許攜帶短槍。
長長的車隊在蜿蜒碧翠的山間公路上盤旋,一路輕鬆的歡聲笑語,只有我和崔西坐在車裡很少講話。
影倩已經回家,接到崔西的電話就哭出聲來,恨不得立刻過來和我見面。
轉過最後一個山口,首都的大平原和遠處開闊的湖面豁然展開在眼前,我渾身一抖,小腿的肌肉開始止不住地打顫。
「加斯帕爾,先送崔西回家......」
「我和你一起去見影倩姐姐。」
「不用,我......還有點其他事要辦。」
「有什麼事比見影倩姐姐重要?......加斯帕爾,先去東方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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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12 個評論)

回復 曬網的漁夫 2015-8-21 21:33
非洲好久無戰事了!
回復 yulinw 2015-8-21 21:48
   105很痛快。好久沒來了~·
回復 ChineseInvest88 2015-8-21 22:03
打的太激烈了!難過~
回復 sissycampbell 2015-8-22 04:40
要能配上圖片就更好了
回復 wlr谷石 2015-8-22 08:12
曬網的漁夫: 非洲好久無戰事了!
據我所知,小規模的民族衝突還是有,只不過媒體關注得少。
謝謝您的支持!
謝謝!
回復 wlr谷石 2015-8-22 08:16
yulinw:    105很痛快。好久沒來了~·
謝謝!
其實有很多事沒寫,本來是準備按順序寫流水帳的,但確實有些太長了。
謝謝支持!
回復 wlr谷石 2015-8-22 08:18
sissycampbell: 要能配上圖片就更好了
這個有些困難,當時手裡沒相機,後來媒體有相關的報道,
我有時間上網搜搜看。
謝謝支持!
回復 wlr谷石 2015-8-22 08:22
ChineseInvest88: 打的太激烈了!難過~
這場戰爭對我、對這個國家的深刻影響,到後來我才漸漸看清楚一些。
還有很多事沒寫,我準備後面有機會借著其他事件倒敘一下,希望不要寫得太亂或太難看。
謝謝支持!
回復 秋收冬藏 2015-8-22 09:11
驚心動魄的生死搏鬥,誰能從這樣的戰場上活著回來,都會特別珍惜生活。
回復 曬網的漁夫 2015-8-22 12:06
wlr谷石: 據我所知,小規模的民族衝突還是有,只不過媒體關注得少。
謝謝您的支持!
謝謝!
沒看到你的大作,就是無戰事 你來了,就有戰事了
謝謝你的大作!
回復 wlr谷石 2015-9-15 09:56
曬網的漁夫: 沒看到你的大作,就是無戰事 你來了,就有戰事了
謝謝你的大作!
呵呵!謝謝您的支持和喜愛!
非常感謝!
谷石
回復 wlr谷石 2015-9-15 09:59
秋收冬藏: 驚心動魄的生死搏鬥,誰能從這樣的戰場上活著回來,都會特別珍惜生活。
是啊!現在非常怕死,非常滿足!
當然,有時候也很不甘心,所以才有這個系列!
謝謝支持!
谷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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