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志義：胡耀邦以何英名流芳百世？

在紀念胡耀邦逝世二十五周年之際，環球日報發文，「不要用胡耀邦的英名反對胡耀邦的事業」，那麼，什麼是胡耀邦的英名？什麼是胡耀邦的事業？

胡耀邦確屬中共少量的，並無爭議的，得到絕大多數人民擁護的領導人。實際上，官家對他的評價還是很高，比如「忠誠的共產主義戰士」等，但對他的倒台，和倒台原因，一直採取迴避的態度。而這一原因，既使民間評價與官家評價出現分歧，也使他的英名遠播。

胡德華說，胡耀邦給地富反壞右摘帽，其意義不亞於美國林肯解放奴隸，並不誇張。你想想，新中國成立之後，搞了多少以打擊人為目的的運動。這些運動該不該搞，首先就存在疑問，而每一次運動，都有一大批人載上帽子。載上帽子，就意味著工作，報酬，升遷等等，低人一等，還隨時可能被批鬥，被抄家，被關押。這不是奴隸是什麼？土改，鎮壓反革命，三反五反，反右，社會主義教育，以至文化大革命，整了幾千萬甚至上億人，波及幾億人。遇羅克的一篇反血統論的文章，激起多少人的共鳴。一個進入二十世紀的國家，不但存在大量載帽子的奴隸，居然還存在出身歧視，這難道不是一個黑暗的國家？

我們曾說，推翻了國民黨反動政權，人民獲得解放，並不準確。歷史上多少改朝換代，人民解放了嗎？推翻一個壓迫人民的政權，如果不能伴隨個體權利的崛起，這種改朝換代，就只是一種權力的爭奪，是掌握權力的個人或集團的改變。所以，人民解放有兩個過程，一，推翻壓迫人民的政權，二，通過制度和機制的建立，確保個體權利的崛起。因為所謂的壓迫，正是對個體權利的侵犯。沒有個體權利，就沒有個體解放。但建國后，人民權利崛起了嗎？相反，一次又一次的運動，剝奪了一批又一批人的權利，而沒有具體的個人權利崛起，如何有人民的解放？

共產主義社會主義據說是沒有「人壓迫人」的社會。可這些被打倒，被載帽的人，難道沒有受到壓迫？地主富農過去有土地，應不應該有，姑且不論，即便他們不該有，那剝奪他們的土地也就是了，為什麼要對人載帽子？國民黨的軍警憲特，只要他們停止反抗新政權，就應得到平等對待，你死我活的戰場上還要不殺俘虜哩，為何把他們看作另類？給政權提了意見，就算提得不對，難道說了「錯」話就要成為終身奴隸？美國奴隸產生於暴力和人的買賣。而中國奴隸產生於政治和階級鬥爭，一日受害，終身為奴。一個社會，存在大量必須對其進行鎮壓的「階級敵人」，他們無法得到作為人應該得到的尊嚴和對待，這樣的社會如何不是一個奴隸社會？

平反冤假錯案，當時得到上下一致的贊成，也非胡耀邦一人之力。是因為當時階級鬥爭不但斗到了民眾頭上，斗到了知識份子頭上，還斗到了官員的頭上。官員為了重新獲得權力和地位，當然要反對毛澤東的作法。大多官員把平反冤假錯案當成是重新獲得權力和地位的手段。唯有胡耀邦，是把平反冤假錯案當作是個人權利的解放和崛起。這裡「人」是指所有人，包括民眾，包括知識份子，也包括官員。他曾發誓，再也不能去打擊民眾，再也不能搞「因言獲罪」，所以他「反資產階級自由化不力」。因為自由就是人的權利，也是人得到解放的標誌。他因這一「罪名」倒台，正表明他對人民權利的尊重和保護，並區別於其它的官員。他的英名更多由此而來。

曾有記者問黨的主管宣傳的高級官員：為什麼國民黨統治時，我們反對國民黨對言論自由的壓制，現在卻沒有言論自由？官員答：那時爭取言論自由，是亂了敵人，現在言論自由則會亂了自已。這一思維，正是改朝換代而不是人民解放的思維。共產黨事業起點是什麼？不就是人民解放嗎，沒有言論自由，人民解放了嗎？那些說國民黨壓制言論自由是反動，而共產黨壓制言論自由則合理的官員，把共產黨的事業扭曲成改朝換代的事業。胡耀邦用自已的實際行動，使扭曲了的黨的事業，重新恢復為人民解放的事業。他沒有很高明的理論，卻解放每一具體的人，保護每一具體的人，用具體的細緻的工作一步一步踐行這一事業。胡耀邦的英名由此而來，也使他留芳百世。用胡耀邦的英名，如何能反對胡耀邦的事業？

「不要把胡耀邦與現實聯繫起來」，這是環球時報的另一觀點。但紀念胡耀邦，正是現實的要求。我們為什麼改革，不就是要推動社會進步嗎？而個人權利和自由的增進，正是社會進步的本質體現。胡耀邦主持的改革，被謂鬆綁放權。他要建立一個人民有權利有自由，並不受侵犯的社會，卻受到狙擊。這一狙擊，使改革進入歧途。中國現在的問題，無不與改革偏離增進人民權利與自由的方向有關。權利與權力，具有此消彼長，相互對抗的關係。有了人民自由發展的經濟權利，就沒有現在的權貴主義經濟；私有財產權得到保障，如何有權力的瘋狂強拆？中國仍沒有思想和信仰自由，源於權力要壟斷思想；權力腐敗一日高於一日，正是人民缺乏民主權利的結果。中國現在所有問題，都可歸結為權利沒有崛起，權力依然張狂。中國現在所有矛盾，都表現為權利與權力的對決與衝突。中國進步還是退步，走向光明還是走向黑暗，完全取決權利與權力對決的結果。進一步，權利得到張揚，權力受到約束，中國走向光明，退一步，權力再一次回到改革前的無法無天，人民倫為奴隸，中國走向黑暗。

上千萬的上訪大軍，此起彼伏的民眾抗爭，沒有大多數人生活水平提高、缺乏質量、污染環境的經濟發展，處於搖搖欲墮，不可持續的境況。中國又象文革結束時一樣，進入一個十字路口。用胡耀邦解放人民，解放思想的純樸而簡單的思維，才是推動中國進步的方法。這就是紀念胡耀邦的現實意義。誰能解放人民，解放思想，誰就會和胡耀邦一樣，留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