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在非洲九十八

作者:wlr谷石  於 2015-3-26 09:26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2評論

關鍵詞:非洲

「什麼?」托德跟我走到門外,臉上已沒有笑容,「......你的意思是:胡圖人會發動攻擊,爭取在短時間內消滅我們?」

「是的,我覺得他們一定會這樣。讓所有的偵查、偵聽部門全力注意最近敵人的動向。先別對其他人講,等他們歡慶結束,召集最高長官立即開會。」

兩天以後,我的預感被證實。胡圖族政府發布消息說報道不真實,同時大量的胡圖人部隊開始在前線集結,有些陣地已能看到遠處連綿不絕移動的部隊。

城裡的人並不知道確切消息,只有我們幾個和貼身的參謀明白局勢的嚴重。

崔西從我每天忙碌的狀態和嚴峻的神情里察覺到異常,幾次想問,但卻預言又止。

連續開會兩天以後,指揮部里所有部門都忙碌起來。大會開完接著開小會,請示彙報的人員進進出出川流不息,電話鈴聲此起彼伏,不停地彈撥著人們已經繃緊的神經。

伏案工作一上午之後,我按著桌子站起來,重重地喘了口粗氣。該安排的都安排了,現在只等著敵人的進攻開始。

崔西還沒送飯過來,我踱到窗前看著外面,雨越下越大,天空上黑雲翻滾,不時有大顆的雨滴借著風勢繞過屋檐敲打在窗戶上。

外面屋檐的落水漸漸連成一線,我猛然想到應該拿把傘去接接崔西,剛剛出門卻見她已經護著飯盒從側門跑進來,頭上掛著一些晶瑩的水珠。

「怎麼不打傘?」我幫她拂落頭髮上的雨滴。

「沒事,很近。你餓了吧?」

「是啊,不知道你今天送什麼好吃的給我,早就餓了。」

「早上你沒吃多少,我就知道你肯定餓了。」她得意地看看我,開始擺放。

「有事要忙,沒顧上好好吃。」我一邊回答,一邊收拾桌上的文件,「下次別弄那麼複雜,吃飽就行。你們美國人有時候不是一個熱狗就可以了嗎。」

「這個你也知道!是的,不過你每天這麼辛苦,可不能只吃熱狗。」

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我心裡一陣酸熱,伸手拉她坐到身邊:「下次你吃好再給我送過來,別餓著。」

「不用,我喜歡和你一起吃,你吃飯的樣子讓人特別有食慾。再說,我先吃,萬一忍不住把好的都吃光了怎麼辦?」

「呵呵!」我被她逗樂,「好!以後永遠一起吃。」

午飯開始,我們倆嘻嘻哈哈地搶著,一會功夫就杯盤皆凈。

「很好!一點都沒浪費。」崔茜擦擦嘴,開始收拾。

「等一下,」我拉住她,「還有事要講。」

「哦,你說。」崔茜又坐回來,幫我擦擦嘴。

「親愛的!」我拉起她的手,「如果......以後胡圖人打進來,托德會劃出一片區域,把所有外國人都集中過去,士兵不會進入,胡圖人應該也不會殺外國人。」

「好啊!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還有王阿姨他們。可是,蘇靜娥、基德、加斯帕爾和卡姆姐弟怎麼辦?......應該設立一個中立區,放下武器的人都可以進去,雙方都不能進去殺人。」

「基德和加斯帕爾是軍人,他們理應為國家犧牲。」

「為什麼!?軍人只不過是一種職業,放下武器,停止抵抗,他們也是平民。難道他們服務的政府不存在了,他們就得失去生命?」

「這個問題一下子講不清楚。不過我感覺當地人更害怕白人,中國人雖然也是外國人,但我覺得他們只是好奇,卻並不尊敬,也不害怕。」

「有這回事?沒關係,我們兩個在一起,他們不會傷害你。」

「呵呵,謝謝你!」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讓一個柔弱的女孩保護,實在讓人有點不情願,「總之,記住我的話:不論我在不在,一定要努力保護自己,不要隨便冒險。」

