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標題是《這段過去的歷史,現在也沒有題目》。我Google了,沒有查到公開地文章出處。但是,為了不要忘記過去,為了警示當今,所以,為了揭露厲害鍋/鐮刀黨的黑暗殘暴的面目,轉發如下。
老錢ZT:不能忘記的罪惡(1)1978年的某一天,湯致敬班長和戰士小游接到要求準備執行一個槍斃犯人的任務。
下午,湯致敬和小游準時去了位於省勞改局對面的連部。
黃副連長未等這兩個人說上一句話,便命今道:「你們都坐下,給我好好聽著」!
他也正想坐下,見門未關,便去先關緊了門便開始講話,那樣子頗為神秘:「我們醫院住了一個飛行員,他父親是某軍區原副司令員,他本人患了腎功能衰竭。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一個腎已完全喪失功能,另一個腎也正在壞死,醫院查閱了大量的中外資料.準備搞移植手術。
這種手術難度很大,在國內做得最成功的也只能活上二十天.腎從何來?不用說,你們也該知道,唯一的途徑只有死囚,尤其是年輕女人的腎更好些,為了保證手術的成功.還得找個年輕女犯」。
黃副連長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你們看守的省第—監獄里就有一個。不過法院方面在行刑之後,要驗明屍體,要拍照,要證實犯人一定是死了方可罷休,而醫院方面需要的是一個活人的腎,取腎—定得在斷氣之前進行。
這事目前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也由我們三個人行刑,時間是明天,由誰開槍,臨時再定,不過,不管到時是誰開槍,絕對不能打左胸,左胸部位是心臟,一打當即就斃命了,千萬得記住」!
按黃副連長的說法是:「今天開這個會,為的是激發一下同志們的無產階級革命義憤「!
王科長開始介紹死囚的情況。
「此案與贛州地區的李九蓮一案有關。這可是個風雲人物!她被捕后關在贛州的省第二監獄,她的同黨鍾海源,是李九蓮的中學同學。
光天化日之下,他們想救李九蓮,省委定的性為反革命事件,鍾海源咎由自取,鋃鐺入獄。到現在,這六年也快滿了。這女人茅坑裡的石頭一塊.又臭又硬。打著紅旗反紅旗,借在獄中學習馬列著作為名,寫下了幾本反動筆記,否定文化大革命,她是自己跳上斷頭台的,對於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反動分子,無產階級專政決不會心慈手軟「!
桌上的一堆材料,唯有李副班長抽了其中的一迭來看。那是兩本馬列著作的小冊子和一本筆記。小冊子里幾乎不見空隙,不是划滿紅杠杠、籃杠杠,就是寫滿挺娟秀的蠅頭小字。
好幾處見到張春橋,姚文元的名字,不是為他們張目,而是抨擊他們的極左之說。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連隊包圍了第—監獄。五班分站兩列,荷槍實彈警衛監獄大門,據說是擔心有人來劫法場。
湯致敬和戰士小游隨黃副連長進了監獄,管教幹部在湯致敬耳邊嘀咕道:「那個女的不得了!向她宣讀完死刑判決書時,要她簽字,她未加思索就簽了,然後把筆一甩,扭頭就走。
法院的人叫住她,問她有沒有什麼後事要交待,她回答:『跟你們講話白費勁,我們的信仰不同。』昂頭就走了。在監獄這麼多年,我還設見過死到臨頭了比這更硬氣的女人。」
湯致敬和小游去了關押鍾海蓮的死囚小號,裡面沒有窗,全封閉,又狹又矮,頗似一個小悶罐。地下是—床草席,一卷被子。鍾海源穿—件上面印有「勞改」兩字的黑囚衣,坐在草席上,正吃她最後的早餐。吃完了,便站起來,穿上一件約有八成新的花格呢短大衣,抻了抻兩袖和后襟,又拿出一把梳子,對著嵌在牆壁凹陷處的一塊鏡子殘片,慢慢梳理幾乎齊腰的長辨,然後將它們在腦後盤成兩圈發簪。那安詳的神情,頗象一位居家的少婦。
囚車上站了一個穿白大褂的軍醫:「我是來給死囚打針的。這針,是進口的,昨晚從上海空運來。為了保腎,必須在死囚行刑前注射三針,可這種針劑特別痛,不能讓她亂喊,更不能讓她掙扎「!
