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八十年代戲曲學校畢業不久,就遠嫁溫哥華,夫君為加航飛北京的資深飛行員。Alice 和飛行員白人老公年齡差近三十歲,是老先生的第三仼夫人。
那個時候,能嫁得這麼好,嫁到西方發達國家,祖上是積了些德的。光宗耀祖,令人羨慕,令同學同輩人嚮往。
我和 Alice 第一次認識,是在 Tsawwassen 的中餐館。我那時剛到溫哥華不久。房東文盲大媽知道我有老婆孩子,需要攢錢接他們來團聚,帶我到她作企台的中餐館,周末餐館忙時,洗碗打雜,掙幾個銀子。Alice 在那裡做打包外賣,她有時去有時不去。她很認真,教我如何打包。她不在時,我就去頂替她打包外賣。
Alice 是漂亮才女。她既有曠世戲曲之才,閉花羞月之貌,又有仁慈博愛之心。她知道我的情況后,老是鼓動我,搬到她家,做她的房客。因為周末從 UBC 到 Tsawwassen 坐公交車,需兩個多小時。從她家到餐館,開車只需五分鐘。
她和三歲的兒子,住在一個很大的獨立房中。老公兩年前從加航退了下來,去了加勒比海一個小國,做飛行教練。她家院子特別大,我的房東文盲大媽和哲學家丈夫,專程開車去她家幫她割草。可是,折騰了半天,不管使多大的勁,也沒有成功。那割草機,牛,哲學家就是發動不起來。
老公搞不定割草機,俺房東大媽對我照顧有加,幫我攬下了 Alice 家割草的活,讓我再掙點外快。
去她家割草那天,出發前,我打電話告訴了 Alice 坐幾點的車。我從UBC坐公交車,再轉到開往 Tsawwassen 的車。到了 Tsawwassen 站下車,Alice 和她兒子在車站等著我。
鑽進了 Alice 的車,一會兒就到了她家。我是快人快語,馬上要幹活。她讓我推出割草機,我只拉了一下,就拉動了發動機。我開始在後院割起草來。
她非常高興,跟在我旁邊,反反覆復的笑著對我說:你好大的勁!你的勁真大。
剛割好了巨大的後院,她兒子從院里的鞦韆上掉了下來,躺在草地上哭。我馬上跑過去,抱起孩子。還好,沒有摔傷,哭了幾聲也就不哭了。
Alice 過來,遞給我一杯水,說:歇歇,一會兒再割前院。
我停下發動機,接過杯子,開始喝水,也聽她說說話。
為了說服我搬到她家做房客,Alice 領著我看看她家的房子,樓上樓下領著我看。在主卧,她停了下來,講述了她的家暴遭遇。
戲校剛畢業,二十齣頭的大閨女,剛當上洋人夫人,同時也就當上了四個孩子的后媽。洋老公說,她是最年輕的 step mother。最大的繼兒子,與她差不了幾歲。
強烈的中西文化衝擊,年齡差異,蜜月過去不多久,老夫少妻就開始有些爭執爭吵。
一天晚上爭吵過程中,飛行員老公大怒,拎著她的耳朵,從樓下拎到樓上,又從樓上拎到樓下。
她剛來異國他鄉,遠離父母親人,被家暴時,孤立無助,只有哭泣,只有悲傷。
第二次家暴時,她報了警。警察到了,問:what happened?
He beat me! Alice 哭著說。
Alice 身上沒有傷。警察只給了飛行員一個warning。
Alice 再沒有被打過。飛行員老公換了種方式恐嚇她,讓她守規矩。每次爭吵后,洋老公背著獵槍,在客廳在主卧室來回度步,樓上樓下晃悠。這讓她寢食難安。
她領著我參觀她的大房子時,三歲兒子一直跟著她,好象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她喝著哄著兒子,讓兒子去院子里玩,兒子就是不動,不去玩。
她講完這些,停了下來,看著我,雙眼噙滿了淚水。
我沒有避開她的視線,為她的遭遇難受,我沒有說話。我知道,我應該緊緊地擁抱她,我的同胞,拍拍她的背,給她一些安慰。
可我突然想到,抱抱她,她會不會大哭起來。我是個軟心腸,憐香惜玉,陪她一起哭?我僵硬在那裡,只是看著她,沒有動作。
她一直鼓動我搬到她家住。我們同歲,剛滿三十。她需要什麼,她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我懂的。她需要愛情,我負不起那個責任。
Alice 老公此時在加勒比海一個國家,已有半年多沒有回家了。
我老婆孩子在國內,我們分開半年多了。我還沒有攢夠錢,接他們來溫哥華團聚。
我站在美女面前,迎著美女的深情目光,若是沒有衝動,沒有想擁抱美女的感覺,那絕對是假話。要不就不是真男人,不是正常男人。若是對美女有衝動馬上就有行動,衝動和行動沒有界限,衝動與行動一致,沒有 boundary,那就是傻瓜男人笨蛋男人了。
默默的,我們對視了大約一分鐘后,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緊接著,我嘆了一口氣,微笑著說:前院的草還沒有割,咱們下去吧。以後院子里的草需要割,就告訴我好了。
我們從二樓主卧室下來,誰也沒有說話。她兒子在後面跟著。割好了前院的草,她拿出現金,要付我的工錢。
我惋言道:這次不收錢了,從下次開始吧。你送我到餐館就可以了。謝謝你。
我們上了車,她邊開車邊說:你在這餐館打包,也是為了攢點錢接太太孩子來。離學校UBC太遠了。你住在我這,就不用來回坐五六個小時的公車了。我教你開車,你可以用我的車。將來你太太孩子來了,都可以住我這裡。我過三個月,要去加勒比海,房子也需要人看,你們就幫我看房,不用出租金。
到了餐館,小老闆瞪圓了他的小眼睛,盯著我從 Alice 的車裡鑽出來。
晚上六七點鐘, Alice 打電話到餐館找我。
小老闆神秘的遞給我電話,做了個鬼臉,小聲道:有回題啦!
Alice 問:你今晚可不可以住我家?
我也很想去。但我卻說:明天導師找我有事,以後再說吧。
後來,她來了幾次電話,要我定下來,搬到她家去。
我不能去。道德和責任,阻止了我。
她再也沒有找我割草。她告訴我:她大繼子負責割草,不麻煩我了。
三個月後,她來電話和我道別:明天,我和兒子去加勒比海飛行教練丈夫那裡。
愣了半天,我祝福她:一路平安,一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