「......情況會變得很糟,對嗎?」崔茜直直地看著我,眼睛里透出恐懼,「我看了今天的報紙。」

「所以我要告訴你:一定......報紙?《要塞》?」我吃了一驚,趕緊拿起桌上還沒來得及看的報紙。頭版的大標題就是《為最艱難的時刻做準備》。

匆匆瀏覽完全文,我不動聲色地送走崔茜,立刻直奔報社。

傑夫還沒上班,我在院子里焦躁地來回踱步片刻,坐回車裡直奔他的住處。

「你為什麼要發這篇文章?這是泄密你知道嗎?胡圖人看到這份報紙會怎麼辦?城裡的百姓知道這個消息會怎麼樣?」進屋後來不及關門,我就用一連串的質問砸得傑夫目瞪口呆。

「這是實際情況啊!」呆愣片刻,傑夫恢復過來,「報紙得到訊息,當然要報道,要評論。」

「你這......你這是胡說八道。」我狠狠地一甩手,轉身就走。

回到指揮部,托德已在等我:「傑夫打電話給我,說你去過。」

「是的。我去訓了他一頓,可能有點不禮貌。」事已至此,我也已無法掌控。反過來想,如果敵人看到這篇文章,說不定還會以為是故意發出來讓他們知道的。

「他猜到你在做什麼了。」

「哦,沒關係,只要他別把我的事再寫成文章發出去就行。」

「我提醒他了,不會的。」

「好吧,我走了,下午去看看部隊的巷戰工事和演練。」來回一折騰,我已經沒心情再生氣。

下午基德開車送我到城區的西南,這個方向的支撐點陣地最少,很可能最先進入巷戰,所以是重點準備區域。

吉普車停在一個橫斷道路的街壘前,我坐在車裡,透過纏有鐵絲網的三角體柵欄觀看裡面部隊的訓練。

一群軍人懶洋洋地站在打開的下水道井蓋邊,時不時向裡面觀望。有人不知說了什麼,引起一陣哄然大笑。我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這是在進行什麼訓練。正疑惑的時候,近處的下水道蓋子突然被頂起,一張皺著眉頭,滿是委屈與無奈的臉露出來,接著魚貫鑽出兩個瘦小的士兵,褲腿上淋淋漓漓的都是污跡。幾個軍官模樣的人從地面上走過來,懶散地斜站著聽取第一個鑽出來的士兵的彙報。

「加斯帕爾,你去,問問這幾個軍官,他們在幹嗎,是不是在訓練?」

加斯帕爾應聲而去,說明身份以後,軍官們疑惑地看看吉普車,愛搭不理地和他說了幾句,然後繼續圍成一圈說笑。

「謝夫,」加斯帕爾回到車邊,神色已有些不悅,「他們在進行下水道轉移訓練。」

「這是金的部隊?」

「是的,謝夫。」

「告訴他們:加岡金薩正在車裡觀看他們的訓練,如果他們覺得這樣訓練可以抵禦胡圖人的進攻,明天我就調他們上前線。去吧!把腰挺起來講話。」

加斯帕爾走回去,雙手合在身前,聲音不大,但立刻驚醒了軍官們,所有的人都顧不得臟臭,很快消失在下水道蓋口。

加斯帕爾憋著笑回到車邊,立正看著我。

「告訴他們兩件事:一,下水道訓練不能距離太近,至少要從一條街道轉移到另一個街道。他們防區內的所有下水道都要訓練,要讓每個士兵都不會在下水道內迷路;二,明天我還來檢查他們的訓練。」

回去的路上,加斯帕爾翻翻日程表,回頭問我:「謝夫,明天按計劃應該去城北,是不是改變行程,還到剛才的地方?」

「計劃不變,還是去城北,明天讓基德跟我,城北他比較熟。你讓人把這輛車開回剛才的地點,司機不要下車,看著他們訓練。」

「謝夫,......這樣不好吧?」

「什麼不好?難道就讓他們這樣胡亂地應付,等胡圖人來了一下子都殺光?」

「謝夫,您別生氣,我是覺得......他們會認真的。」

「未必。沒人盯著,誰知道會怎樣,執行命令!」

「是!謝夫」

三天以後,對面的胡圖人突然安靜了,看不見部隊調動,聽不到電台的通信聯絡。我立刻意識到進攻即將開始,命令部隊全面戒備,所有人員做好戰鬥準備,指揮員沒有特殊情況,一律不得離開位置。

