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工地上嘈雜的聲音吵醒,皺著眉頭晃到門外,站在走廊上看著不遠處混亂的人群。領頭的中國瓦工回頭看見我望著他們,趕緊把人弄遠一些。
今天要給東方飯店送去最新修改的山頂建築的效果圖,想起昨晚和姜敏的對話,下車后,我特意整理一下衣服,然後挺起胸膛往裡走。
還不到午飯時間,院子里冷冷清清的。餐廳門前的路上停著一輛帶UN標誌的越野車,曲影倩正和一個亞洲面孔的男人說話。我有些詫異,扭身拐進廚房。曲俊峰正隔著紗窗看著姐姐,有些不自然的沖我點點頭。
「拿著,最新修改的圖紙,有什麼意見再告訴我。」
「哦,好的。」他接過圖紙,眼睛又轉向窗外。
「那是誰啊?」我也轉身望過去,那男人似乎要拉影倩的手,但又停住了,見此情景,我忍不住發問。
「嗯……我姐的中學同學……在聯合國工作。」
「哦……」我又仔細看了那男人一眼,突然有些不安,「先走了。」
「坐會吧!我去叫她。」曲俊峰迴過神來。
「……不了,還有事。」
我心不在焉的拐上大路,差點蹭上路牙石。中學同學?他會不會是曲影倩的初戀情人?這小子身材不比我差,膚色也比我白,西裝筆挺,又在聯合國工作……見鬼!他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這件事弄得我一連幾天都有些恍惚而煩躁,最後心一橫,決定去和曲影倩直接說清楚,大不了被拒絕,也比這樣心神不寧強。
打定主意,我吃過午飯就趕緊刷牙,然後順著宿舍前門廊下的陰影走向停車場。經過齊工門前時,他突然在屋裡叫住我。
「有事嗎?齊工」我一邊進屋,一邊疑惑地掃了一眼裡面坐著的兩個陌生人。
「這是使館的兩位同志,想和你了解些情況。」
「哦,什麼情況?」
「你是李立強同志吧?我們想了解一些姜敏的近況。」
「姜敏?姜醫生?」
「對,就是她,已經失蹤兩天,估計是叛逃了。」
「啊,叛逃?!」
我一下子懵了,這幾天確實沒見到她,我根本沒在意,以為又是出差。
「聽說你和她很熟,希望能提供一些情況,最主要的是:她可能去了哪裡?」
「她……我們不是很熟,她也沒和我講過。」我看到兩人眼裡滿是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再說我們……我們也不是太熟。」
「你態度老實點兒!」另一個一拍扶手站了起來,「你知道她這是什麼行為嗎?叛國!」
我一愣,接著也惱了:「你少嚇唬人,什麼叛國,兩個國家又沒打仗,哪來的叛國?告訴你,即使她叛國了,我又不知道,,和這事有什麼關係?……你們現在是請我提供情況,不是審問!」
「情況是這樣,」最先說話的那人也站起來,碰了一下同伴的手臂,「再過一個多月她就要到期回國,現在突然失蹤,我們懷疑她出逃……當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性,所以找你來了解一些情況。我們知道你帶她去過一些地方。」
「這個……我……我……」這下我真的慌了,他們怎麼知道我帶姜敏出去玩過?「我的確帶她出去玩過幾次,可那是為了和醫療隊搞好關係。你們知道的,以後有病時還要麻煩他們。這也是領導交給我的工作。」
「你們都去過哪裡?」
「東方飯店,還有湖邊的藍色餐廳……」我突然心裡一緊,「你們應該趕快報警!」
「這個會的,我們已經和當地警方聯繫,看看有沒有她的出境記錄。」
「不是那個意思!你們應該查查有沒有……有沒有受傷的,去了醫院……」
「這兩天我們可能還會找你。」為首的合上記錄本,和齊工打個招呼,轉身離去。
「不是……你們……」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又看看送他們出去,轉身回來,臉上還殘存著笑意的齊工。
「你要是還知道什麼情況,一定要向組織說清楚。在國外,使館就是我們的領導。」
「這個知道,我的意思是怕姜醫生遇到意外。他們怎麼上來就說人叛國,也不先查查是不是出事了。」
「這個他們應該會想到的。你不是要去東方飯店嗎?趕緊走吧!」
趕到東方飯店一下車,我就說了姜敏的事。
曲影倩聽到這個消息並不吃驚:「使館的人已經來過。」
「哦……,這些人架子真大,上來就說人叛國,還嚇唬我。他們應該先去查查是不是出事了。」
她突然停下手中的活,抬頭看我一下,沒有說話。
「山上工地還有事……先走了。」想起來之前的打算,我突然慌亂起來,趕緊告辭。
爬上工地的山頭,我長出一口氣,極目遠眺,湖面被一層淡淡的霧靄籠罩著,對岸起伏的山巒也變成了灰黑的霧氣,根本看不清楚。
工地已經平整完畢,山頭齊齊地削矮一截,褐紅色的泥土裸露出來,在滿目蔥翠中分外顯眼。雖說時間不長,但熱帶植物的生命力實在驚人,剛剛堆起的泥土邊緣,已經星星點點的出現許多嫩綠的新芽。
辦公室和材料庫的地基已經打好,方方正正的一個暗灰色的水泥長條,我走到上面,無聊的跺跺腳,聲音乾癟而單調。
回到住處,我胡亂用水抹了一把,就回屋躺在床上。剛剛想迷糊一會兒,敲門聲突然響起。我晃過去拉開門,一個木工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有個白女人找你!」
「白女人?」我沒反應過來。
「她一直說:『Li,Li……』。」他開始揮舞雙手,「還不停地比劃,意思是這麼高。」
「慌什麼!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