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形象在影視作品中的變遷

作者：李岩

導語：《中國大百科全書·軍事卷》「林彪」詞條為「軍事家，反革命集團案主犯」。從1971年林彪墜亡，到2007年他的照片進入軍事博物館展覽，官方對他的評價幾度發生變化。與此同時，這種變化也體現在影視作品當中。本文專為您梳理林彪形象在影視作品中的變遷過程。

一、《四渡赤水》（1983）：反對毛澤東主張的「刺頭」

　　1981年，最高人民法院判定林彪為反革命集團案主犯。80年代初的影視作品中，林彪多以反面形象出現，例如《四渡赤水》里，林彪是唯一反對毛澤東主張的人。

　　歷史背景：

　　1971年9月13日，林彪與其夫人葉群、兒子林立果一道墜亡於蒙古溫都爾汗。1973年8月20日，中共中央決定開除其黨籍。1981年1月25日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確認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主犯。① 

　　影視表現：

　　拍攝於1983年的影片《四渡赤水》當中，有這樣的場景——

　　毛澤東為終於擺脫敵人的重兵圍追堵截而和同志們一起慶賀的時候，朱德總司令對毛澤東說：「可有人不服氣呢！說我們凈走弓背路，把部隊拖垮了」。②

　　朱總司令口中的「有人」即指林彪。在影片群情激昂的和諧氛圍中，林彪的這一「刺頭」形象顯然是被刻意塑造的。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林彪對四渡赤水提出異議，是符合史實的。他確實和聶榮臻共同致電中央，提出過「須儘可能避免走弓背路」等提議。③而影片中描述的朱德等同志對四渡赤水的決定一致擁護，反倒是與事實不符的。朱德本人就曾提出「林、聶建議可取」。④

二、《大決戰》（1992）：改革開放后的首次正面描寫

　　1986年，時任中央軍委副主席楊尚昆肯定林彪功績。自此之後，影視作品中不再刻意迴避或貶低林彪。

　　歷史背景：

　　1986年1月，中央決定將三大戰役拍成故事片，並將這一任務交給八一電影製片廠。作為遼瀋戰役和平津戰役的指揮者，林彪這個人物是繞不過去的。當時有人擔心片中反映林彪這個人物會有麻煩，主張全片不出現林彪；還有人主張，如果寫林彪的話就把他寫成反面人物。

　　時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楊尚昆得知這一情況后，特別就林彪角色問題作了表態。他說：「劇中要有林彪，如果不寫林彪，那當年東北戰場的仗是誰打的？而且寫林彪一定要實事求是，不能因為他後來不好，就把這個人寫成從頭至尾都壞。」⑤

　　影視表現：

    楊尚昆的這一表態對於劇本真實地反映林彪，反映三大戰役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即便有了指導思想，究竟把林彪真實還原到什麼程度，也是創作者面臨的一個問題。從1992年上映的《大決戰》中看，創作者使用了白描的方法，盡量客觀表現林彪形象。以下為片中場景——

　　在東北野戰軍指揮部內，當幾位領導人正在根據軍委指示研究下一步行動方案時，林彪背對鏡頭，沉默不語，長時間凝視著牆上的東北敵我態勢圖，然後起身走到桌邊，邊看電報邊吃黃豆，仍是一言不發。⑥

　　這一場景既沒有迴避林彪這個人物（他確實出現在了指揮部），又交代了林彪與中央軍委在具體行動方案上的分歧（中央軍委主張南下北寧線，林彪主張先打長春），還避免了對林彪的正面頌揚。

三、《喋血四平》（1992）：主角林彪登場

　　1989年，中央軍委確定33位軍事家，林彪位列最後一名。自此，恢復了「軍事家」頭銜的林彪開始以主角身份出現在一些影視劇中。

　　歷史背景：

　　1989年11月，經中央軍委確定，33人被冠以「軍事家」的評語，載入《中國大百科全書·軍事卷》。新華社也播發了這一新聞，原文實錄如下——

　　「（33位軍事家是）毛澤東、周恩來、朱德、鄧小平、彭德懷、劉伯承、賀龍、陳毅、羅榮桓、徐向前、聶榮臻、葉劍英、楊尚昆、李先念、粟裕、徐海東、黃克誠、陳賡、譚政、蕭勁光、張雲逸、羅瑞卿、王樹聲、許光達。有8位軍事家為中國人民解放事業獻身，他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創建人葉挺，中國工農紅軍高級指揮員許繼慎、蔡申熙、段德昌、曾中生，中國工農紅軍和八路軍高級指揮員左權，中國工農紅軍和新四軍高級將領彭雪楓、羅炳輝。還有林彪。」⑦