一直等到晚上九點,對方沒有任何動靜,前線安靜得出奇,彷彿戰爭已經結束了。

指揮部里燈火通明,沒人說話,也很少有人走動。

這樣乾等下去不是事,我提議各個部門安排人員輪流休息,但一律不得離開。

金和基恩先去休息,西點執意不走,搬來一張簡易床睡在桌子旁邊。我把最近的情報又收攏起來仔細重讀一遍,接著開始看地圖,尋找敵人可能進攻的方向和後面的變化。一直忙了將近四個小時,實在睏倦的不行,才端著一杯水,慢慢踱到院子里。

深黑的夜空沒有月亮,一些星星從雲隙里露出來,好奇地向下面眨著眼睛。這份寧靜讓人有些恍惚,不知道身處何地。

托德悄悄跟出來,和我並肩站立,兩個人互相看看,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托德,等會你回去,命令指揮部的所有房間都把照明減到最低限度。長時間在明亮的地方,一下子進入屋外的黑暗會什麼都看不見的。」

「好的。你覺得今晚胡圖人會進攻嗎?」

「非常可能!弓箭拉滿以後,不可能長時間不射。」

「要不要讓西點的炮兵試探一下?找一個敵人可能集結的地域。」

「不必,這樣會告訴對方我們已經有所察覺。」

「剛才你命令迫擊炮先打照明彈......」

「是的,先弄清楚情況,同時可以震懾敵人。」

「好吧!......李,」托德扶住我的手臂,用力握緊。「不論最後結局如何,我都要說:『謝謝你!』」托德說完,不待我回應,轉身走了回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竟不知道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

胡圖人的進攻,開始就是一記兇悍無比的重鎚。

凌晨兩點多,所有前線陣地幾乎同時打響,微弱而激烈的槍聲遠遠傳來,一瞬間充盈夜空,密集得分不出點來,彷彿上百輛列車同時從遠處奔騰而過。指揮部里人員來回穿梭,接電話的聲音響成一片。有人在門口撲通一聲摔倒,瞬間就被三個人壓在身下,痛得大聲嚎叫。

「穩住!穩住!所有人都不要慌張,仔細處理自己的事情,不要錯漏!」我沖著門外大聲呼喊,聲音也不由自主地變了調。

「冷靜!冷靜!按程序操作,不要亂!」所有部門的負責人都學著我在自己的崗位上聲嘶力竭的大喊,情況總算稍有改善。

「所有前沿陣地都受到攻擊,敵人數量眾多,傷亡情況正在統計。」值班參謀拿著一根指示棒站在沙盤前,看著滿眼的戰鬥標誌不知該指向哪裡,只好胡亂地畫著圈。

「胡圖人必有重點,不會這樣到處進攻。目前的全面進攻一定是在試探或者想打亂我們的注意力,找出我們的防禦體系的弱點。西點,你的炮兵不要到處亂打,保留體力和火力,判明敵情后再重點支援步兵。」我盡量壓住狂跳的心臟,說出自己的判斷。

