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如煙 1 ---- 時間的沖洗不代表著遺忘

最近聯繫上老友，點燃了過去留學時的「孤軍奮戰」的記憶。又在照片上，見到許多大學同學，變瘦的不多，大有作為的不少（腰圍見長）；吟詩的可能並沒有成為詩人，愛詞的騷客也不見大作，倒是看見茂密的頭髮，有的是鹽鹼地，有的像地中海，而我都快要成撒哈拉了。

 

我的出國有諸多的偶然：單位的不如意，小康之家境，對國外的嚮往和無知，等等。歸為一句話：時間的沖洗並非遺忘，過去是自我寬容的放手。

我是一個被流放的速凍者，一切都被快速地冷藏，沒有時間回味，也來不及憂傷；拿到日語學校的三個月簽證，昂然上路途；馬上面臨打工，找住房，找保人；接著，變成六個月的簽證（正式的名稱是就學生）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於是，我對故土的記憶，就停留在1987，夾雜在忙碌中斷斷續續的夢。

 

艱苦的生活並不是最苦的。無論是比較累洗碗刷盤子，還是隆冬臘月的手洗車；沒有周六和周日的清掃工（好處是當日結現金），極損傷耳神經的扒金庫游賭場；每天換不同地點的建築工，突然而至的換標籤雜活，這些都打不倒大多數的中國人， --- 因我們本就是吃苦耐勞的良民，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不怕；可是，大家卻怕看不到前途的奮鬥，即使日語稍好，能夠進入大學，也只是換一種交錢方式（還是打工，交學費房租）；尤其是沒有生活保障，工作沒保障，覺得這份活太累人，太煩人，太折磨人，卻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你若覺得找到一份還不錯的活，心裡起了作長工的念頭，離你離開「好地方」的日子不遠了。

 

短短的一年十個月，換了N份工：較糟的如做麵包，豬肉加工，洗碗，清掃，加油站，警備（修路架橋時，多為深夜工），水果配送，機場電子產品再加工，端盤子等，不一而足。特點是：活累，錢少，工時長。

較好點的如玩具公司，十一月底開始忙起，一直到正月結束，主要是發送給各種商場，百貨公司，可是季節性強。過完年，十幾個人被裁到兩個人；還有在居酒屋，切菜兼招待，兼配酒，兼收桌子，算是我乾的最好的一份活，偶爾還可以陪客人唱唱歌。可惜好景並不長。特點是：活輕，錢多，彎腰勤。

不管是天之驕子，任你再清高氣傲，兩斗米使人折腰。點頭哈腰是一門功夫，尤以90度大鞠躬為難（以鞠下去后看到自己和對方的中間地為妥）；中鞠躬，45度-70度，大概標準是鞠下去，看到對方的鞋尖為妥；小鞠躬，鞠下后看到對方的胸腹間。剛開始較不適應的是，有兩位客人以上時，不可以扭身「左右鞠躬」，要鞠一個躬，然後扭身正對下一位鞠躬；再扭身1，再鞠躬；以此類推。青春的熱血，就因著一鞠躬二鞠躬，漸漸變了狗血；一肚子的憤青，腰一彎再一彎，轉為了阿里嘎多兒。

 

於是，日語學校我半工半讀，後來七工三讀；有錢就賺，有書就讀。跳出來后，先當研究生（碩士班的預科生，可以拿一年簽證）；後讀了個修士（即碩士）前前後後花了10年，此是后話，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