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止我們的是一個戴紅袖章的值班軍官。這時我才注意到不遠處站著一大群人,為首的老者腰身筆直,不怒自威。雖然沒見過幾面,但我一看他這架勢,就知道是院長。奇怪的是他身後的人分成兩撥,左邊的是海軍,右邊的是陸軍。穿海軍制服的自然是這個大院里的,包括我爸爸也在其中,臉色比天上的雲還難看。
軍官見我們都停下來,轉身就要回去,卻見院長領著這群人已經走過來,於是又趕緊回過頭招手,讓我們從原木堆上下來。我一邊拉著劉軍往下走,一邊估計著事態的嚴重性。
院長徑直來到我面前,看著我問道:「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李立強。」
「你家長是誰?」
「李名烈。」
「還不快認錯!」父親在後面喝道。
「哎!」院長回頭看一眼父親,對他擺擺手。
「你們為什麼第一次佔領這個木料堆后不守住它?」
「那……那上面沒雪,守不住。守……守住也沒用。」我沒料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回答得有些結巴。
「既然是這樣,剛才你為什麼又跑回來?」
「劉軍被包圍了,我來救他。」
「好小子!有勇有謀,不扔下同伴,不過剛才拿鐵管子打人就不對了,這又不是真的打仗。」
「嗯。」
「好好學習,以後考軍校。」他和善地拍拍我的頭,「時間不早了,都回家吃飯去吧。」
後來我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那天院長的一個老部下,帶著部隊趁雪天外出拉練路過這裡,特地來見見老首長。院長自然要陪他到處走走。大冷的天,哨兵都躲在崗亭里執勤,幾個值日的軍官乍從有暖氣的值班室里出來,不適應外面的寒冷,一個個藏頭縮腦的。按理說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並且誰也沒規定值班就一定要在外面,但老頭好面子,再加上老部下帶的一班人全都是抬頭挺胸,風吹雪打毫不在意,相比之下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等到炮場一看,哨兵又是躲在裡面,老頭已經是面沉似水,隨時可能發作。就在這節骨眼上,看見我們在打雪仗。第一次成功佔領原木堆時,老部下大聲叫好,一個勁稱讚軍校的孩子腦子就是好使,老頭的臉色才緩和許多。
我們那時的院長可不是一般人,當年參加的是八路,解放戰爭留下五處傷疤,抗美援朝又負傷三處,完全是靠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換來的戰功一步步升上來的。私底下大人們都叫他老頭,對他非常崇敬。這老頭對當教員的知識分子和孩子們非常和善,對帶兵的軍官卻異常嚴厲,因此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己的兒子受到稱讚,讓我父親著實得意了好一段時間,同時也使我在夥伴中一舉成名。
姜敏一直枕著手臂,靜靜地聽我訴說,最後突然問一句:「那你的仇到底報了沒有?」
「嗨!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那傢伙的父母後來轉業了,也沒吭一聲就溜了,我到哪報仇去!」
「你應該找人揍他一頓,這樣即報了仇,又不會惹麻煩。」
「沒那個必要,我自己完全可以對付他,再說他要是不知道為什麼挨揍,那多沒勁!」
姜敏不再說話,閉上眼靠在我懷裡,我也覺得有些困了,****漸漸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