「好的,托尼。炮兵現在沒有全速射擊,後續的彈藥已開始啟運。」

「金,基恩、托德,告訴你們各支撐點的指揮官,一定要保證聯繫外圍陣地交通壕的通暢,不要被敵人切斷,確保適當的時候可以順利撤出外圍警戒部隊。」

「預備部隊已經開始集結上車,隨時可以出發,位置在這裡、這裡和那裡。」基恩指著地圖向大家說明情況。

「讓預備部隊的指揮官守在電話前,隨時準備接受命令。」金說。

「我建議這樣:預備部隊的電話保持連線,一有命令不需要再費時間接通。」托德插話。

「好,就這樣執行。」金轉身向參謀下令。

半個多小時后,傷亡情況陸續報上來,但所有人只是聽聽而已,沒人太在意,大家都在盯著地圖或沙盤,絞盡腦汁猜測著敵人的真實意圖。

「李,」托德要過參謀手裡的指示棒,「除了公路以外,還有四個地方可能是胡圖人重點突破的地域,一、二,三......還有這裡。」

「為什麼?」我沒抬頭,盯著沙盤問。

「這幾個地方都有季節性河流,現在雖然是雨季,但河水還都不深,便於部隊運動。」

「沒錯!河床沒有植被,便於行走;沒有月光,山頭上的陣地看不見;山坡上還有雨裂溝,可以隱蔽接近陣地,突然發動攻擊。」

「馬上告訴這幾個陣地的指揮官:派出偵察小組,前出到河道里,看看有沒有敵人。」金急匆匆地對參謀下命令。

半小時以後,一個參謀快步衝進來報告:「1374.6高地下面發現大批敵人!」

眾人立刻聚集到沙盤前。

「托德,果然在這裡!」我第一個找到位置,邊說邊用手不停地指點,「西點!炮兵!」

「電話接到這裡的揚聲器,二連三連,準備急速射,讓陣地報位置,快點!」西點對著炮兵參謀接連下令。

「注意注意!現在報告敵人位置:編號:C4F9。重複,編號:C4F9。C4F(1374.6)高地下面的河道!」揚聲器里的聲音有些緊張。

幾秒鐘后,炮兵參謀已從電腦里查出射擊參數,各部分的來往號令此起彼伏。

片刻之後,揚聲器里突然傳出一陣怒吼:「見鬼!打偏了,偏左,落在山坡上,笨蛋!」

「讓他閉嘴,把電話交給炮兵觀察員!」金大喊。

炮兵迅速修正參數,第三群炮彈覆蓋目標。

「命令最近的預備部隊立刻出發,乘車機動到這裡......待命;友鄰陣地注意警戒,發現敵人立刻報告並用火力牽制。」我連下兩道命令,「這裡肯定是胡圖人的一個主要進攻方向。西點,你的兩個連不要停,從1374.6陣地山腳下開始,沿著河溝八百米距離內來回覆蓋兩次,然後再根據情況確定下一步支援炮火的分配。」

炮彈顯然打亂了敵人的安排,但還是無法阻止進攻。幾分鐘后,胡圖人開始行動,周圍幾個陣地同時被攻擊,戰況非常激烈。1374.6的外圍警戒陣地頂不住兇猛的連續進攻,紛紛向主陣地收縮,很快就只剩下1374.6和後方的一個小山頭還沒失守。

棄守外圍以後,敵人很快判明局勢,越過已佔領的陣地,從三個方向向主陣地撲來。第一波很快被打退,第二波三十五分鐘后開始,然後就像海邊層層的波浪一樣,一波接著一波,中間只間隔很短的時間。

其它陣地的戰鬥漸漸停止,揚聲器里只剩下1374.6的炮兵觀察員不停地修正著彈著點。西點的兩個連已達到最大射速,另一個連也已經開始撤出原陣地向新的陣地機動,準備加入火力支援的炮群。

陣地上的情況逐漸變得危急,敵人從三個方向向主峰衝擊,不斷有胡圖人穿過炮彈爆炸的硝煙和閃光,義無反顧地沖向山頂。

主陣地一個突出的堡壘最先出現動搖。開始時這個堡壘的兩支機槍掃倒了大量的敵人,隨後很快成為重點攻擊的對象。胡圖人集中大量兵力和火箭筒猛轟兩個機槍射口,接著又加入十幾挺重機槍展開對射。堡壘里的兩個射口在半個小時內就傷亡九個機槍小組,四挺機槍被毀。指揮官已沒有多餘的機槍手可派,只好抓到誰就是誰,結果很快又傷亡八人,堡壘連同陣地突出的一角失守。

陣地的指揮員把電話打過來,直接向總指揮部請求支援。

接電話的參謀拿著話筒,大聲報告陣地的請求,所有人都轉頭看著我。

「預備隊現在不能動,告訴他繼續堅持。」

「見鬼!這是誰在講話,滾過來直接和我說!」揚聲器里傳出陣地指揮官的怒罵。

「我是加岡金薩!我命令你堅決頂住,組織力量奪回陣地。」

「我管你是什麼加岡金薩!我告訴你:再不支援,陣地就要失守了。」

「你聽我說,」我決定緩和一下氣氛,「敵人現在三面圍攻你的陣地,為什麼後方還有一個小山頭沒有遭到明顯的攻擊?他們圍住三面,留下的這一面,很可能就是一個圈套。你撤退,離開堅固的工事,就會進入這個圈套,很快就會被殲滅。我支援你,只有這一面最容易接近,也會進入圈套,同樣會被殲滅,這叫圍點打援。我們現在不能動,你剩餘的兵力還可以堅持,馬上第三個炮兵連就可以加入對你的火力支援,所以,一定要堅持下去。守住陣地,我親自過去向你敬禮!」

