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志義：人性的旗幟是紅十字會的生命

中國紅十字會遭遇「滑鐵盧」。官員說：百年聲譽毀於一旦。那麼，什麼是紅十字會的百年聲譽？百年聲譽何來？

在我的潛意識中，紅十字會猶如民間傳說中「救苦救難」的「菩薩」。生命垂危，饑寒交迫，救人於水火，解民於倒懸。給人帶來的感受是何等的神聖。它體現對人的憐憫和呵護，尊重與熱愛。善為什麼比惡更神聖，善為什麼總能戰勝惡，因為善符合人性。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人類爭論了幾千年，主張人性善的可以舉出千千萬萬的例子，主張人性惡的人也可舉出千千萬萬的例子，但沒有人公開譴責對生命的救助，對弱者的支持。所以人性其實是善。人類能夠進步，能夠文明，能夠出現專作「善舉」的紅十字會，正是人性善的證明。善獲得所有人的認同，「善」也是紅十字會的聲譽所在。

解救被拐兒童是英雄；制止殺人放火是英雄；打抱不平，行俠仗義是英雄；體制侵害人權，改變體制的政治家是英雄。紅十字會不是英雄。她救助苦難，卻不管苦難的原因是天災還是人禍；她救被殺被打的人，也救殺人打人的人，卻不管誰對誰錯；她救交戰雙方的士兵，卻不討論戰爭是否正義。她就象一個怯怯的小姑娘，無力去改變這個爭吵不休的世界，卻用「救死扶傷，解危濟困」堅守人性的底線。但這一底線卻是最高的正義，它超出了一般對錯是非之分，國界之分，體制之分，階級之分，地位身份之分，文化種族之分。概言之，超越了政治之分。所以紅十字會不是英雄，卻勝於英雄，她的「去政治化」對人的救助，愈加突顯人和人的生命價值第一。她不吶喊正義，卻在實踐最高正義，她不譴責罪惡，卻用修補罪惡進行無聲的抗議。通過「去政治化」的人性守護，紅十字會羸得了甚至比英雄更高的聲譽。

有人發明電燈，使我們告別黑暗；有人製造了汽車，使我們的出行變得便捷；多少人迷上鄧麗君的歌；網路則使我們的生活更加豐富。人的創造和勞動，帶給人類幸福。紅十字會並不給人帶來幸福。她不給你金山銀山，卻在你奄奄一息的時候給你一碗粥；她不使你身體強壯，卻減輕傷病的痛苦；她不建造大廈，卻給露宿街頭的人一隅安身之地；她不給你帶來快樂，卻用行動給你心靈慰籍；她不創造幸福，卻給人以生存底線。我們需要幸福嗎？當然需要，但我們更需要生命，金山銀山的價值，遠遠低於奄奄一息時的一碗粥。所以創造幸福偉大，卻比不上救助生命偉大。德蘭修女不象愛迪生，用那麼多的發明造福人類，卻用她的愛豐富著人性的內涵，彰顯人性的偉大。德蘭修女的愛就是紅十字會的內在本質，它給紅十字會帶來聲譽。

善是無私的，不求回報，不為顯達。善容不下利益，更不能以善為名謀利益，所以紅十字會不能是利益組織。善是儉僕的，善不以富相贈，也不以富做人，生活富貴之人做善事固然是善，其富貴似乎也不好指責，卻不是善的最高境界，所以紅十字會不是奢侈的。善是自然的，是人性的自然流露，來不得半點強迫，善從不以善壓人，所以紅十字會是不能有權的。善是積極的，那裡有苦難，善就出現在那裡。尋找可能的苦難，以實行救助，是善的擴大，所以紅十字會不是衙門。善是真誠的，不是恩賜的，善從不把自已看作高人一等，所以被救助的人不是乞兒，紅十字會也不能是施捨組織。無私，儉僕，自然，積極。真誠，是善的進化。全世界的紅十字會固然取得巨大的聲譽，卻會因善的進化而取得更大聲譽。

毀聲譽容易，樹聲譽難。中國紅十字會信任全失，如何挽救？有人說「去行政化」，有人說「公開化透明化」，這些都沒錯。但偶以為，追尋人性，是紅十字會挽回和重建聲譽內在的根本路徑。當紅十字會的旗幟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出現，誰都不能向它開槍，誰都不願向它開槍，這面旗幟，就是人性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