不一會,兩名公安將鍾海源從監獄門口押了過來,她五花大綁,雙手反剪,胸前吊著一塊勾有大紅叉的「現行反革命鍾海源」的大牌子。
湯致敬與小游,—人一隻腳板踩死了她的腳面,並以膝蓋頂住她的腿部,然後各人的兩手,一手抓肩,一手攥住她被反剪的那隻手,她卻紋絲不動。
這時,穿白大褂的軍醫拍了一下湯致敬的肩,湯致敬明白了,他用前胸靠緊鍾海源的後背,拚死老命的將她頂死在車廂前板上。
湯致敬回過頭來,大吃了一驚!那軍醫正用針頭吸針劑,可那針管不是玻璃的,而是金屬的,又長又粗,象是獸醫給體碩皮厚的牛馬使的,不要說真打,就是看上一眼,湯致敬也猛一冷顫。
那軍醫過來了,揪起鍾海源的衣襟,在她腰部兩側各打了一針。明顯感到她因為全身劇痛而發出的劇烈顫抖,當最後一針戳進去時,猝然之中,湯致敬甚至聽見了她體內的某種異響,既象是什麼在撕扯,又象是什麼在擠裂。
可她嘴裡,三針下來,沒有一針吱聲!
車隊開進了一條土路邊的山凹。
王科長大手一揮,聲若撞鑼:「把犯人押過去」!
湯致敬回頭向黃副連長使了眼色,他就竄了上來,槍口一下抵住鍾誨源的右背處。「砰」的一響,湯致敬看到她恍如被電擊中跳彈了—下。撲上來的幾個軍醫.解下鍾海源胸前的大牌子,就往車蓬里送。車裡面有一盞亮似白晝的燈,車蓬架子上吊著一個簡易手術台。雖人影幢幢,卻紊而不亂,動作迅捷,配合默契,血水順著兩頭瀉成了鮮亮的雨幕,刑場上瀰漫開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血水愈加密集了,不但溢滿了車底板,還滴滴嗒嗒地濺落在地上。湯致敬聽見一位主刀的醫生,透過口罩,含含混混地講了一句:「快點,快點,人死了」。
也許是車廂里滑得實在難以移步,一位五、六十歲的醫生,拿起一個拖把去揩底板上的血水,揩幾下,又嘩嘩地擠進一個紅色的塑料桶里。約盛了半桶,他跳下車,拎起它走到池塘邊,將血水倒進了塘里,不一會兒,整口塘全染紅了。
屍體丟在地上,剛好是臉朝天,黃副連長命令湯致敬給屍體再掛上牌子。
她的腎取走了,她的身子也被裝進了那輛白色的救護車。湯致敬問起鍾海源家裡為什麼沒有人來收屍。她片刻無語,一聲長嘆:「父母死了,丈夫離婚了,家裡沒有人了」。
原想著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成了冤假錯案,能夠獲得平反。
可一年,二年,三年過去了。除了當年的五、六月間,福州軍區的《前進報》在一版醒目位置發表了題目大意為「某醫院敢闖國內外醫學禁區;人體腎移植手術順利成功」的消息,對湯致敬來說,他曾參予對鍾海源行刑的一切痕迹,都淹沒在似水流年之中。
而後,湯致敬去了地區人民法院。法院里有湯致敬一個中學時代的同學。同學在文件櫃里翻了翻,果真找到了省高級人民法院對鍾海源的平反書。湯致敬拿在手裡,看了一遍,又一遍。這一張薄紙,猶如一把銳利的五齒耙,將原以為枯萎,凋落了的,卻一直頑強蟄伏在心靈深處的全部細節、全部視覺、全部嗅覺、全部感覺,一下給狼狽殘籍地扒拉了出來。
這天夜裡,湯致敬又通宵失眠了。
湯致敬想鍾海源,一個死得多麼冤屈的女性,若她晚判半年,待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過,她就不會被槍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