「你說得似乎有道理......可是堅持不住怎麼辦?」

「守不住陣地,我槍斃你!」

「哈哈哈哈!」揚聲器里傳出一陣粗獷凄厲的大笑,「守不住陣地,留著你的子彈打胡圖人吧。我決不會活著撤下去。再見!」

圖西人通過隱蔽的聯絡地道反擊,試圖恢復陣地,雙方在堡壘附近反覆爭奪。佔領堡壘的敵人五次被消滅,又第六次重新佔領。

陣地指揮官再次打來電話,聲音變得從容而絕望,反而聽得我頭皮發麻:「加岡金薩,你說得對,胡圖人在後方山谷里有埋伏,現在後面也開始進攻了,他們人數很多。我已經沒有力量反擊了,只能一米一米地抵抗到最後。支援還是不支援你隨便,我這個陣地上的所有人都儘力了,再見!還有,謝謝你們的炮火,要不然我們早死了,......謝謝!」

「亨特營長,我是加岡金薩,首先謝謝你們的努力!你們在努力抵抗的時候,其他人也沒有閑著,支援部隊已秘密運動到附近的陣地。你馬上就會看到大量的炮彈在後方爆炸,然後是洪水般從各個陣地出擊的士兵,再堅持一下,你就可以等到我給你敬禮了。」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迴音,傳來炮彈密集的爆炸聲,接著是亨特營長帶著哽咽的大喊:「弟兄們!援軍來了,打啊!」

胡圖人的攻勢徹底崩潰,開始退卻,但卻組織得井然有序。沿途的一個陣地想趁機撈點便宜,派出一個連打算突襲一下溝里的敵人,結果不僅沒取勝,反而差點被包圍,好不容易才在後續部隊的支援下逃出來。

我正在忙著組織堵截和救援的時候,城市的西北角突然爆發巷戰,一股敵人順著河道,竟然大膽地潛入城區,直到被街壘擋住。不過因為早有準備,這些胡圖人沒佔到任何便宜,反而在街道兩側交叉火力的突然打擊下丟下近百具屍體,狼狽地退回山區,迅速地消失在夜幕里。

天亮以後,我命令附近的部隊派出力量到山下搜索,爭取全殲這部分敵人,但是雨季山區的晨霧太重,只聽到幾次可疑的聲音,發現十幾具重傷死亡的屍體,其他一無所獲。

指揮部里漸漸平靜下來,我和托德隔著桌子互相看看,除了緊張過後的疲憊,兩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勝利后的喜悅。

基德悄悄走過來,告訴我崔西來電話問能不能送早飯過來?我有些費力地站起來,活動一下有些發麻的雙腿,回自己的辦公室去打電話。

槍聲響了小半夜,崔西一直沒睡,聽見我的聲音終於放下心來,急著非要到指揮部來,我只好勸她再等一個小時,確認城區安全以後再出發。

回到會議室以後,金和基恩已回去休息,西點趕去炮兵陣地查看部隊,只剩下我、托德和幾個值班的參謀,屋子裡一下子變得空曠。

「你回去睡會吧,我也去辦公室休息一下。」托德站起來,關切地看著我。

「不急,看看還有什麼情況,我還得去1374.6一趟,見見亨利,」

「你要去給他敬禮?」

「是的!他守住了陣地,我肯定也要遵守諾言。」

「部隊損失三分之二強,真是慘烈!這個人看來很會打仗,可以提拔起來。」

「先不忙下結論,總結情況以後再仔細考慮。」

「你覺得他的能力有問題?」

「不是,現在許多細節還沒弄清楚。我去那裡的目的有三個:一是兌現承諾;二是實地看看戰場,為以後做準備。三是收集一些敵人的信息。當然,如果這個亨特有能力,我也會支持你。」

