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到亨特不會無緣無故說那句話,所以預先深吸幾口氣穩定情緒。
堡壘外牆已被打得斑斑駁駁,布滿大大小小的彈痕。外面的地面上隨處可見一灘灘凝固的血跡,有的還帶著肌肉組織和碎骨。
我小心翼翼地繞到正面,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被嗆得咳嗽起來。原來隱蔽外牆的覆土幾乎已蕩然無存,包在混凝土裡面的鋼筋根根裸露出來,被紛飛的彈雨和劇烈的爆炸扭曲、撕裂,象一片暗灰色雜亂的樹叢。
射擊口已完全失去原來的形狀,被無數的子彈和火箭彈鑿成兩個黑黑的大洞,加上邊緣參差的豁口,活像一個巨大骷髏的可怕的嘴。
周圍的地面上,散落著無數大小不等的混凝土碎塊。牆下面的地上竟然雜亂地覆蓋了一層很厚的灰白色粉末,有些地方被爆炸的衝擊波擴散成放射狀。
我趕緊重新繞回後面,看著入口猶豫片刻,還是鼓足勇氣,決定進去看看。
裡面的光線很暗,一種濃烈刺鼻的、夾雜著炸藥氣息的怪味沖得我無法呼吸。借著破洞漏進來的亮光,我摸索著繞過內部殘缺的擋彈牆,幾次被上面的彈坑和外露的鋼筋刺痛。
工事里已經打掃過,只能在牆上看到一些噴濺的血跡,已沒有更多嚇人的東西。我趴在已被打得不像樣子的射擊口上仔細向外觀察,外面的山坡上還是一片狼藉,各種碎爛的槍支、丟棄的火箭筒、用完或沒用完的彈夾、敞開的手榴彈箱、粘血的急救帶,星星點點地到處都是。
走出堡壘,我暗暗有些得意,心想不過如此而已。
「亨特先生,你看我鞋上的泥漿,我想問問:施工的時候你在場嗎?為什麼地面有那麼多泥土?為什麼下雨還會漏水?為什麼......」
「那不是泥土!」亨特沒有低頭看我的腳,聲音嘶啞顫抖,眼淚奔涌而出,「那是人,那是人!」
我用盡全身力量,咬得牙齒咯咯直響,奮力壓住胸中瘋狂向上翻湧的氣血。
亨特進入一種癲狂狀態,眼神散亂、涕淚橫流,手不停地在身上亂擦:「我們往裡扔炸藥;胡圖人往裡扔手榴彈......都炸碎了,炸成泥漿了!那是人啊......是人啊!」
加斯帕爾和基德聞聲趕過來,才把我從巨大的震驚中拉回來。我不知不覺中緊緊抓住加斯帕爾的手臂,讓心裡稍有一點安全感。
「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加斯帕爾,走吧。」我逃跑似的轉身就走,原來打算仔細查看陣地情況,收集敵人情報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我沒去指揮部,直接逃回別墅。剛下車,正碰上崔西拿著幾個蕃茄往廚房去:「這麼早就回來了?!腳上這麼多泥……出什麼事了?」
「不要蕃茄,不要蕃茄湯!」我沖她使勁擺手,趕忙躲進浴室。
「李,出了什麼事?」崔西跟上樓來,敲著浴室門緊張地問。
「沒事,沒事。洗個澡就好。」我不願她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沒有開門。
我先胡亂地把鞋襪和褲子脫下來,放在龍頭下面把水開到最大,然後在蓮蓬頭下面用肥皂反覆用力搓洗腳和小腿。折騰將近一個小時,才算稍稍平靜下來。
走出浴室,崔西依然等在門口,見到我大大鬆了一口氣:「你總算出來了!」
「沒事,謝謝你!」
「你確定?」
「沒事,……真的。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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