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積落葉聽秋鳴 二 天為誰春

二 天為誰春

  季生回國后，直接被送到陝北「革大」洗腦。

  據說他們到陝北「革大」一開始就要向人民政府「忠誠老實」的說明自己，無論出國前，或在國外為國民政府做甚麽事，參家過甚麽組織及活動？這是思想改造和學術批判的開始。徹底清除崇洋，親美的思想。但這些留洋回國的學生或學者們真的無法理解甚麽是思想改造和學術批判。

季生也不明白，但他還直言兩件事第一 他是國民黨員 第二 出國前當時他還在中央大學 （後來的西南聯大之一）讀書時，蔣總統到學校參觀並與學生共進午餐。他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參為總統先生盛飯。他當時激動的手發抖。他不知道這「榮譽」將給他後半生帶來致命的災難。。。

  一年後，也就是一九五六年，他被分配到北京某部機關工作。因為專業是化工機械，所在單位把他直接調到新疆克拉瑪依搞石油化工考察一年。懲罰從這裡開始了。他還渾然不覺。

   在出發之前，他打聽到了表哥夫婦也從上海來到北京。他再次找到他們告別。

 十年不見，表哥志忠也三十六歲了。表嫂榮廷三十歲，也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牙科醫院做護士。但是表嫂的上海娘家已經徹底沒落，所有的資產全部沒收歸公。志忠帶著她去了北京。因為他在北京某大學得到一個教師工作。榮廷的風采隨著社會變革早已不是當年，但那樸素中的俊美卻是依然。他想她將永遠是他心中的最美的女人。這種單戀，只有季生一個人的時候才有一點悸動。  天為誰春呢？當然不為他王季生。

  從此以後，季生的日記成了只屬於她一個人的獨幕劇。季生愛的那麼深厚，那麼細緻，又那麼驕傲。他的心魔成長得如此迅猛，再也無法簡簡單單地收復得了。她就在那裡，在季生的心裡，在季生的眼前，但即使邁出一萬步，也不能夠打破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愛著你，你不知道，而是愛著你，卻觸碰不到。從此，季生奔赴了新疆，奔赴到了一望無際的沙漠，一呆又是一年。

   那是一九五七年初。季生被調回北京機關。季生以為從此可以安定下來，可以做點事了。

  就在他回國兩年後，這個一九五七年，機關里掀起了大鳴大放。給共產黨提意見的運動。季生立即提出他久不得答案的問題「1.為什麽不能與他美國的同學，朋友，甚至親戚聯繫？ 2.為什麽不能與他在台灣的大哥，四弟往來？「 他怎想得到這是共產黨用了「引蛇出洞」的方法，企圖一網打盡「反共分子」。主要打擊對象就是知識分子。 王季生被劃成反革命右派分子。及美國，台灣雙料特務。處理時，取消工資，每月只給十八元的生活費。發配到廣西省南寧市鄉下，接受貧下中農的監督改造，無限期。這次連表哥，表嫂都沒讓見，直接被押送到廣西南寧鄉下。

  遠望廣西鄉下的無邊的水稻田，近看分給自己的茅草屋，地上一捆乾草，是當床用的。工資沒有了，只剩下每月十八元的生活費。他默默的打開自己帶的被褥。一個漱口杯。幾件衣服，這是規定的行裝。也不知是甚麽人，來對他說以後就在水稻田裡跟他們一起幹活，需要時，要趕牛車。。勞動改造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季生仰天長嘆，再問天為誰春？那年王季生三十五歲，無家，無業，孤身一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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