「好吧!我先回辦公室了。路上注意安全。基德,一定保護好你的長官。」

我在離1374.6陣地最近的公路邊下車,一陣風裹著如濛濛細雨般的晨霧迎面撲來,立刻涼得我打了個寒顫。

通往陣地的路已經被支援部隊踩成一條泥漿沒腳的淺溝,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踩著濕滑但還算堅實的邊緣前進。道路在山谷里蜿蜒一段距離后,遇上亂石嶙峋的深溝,於是拐彎爬上半山腰。

「好!這個想得很周到,好!」我停下腳步,發現山腰的道路旁釘著一排鋼筋,互相之間還用粗繩連接在一起,立刻開口稱讚,「山坡上已經沒有樹木,草地濕滑,如果沒有這個,夜裡不知道要摔傷多少人。倉促之間能夠如此細緻,增援部隊做得很棒!加斯帕爾,查查這是誰幹的。」

「謝夫,這是跟隨支援部隊一起行動的供應部隊臨時修築的。出發之前我問過供應部隊的長官,他提到過這一段路,讓我們抓著繩子走,千萬要小心。」

「嗯,這個軍官叫什麼名字?」

「您應該知道他,就是那個1095打敗仗的連長,叫拉加德。」

「哦,是他啊,很好!」

接近發生戰鬥的區域以後,太陽已經慢慢穿透了濃霧,我停下腳步,立刻找到了主陣地。1374.6的山腰以下已變成褐紅色,以前綠色的植被蕩然無存,只有接近山頭的部分還剩一些斑駁的草皮。

主陣地已基本打掃完畢,其它幾個外圍陣地還能看見有士兵在端著槍在巡查戰場。我們順著山溝直奔主陣地,基德和加斯帕爾把我夾在中間,前後各派出一個班警戒。山上時不時有人詢問口令,基德趕緊回令,同時不停地揮手,生怕發生誤會。

1374.6的山腰以下幾乎全部被西點的炮火翻開,好在沒有經過反覆踩踏,所以雖然土層鬆軟,但還不是泥漿。行進途中時不時能看見人體的小碎塊,有的裸露,有的半埋,一小堆看著像腸子和內髒的東西觸目驚心地掛在不遠的矮樹叢上,不時滴落下黑紅的液體。

亨特獨自坐在一個堡壘的出口邊,腿上橫著一支槍,木獃獃地看著遠處未散盡的晨霧,看見我走過去,木訥的眼神中閃出一絲驚奇,慢慢站起來。

「您好!」我走過去,學著父親的樣子舉手敬禮,「我是加岡金薩。你辛苦了!」

亨特回禮,然後依舊獃獃地望著我。

「能和我......握個手嗎?」場面有些尷尬,我趕緊主動伸出手,「方便的話,給我介紹一下戰鬥情況。」

「您的預料是對的,完全正確,敵人在陣地後方部署了大量的兵力,好在沒有增援和撤退,雖然您拒絕增援時我恨不得去總指揮部打你一梭子。」

「......我很理解你的感受。」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笑一下,「其實當時的狀態,就是比哪一方更能堅持,稍稍差一點,就會被全殲。」

「他們心中沒有天主,只有仇恨,甚至仇恨自己的同伴,竟然拿還在掙扎求救的同伴當掩體,趴在後面射擊,根本不管同伴是不是還可以救治......我們很可能無法戰勝他們。」亨特望著山坡,聲音里都滲透著恐懼。

我不由得又打了個寒顫,不知道怎麼接話,猶豫片刻,決定轉移話題:「我們去那個反覆拉鋸的堡壘看看吧。」

亨利一激靈,扭頭看著我:「你真的敢去看嗎?」

「有什麼不敢的。」我被激起了不服氣,抬眼四處尋找確定方向,然後徑自抬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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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2 個評論)

回復 ChineseInvest88 2015-3-26 20:52
咱緊張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回復 wlr谷石 2015-3-28 06:24
ChineseInvest88: 咱緊張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這一段的確情況危急。
我也害怕。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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