　　可以看出，這33人中涵蓋了十大元帥、十大將；出於高風亮節未評軍銜的毛澤東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在解放前犧牲，功勛堪比元帥、大將的八位軍事家。其中，林彪並未與其他九位元帥並列，而是居於所有人的末尾。這是在林彪被開除黨籍后，第一次由官方認定為軍事家。

　　影視表現：

　　林彪可以被稱為軍事家，這一結論一經新華社播發，便成為其後幾年影視作品的尺度標杆。與之前作品不同的是，這一時期誕生了一批以林彪為主角的電影電視劇，如《喋血四平》（1995）、《大進軍——南線大追殲》（1997）等。

　　在這些作品中，身為主角的林彪基本上仍是以非正面的形象出現。例如《大進軍——南線大追殲》中，林彪的戰術一直備受指責。即便病倒在椅子上，也沒有任何人對他表示關懷和問候，他得到的依然是指責和抱怨。

四、《建國大業》（2009）：毛澤東主動表揚林彪

　　2007年，林彪照片進入軍事博物館，並重回十大元帥第三位。此後，影視劇中對於林彪軍事才能的表現基本不再遮掩。

　　歷史背景：

　　2007年，為紀念建軍80周年，中宣部和解放軍四總部在軍事博物館聯合舉辦了《我們的隊伍向太陽——新中國成立以來國防和軍隊建設成就展》。在其中的「中國人民解放軍10位元帥」板塊中，林彪位居其中。

　　值得注意的是林彪的排位。與1989年的33位軍事家排名不同，此次林彪的照片沒有放在最後一位，而是恢復到1955年授銜時的排名，位列元帥第三位。在展覽文字中，也使用了「出色的作戰指揮才能」⑧等詞句來形容他早年對中共軍事的貢獻。

　　影視表現：

　　隨著2007年林彪重歸十大元帥序列，影視作品中對林彪軍事方面的描寫也逐步正面化。2009年推出的建國六十周年獻禮片《建國大業》里，就出現了毛澤東主動誇獎林彪的情節。

　　在片中1小時32分左右的地方，描寫了中共中央在西柏坡舉行七屆二中全會的情景。會場里，林彪向毛澤東敬禮，毛澤東同時向林彪打招呼，說：「林彪啊，還這麼瘦啊」，說完轉向大家：「一百多萬國民黨軍裝進肚子里，還沒把他吃胖了！」⑨說這話的同時，毛澤東拍著林彪的肩膀，其他人也歡笑一堂，氣氛非常熱烈。

   這個片段中，不僅由毛澤東肯定了林在解放戰爭中的功績（殲敵一百多萬），還體現了主席對林彪的關心（還這麼瘦啊），甚至林彪性格中孤傲寡言，不合群的特質也沒有明顯凸顯（眾人歡笑一堂）。相較於以往的影視作品，《建國大業》中對林彪的塑造可謂非常正面。

　 結語：作為政治家的林彪，最後被定性為「反革命集團案主犯」；作為軍事家的林彪，其功績和歷史地位在幾十年間被逐漸認可，這也反映在了相應的影視作品中。

註釋：

　　①選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判決書：特法字第一號》。

　　② 選自電影《四渡赤水》台詞。

　　③周均倫：《聶榮臻年譜》，人民出版社1999年10月版。

　　④ 楊正輝：《從土城戰鬥到南渡烏江彭德懷四渡赤水中八次建議》，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⑤袁成亮：《電影<大決戰>誕生記》，《百年潮》2008年第10期。

　　⑥ 選自電影《大決戰》情節。

　　⑦徐京躍：《中央軍委確定33位軍事家毛澤東周恩來朱德鄧小平名列其中》，新華社1989年11月29日電。

　　⑧ 李惠子吳陳黃書波：《國防成就展客觀展示我軍歷史林彪元帥照現身》，新華網2007年7月16日電。

   ⑨ 選自電影《建國大業》台詞及相關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