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宅是新造的宅子,照時髦的洋房做的,家私擺設都是西洋的玩意。在大廳一角落裡,婉涔意外竟發現一台茶具,便徑直走去。青花瓷的杯里飄著幾片清茶,心情沒來由的就平靜下來。
看著這廳里的人來人往,彷彿跟自己無關。這場面像極了當年父親給側福晉做壽的場景。如今,當初那些登門賀壽的人早已忘卻了那家的德清王府,只留一處寂寞空庭。當年旗裝大辣翅的人們,如今也換了模樣。
「小姐」,一聲輕喚,婉涔才從失魂中過來。抬頭看來人,這流光溢彩的廳堂瞬間就失了光華。彷彿這盛大的繁華,也倏的變成了平淡,只為襯托這這張尋不到半點瑕疵的臉。
既不黝黑,又不過分白皙。雕刻般的眉骨與高聳的鼻子搭配的那樣合體,不濃不淡的眉稍挑入鬢,長眉若柳,下有墨色黑瞳,眉目間繾綣風流。如果非要找一點不足,那就是眼睛略顯的細長,帶著些陰俊。
雖然見過這京州城裡數得上來的美男子,夏子凌的溫文爾雅,楚三公子的風流不羈,和這張臉比起來都差的太遠。男人能長成這樣,也算天下少有。
來人唇角似乎藏著似有似無的笑,「這個,是我的杯子。」說著,從婉涔手裡接過那盞青花瓷的杯子,嘴角微挑,算是一個微笑,仰首喝盡杯中水,倒像是在飲酒一般。
婉涔一時愣住了,那杯水好像剛才自己才喝了一口。
「我有那麼好看么?」男子輕放下手中杯,頗有意味的笑著問。
婉涔也稍覺得自己看的有些久了,微微頷首,「才來,不知道這裡有人。」
婉涔目光繼續遊離,也沒有離開的打算,整個大廳,如此能把所有人盡收眼底,又不會被人矚目的所在,實在難得。
「我們在哪裡見過?」男子問,手裡把玩著杯子。
婉涔在法國長大,這樣的開場白見過太多。這話一出,便只當他是個社交場的浪蕩公子。
「我想沒有。」出於禮貌,婉涔還是回答他。
男子又笑,頭偏過來,耳邊曖昧私語,「你是那勒加家的二丫頭吧。」
婉涔有些驚訝,扭頭看他。轉過頭時沒料到他貼的如此近,面頰幾乎擦到他的鼻尖。還沒來得及去反應這不適事宜的距離,男子得意的笑著撇開頭。
「那勒加」是婉涔的老姓,知道的人不多。婉涔在腦海里快速的搜索著這人的蹤跡。看他應該也就十幾、二十歲的樣子,怎麼會知道她的老姓?
楚裕澤的目光一直都追著那婉涔,無奈不斷應酬打斷,一不留神就瞧不見她了。他只知道這個是愛清靜的主,在人群中沒捉到她的身影,便往安靜的地方尋。
果然遠遠見那婉涔和一年輕男子坐在一處。
那婉涔氣質清冷,膚色瑩白,發色烏黑。今天為了配合主人,似乎特意點了點妝。煙紅兩腮、盈盈雙目,櫻櫻紅唇。風姿裊裊,娉娉婷體,如空谷幽蘭,有似荷葉明珠,璀璨卻不張揚。有心掬在手裡,又怕碰碎了。
楚郁澤於是端著酒杯走過來,「齊少居然也來賞臉?」
「青溪姐的面子誰能不給?何況這樣看美人的機會怎麼能少的了我?」代齊站起來叫住端酒的下人,拈了一杯紅酒。
楚裕澤一笑,「齊少今天發現什麼美人了?」
代齊抿了一口酒,「暫時沒有。」但目光卻飄向那婉涔。
婉涔腹誹,這裡還有比他更美的人么?男人美起來自然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心裡這樣想,面上只當作沒聽見,依然把目光放到遠方。
楚裕澤哈哈一笑,「倒是,能入的了第一美男子眼裡的人,真是太難得。不過,齊少如此的冷漠,不知道今晚又有多少少女傷心落淚呢?」
代齊挑挑唇,不屑的說:「那又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比不得楚三公子,來者不拒。常聽人道京州城裡有三憾,一憾子允有疾,二憾芬芳不棲,三憾三郎處處留情。」
白芬芳,是京州城裡數一數二的交際花,芬芳書院的老闆。人艷如牡丹,手段風流,據說城中半數公子哥都是她裙下之臣、書院恩客。身在風塵,卻發誓終身不嫁、鳳凰不棲。如此更讓那些公子哥趨之若鶩前往,常常私下打賭看誰能抱得美人歸。
楚三哈哈大笑,「飯後的蜚語而已,我只是我比齊少稍懂得憐香惜玉,捨不得傷人的心而已。其實你我是難分高下。」
代齊一笑,「那,我們更要干一杯了。」
婉涔心道,這三憾倒是第一回聽說。想想夏子允空有滿身治國才,卻雙腿殘疾不良於行,不能於亂世里逐鹿,確實是憾事。
期間來往人相互招呼,兩人很快被穿梭過往的鶯鶯燕燕帶走,婉涔到也樂得清凈。不知怎的,覺得那齊少看她眼光不善,自問跟他應該沒什麼瓜葛,但那目光卻是凜冽的讓她不舒服。婉涔怕他再來,趁人不備從大廳的側門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