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yan是個喜歡戶外活動的人。他平時酒量不高,一兩杯白酒下肚,就會繪聲繪色地講述他和老婆徒步野營的經歷。眾多的故事中,最能引起我興趣的是他們扛著獨木舟,穿越在阿崗昆的山林中,然後從一個小湖划向另一個小湖。晚上在露營地架起篝火,翻烤剛從湖裡釣上來的小嘴鱸魚。據說有一次露宿忘了把裝有食品的背包拿進帳篷里,半夜就聽得外面契叱咔嚓有很大的動靜,拉開帳篷門,用電筒往外一照,就見幾條黑影嗖嗖地躥上了樹。再用電筒往樹上照,忽悠悠有好多雙熒黃色的眼睛象小燈籠似的掛在樹枝上。Ryan嚇得趕緊縮回頭,拉上帳篷門,再就沒敢造次。等到天亮了出來一看,背包被撕得破破爛爛,裡面的東西凌亂地撒落得到處都是。『阿崗昆是一個值得去很多次的地方,那裡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特點,秋天的景色應該是最棒的!』Ryan臉上泛著紅光向我擔保著,語氣十分誠懇。
既然朋友推薦得這麼執著,阿崗昆當然就成了秋天出行地名單上的必選項了。到了十月初的那個周末,頭天晚上聽到廣播里介紹說阿崗昆的楓葉現在差不多百分之八十都已經變紅,第二天早上起來也就沒有猶豫,匆匆抓上兩個蘋果,提了幾瓶礦泉水,剛要開車上路,聽見有微信提示。打開一看,是在北京的山友群中有人發提議,說是箭扣長城山坡上的樹葉已經開始發黃變紅,要召集大家明早去爬箭扣賞秋。呵呵, 環球與此同涼熱啊。
驅車過了百瑞繼續往北,11號公路就好像是被濃霧纏上了,路邊的景物時隱時現的,看不出個所以然。本來是想到了格來溫赫斯特時,拐出去瞻仰一下白求恩的故居,結果一路總是盯著前面車的尾燈不敢大意,等迷霧散盡,抬眼望見前方天青日朗,已是過了漢斯威爾。沒能緬懷上國際主義戰士的情操,心中倒也沒添多少遺憾,早就聽說那裡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景緻,不過是當地人找個噱頭誘釣老中花錢振興本地經濟罷了。
上了60號公路,道路起伏變化開始明顯,周邊的顏色層次也開始變得豐富立體,精純奪目的紅色和黃色從漫漫的密林中紛擠而出。等真正進入阿崗昆省立公園,對顏色天生敏感的我,欣喜之情已被先頭路上的繽紛幾乎透支光了。
按照事先想定的預案,最好在大批遊人到來之前去搶佔公園的制高點,總攬一下阿崗昆秋色的全貌。於是,顧不得細看路邊其他的推薦景點,我們穿過一條一千多米的小trail,站在了Lookout盡頭的觀景石崖上。舉目望去,應該算是層林盡染,但還沒有達到極致通透的境界。最讓我悵然若失的是,以視力所及的範圍,阿崗昆整體上來說天際線太過舒緩順暢,根本沒有那種在北京箭扣的山下向上張望時所見到的,山脊線陡然地下墜而後又急劇地上升的景象。那種對險峻躍躍欲試的嚮往,可能只有嗜好野嶺穿越的人才能體會。
由此而言,似乎箭扣山嶺間的野長城還是我最鐘意的秋遊去所。記得有一年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早冬疾雪過後,我們一行數人來到箭扣做野長城穿越。從箭扣村底上到山頂大概凈高要有七八百米,爬上古長城後向西是往昌平的北京結走,中間要攀爬一道幾乎是銳角的十來米高的懸崖,就是所謂的鷹飛倒仰,由於磚石松落,那裡最好是借用攀岩繩索才好通過。那天我們謹慎地選擇了往東去,是最終連通到慕田峪的走法。這中間橫跨一段溝崖時,長城是斷的, 以前不知何人在這留下一截鐵梯子。但登上鐵梯子是要攀上一顆小樹去邁過一道一米多寬的縱深山縫,那天要跨上這梯子是尤其的驚險,腳下岩石濕滑,對面鐵梯冰冷。好不容易過去之後,突然想起來,這裡好像就是多年前一對北大博士男女在雷雨日攀岩墜崖的地方,一時心裡竟平生幾分后怕。直到轉眼看見一片被冰雪洗凈的紅葉樹林,才又找回豪氣頓生的感覺。
品味起來,箭扣展示出來的是一種滄桑粗曠的美,而眼前的阿崗昆讓人體會更多的竟是一種靜謐嫻淑。尤其是周邊那些星羅棋布的湖泊,讓這片憨暢的大地平添了不少的靈氣。據說,光是阿崗昆公園境內就有大大小小超過一千五百個湖泊,這恐怕是整個華北五省的活水池塘加起來也達不到的數目。從公園出來沿三十五號公路回返,一路上不知經過了多少鏡光明鑒形狀各異的小湖,隨便停下來,進入的都是明信片一樣的風景。黃昏時通過一座鐵橋,剛好趕上長河落日,快速行駛中撇過一眼得到的意境果然是象古詩中說的:一輪殘日卧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的確,阿崗昆還是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