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惴惴不安中等待了幾天,我倒希望看門人不要被警察抓住,這樣大家就可以相安無事了。
星期四一大早,我獨自開車去港口海關提國內發來的物資。夜晚的戒嚴已在早晨七點鐘結束,大街上開始堵車。為早點到海關排隊,我照例選擇車少的小路,眼看再拐幾個彎就到了,兩個拿槍的警察突然攔住去路。
一個警察繞到駕駛室邊,舉手敬禮:「先生,這是單行道,請出示證件。」
單行道?我探頭向後望望,一塊嶄新的牌子立在不遠的路口。糟糕了!我根本沒有駕照,拿什麼給他們?
急中生智,我瞪大雙眼,假裝迷茫的望著他們,指著耳朵搖搖頭,示意聽不懂。警察繼續微笑,換成斯瓦西里語重複一遍,見我還是搖頭,又換成英語。
於是我變成了賣大力丸的——一粒治百病。無論他說什麼,就是不懂。這裡沒有治安警察和交通警察之分,正好方便我裝傻。最後警察實在沒法兒了,望著我苦笑。剛好路口又闖進來一輛車,他只得揮揮手放行。
我忍住即將噴發出來的笑意,起步離開。小樣,和我玩!我就不信你能憋出漢語來。
但是,這樣無照駕駛不能再繼續了,回到工地,我立刻找齊工反映情況,並再次提出要辦駕照。
他考慮了一會兒說:「這樣吧,我和東農公司的人熟,他們這幾天也要辦駕照,看看能不能順便給你也辦了。別亂說!」
我知道他擔心什麼,這事兒要是傳開,肯定又要引起無數眼紅的議論。
下午我和齊工找到東農公司的李經理,他明白來意后一口答應,接著就拿出棋盤和老頭子殺起來。戒嚴以後晚上出不來,他們已經好久沒下棋了,今天正好過過癮。
和齊工約好來接他的時間,我轉身告辭出來,吩咐馬旦開車進城。
東農公司在湖邊一片沉積而成的平原上,一邊是機場,一邊是生態公園,佔地近百畝,是中國援助的農業項目。我讓馬旦開慢點,降下車窗欣賞外面的景色:麥浪一直延伸到湖邊,綠油油的伸展在明媚的陽光下,盡頭接上一條蔚藍的湖水,引導著目光最後融入淡藍色的天空。一架法航的白色767正在進近,最後撅著她紅藍的花尾巴,輕捷的飄落在隨風起伏的綠毯上。
我無聲的讚歎著,整日在市區熙攘轟鳴的車流里穿行,弄得人心浮氣躁,真應該時常來這兒放鬆一下,呼吸些野外的新鮮空氣。
第二天上午,我開車又到東農,他們的王翻已經拿著幾本證件,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了。他上車看看我從國內帶來的工作證,揮手叫我開車。
昨天我向王翻詳細詢問辦駕照的流程時,原以為要好好看看法語準備考試,沒想到他輕輕一笑,問我國內的工作證帶來沒有,上面有沒有英文。原來他是要用國內的工作證換當地的駕照,工作證上沒有英文,就可以謊稱這是中國的駕照。
換照的過程很順利,王翻飛快的填好表格,整理成一摞交給警察。警察撅著肥厚的大肚子,坐在辦公桌后慢條斯理的翻閱著材料。我坐在對面的長椅上,抱著公文包收緊雙腿。看完最後一頁,他突然皺著眉抬起頭問我:「你的駕照怎麼和其他人的不一樣?」
我渾身一抖,不由得坐直了身體,驚出一身冷汗。
「是這樣,」王翻不等我開口,接過話茬,「他是江蘇省的,在中國,各地方的駕照樣式是不同的。」
警察點點頭,不再發問,低頭開始蓋章。我的心卻已經緊張得不能跳了。
回去的路上,我假裝摸臉,順手擦一把額頭,然後笑著對王翻說:「想不到這麼簡單,就是不知道他們以後會不會複查。」
「一百個放心!我六年前第一次來這兒,就開始這樣辦駕照了,至今也沒有被查出來過。」
有了駕照,心裡踏實了,不再擔心警察攔車,有時候還故意向前湊湊,希望被查一下,可那些警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理,就是不查。有一次終於被攔住,好多警察沿著長長的車龍挨個檢查證件,我手忙腳亂的準備好一切,卻發現前車的白人根本不動。警察走到他的車前,挪開側面的路障,揮手放行,然後看看我,同樣伸手一指,讓我跟著通過,我學著白人的樣子舉手致謝,離開車隊通過關卡,鬱悶了一路。
眨眼又過了兩個星期,旱季里每天重複的風和日麗開始讓人越來越感到無聊,夜間的宵禁也已解除,市面完全恢復以前的樣子。
我含著根草棒,無所事事的靠在皮卡車邊。今天來給東方飯店送幾桶柴油,這裡已經開始平整場地。按設計,整個山頭要推平將近一米,我們從東農借來推土機,對方很客氣,只要求給司機管頓午飯,早晚負責接送就行了。今天我去他們那裡買了半扇豬,正好推土機需要送油,就順便帶過來了。工地上所有的房子已拆除,弄得連個遮蔭的地方也沒有,只能在烈日下干曬著。
兩個當地的小工慢吞吞地走過來,我不耐煩的催促他們快點。話音未落,前面嘩啦一聲響,推土機身子一歪,左側履帶掉進洞里。我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看,還好,洞口不大,司機掛上倒擋,用推土鏟往上一撐,轟隆一聲退了出來。
這地方太詭異了,不知道這洞裡面又有什麼東西?我衝到跟前探頭觀望,洞口是正方形的,四壁是挺厚的混凝土。原來上面蓋著一塊銹跡斑斑的鐵板,推土鏟移開鐵板,就漏出了洞口。我和司機看著洞底的泥土正在琢磨,馬旦開著一輛轎車進入工地,他是來送司機回東農的。我就勢打發走司機和馬旦,然後下山拐進莊園。
蘇茜和傑瑞最先看到我,立刻飛奔過來。
「李叔叔,和我打球好嗎?哥哥總是耍賴。」蘇茜腿慢嘴快,跟在傑瑞後面,卻先開口了。
「等一下好嗎?我和你們曲哥哥有事要辦。」我摸摸蘇茜的頭,「很快很快!」
「誰是他曲哥哥!」曲俊峰遠遠的喊著,「你當我耳朵聾?怪不得這兩個小傢伙兒這幾天總這麼叫我,原來是你搗鬼!」
我嘿嘿笑著沒接這茬:「感冒好了?找把小鐵鍬,跟我去工地。」
「幹嗎?」
「去了你就知道,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