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文化與ARGUMENT】
(雜談傳統文化 上)
--- 達世奇
有網友認為,魯迅曾有文章指,五四以前的中國文化是「吃人」,所以復興傳統文化就是復興「吃人文化」。在詳述中,雖然有一些概念混淆,但似乎講出一些道理。另外有朋友說,傳統文化有好的部分和不好的部分,好的可以發楊光大,不好的應該去除。
達世奇近作油畫系列《人類》
我的看法是,首先要從字面上理解「傳統」。傳,是傳播與繼承的意思。統,是被規範和強勢統一。文化範圍很廣,它專指有文字記載以來人類的一切活動,包括宗教信仰,社會政治,技術操作,言行禮儀,文學體育,音樂藝術,哲學人性,甚至吃飯穿衣,出恭解手等等,只要是人類行為,不斷有人文升級改變,都是人類的文化。像貓兒蓋屎,狗嗅撒尿,幾輩子沒有絲毫變化,也沒有文字與強勢規範,那就不是文化,那叫本能。因為中國人這些年來經常口語批評別人沒有文化,所以文化的含義被狹隘了,變成人類一種高級的修養,尊重大眾利益的言行舉止。
傳統文化是指被長期規範與繼承了的東西,內容廣泛。某村莊建屋子房頂翹角上要裝吉祥小動物,否則福澤不濟,這一裝就是幾百年。中國的琴棋書畫,工藝美術,唐詩宋詞,建築風水,相面算命,戲曲演唱等等,都是傳統文化。但是事有大小之分,從國家社會大處著眼,中國傳統文化分成兩類:1,儒。2,佛和道。
達世奇油畫近作系列《人類》
中國封建王朝幾千年,西漢時採用道家治國,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來各朝代都以儒家思想統治中國。孔孟之道被歷代官方與學術權威細化與世俗規範,變成了儒教,它是統治者作為維持國家運作的思想方針。而佛教傳到中國,與道教結合,相互影響,成為民間的傳統文化。佛與道事實上是輔助中國社會運作。它是在官家壓制下,民眾人心一個無奈的出路與解脫。因此,佛與道基本是出世的,國法止於佛門之前。不論官場民間,佛與道都起到了平衡社會衝突,平息人心的作用。
現在說要復興傳統文化,來指導當今的中國發展,肯定是行不通的。復興只能看作是挽救頻臨毀滅的傳統遺產,好像大熊貓有絕種的可能,應該人工培育。將失傳的物種復興,還有就是將原有的傳統技藝改良,保持民族風味,這只是起到豐富中國文化的作用,對推動中國的現代化發展不起主要作用。
歷史證明,治國的儒教傳統在千年封建農業國起到維持運作的功能,但是西方科技發展,凸顯近代中國的落後,儒家治國已經在大清滅亡中被否決了。要從儒家思想中找到好處,無非幾句成語名言。
達世奇油畫近作系列《人類》
在世界各個角落,人類生活總結出一些處世的道理,不管有沒有孔子,都會相差無幾。因為人類有他的共性,吃飯睡覺,男女相配,國家社會,人們之間的相處,都大同小異。無需因為說了幾句處世哲言,現在還是把孔子驚為天人,這未免太把當今的中國人看扁了。比如現在的中國,只聞孔子之名,並沒有讀過孔子至理名言的大有人在,也照樣行為處事得當,言談舉止風雅,因為社會教育資源已經非常廣泛,有大量同類的學識都可以隨時隨地吸取。即使自我在社會經歷中體驗改進,也可以獲得與孔子相同的處世道理。孔子的教導並非中國特產,各國社會都有。作為中國古代的思想家,我們當作先賢尊敬就可以了,就像對亞里斯多德的尊敬。中國需要的不是停留在孔孟之道,好像難得出了個聖人,就如一根救命稻草式的緊抓不放。中國需要後來黑格爾,康德,尼采,叔本華式的不斷思想更新換代,當然更需要有愛因斯坦和霍金。說實在話,我們幾乎不需要大而強勢的傳統,而需要不斷變化更新的,新的「老子」和「孔子」的出現。
我現在上藝術學院有兩個優勢:1,最先進的知識,比過去畢業的碩士博士知識更新。2,我的年齡比年輕人更有綜合能力,社會歷史知識豐富,看問題更有穿透力。我發現西方教育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特點,對任何先人的學習,一種思想,主義,技術,都要求有argument 爭議。不管對方的來頭有多大,都要提出自己的反對意見,作業的成績當然要看你的反對是否自圓其說,有邏輯,有事實根據更佳。
因為這種教育思維,造成了學術上的不斷更新,所以西方几乎是沒有傳統文化的。要說有,就是聖經的舊約與新約的合訂本,裡面無數條文勸人為善。而舊約為什麼變出一個新約? 這就是因為argument
的出現。否則舊約的上帝已經有了,雷打不動,就不會有基督教的誕生。時過境遷,新約的誕生是人類歷史最重大的改革更新,造成了後來的宗教改革,不斷創新的觀念,最後還要迫使學生做作業時要argument。如此這般,才誕生了霍金,他才敢argument說,當代宇宙科學知識的發展,推翻了以往所有的哲學論說。
達世奇油畫近作系列《人類》,該作品題材來自奧地利新聞,富裕中年婦女與年輕敘利亞難民性與錢的交易。
我在藝術學院校園走動,凡是碰到對面不相識的西女,有眼神相遇,美女都會自動露出友善微笑,這種禮儀超過了孔孟之道,讓我感受社會大家庭式的溫暖。其實,正常西人的言行舉止與中國人沒有什麼區別。幾年前爆出各種新聞,不少中國人在外的禮儀言行還是很差勁的。有說是文革造成的,我認為幾千年中國人中,只有一部分文化人是謙謙君子,禮儀待人,其他都是鄉野粗夫,好像魯智深出口就是「鳥人」。這就好比挖出古代皇帝墳墓里的精美瓷器,那只是個別高層人士擁有,千萬上億的粗碗毛胚都被打爛成泥混入地下,大家視而不見。所謂克己復禮,是忍一時之氣,積蓄力量恢復「周禮」。但是從字面上講,是在公眾場合里自我剋制,保持禮儀,這些西人一直自覺在做,他們無需孔孟的教誨。
要說復興傳統文化是否有好處?一句話說不清楚,就好像說人要吃飯,這要看怎麼個吃法。人不吃飯不行,但是現在人們生病全是吃出來的。
任何事物都要有目標,要具體化。復興什麼傳統文化?什麼目的? 有什麼益處? 我覺得比較現實的是發展原有的傳統工藝文化,比如傳統書畫,烹調旗袍,中醫武術,戲曲歌賦等等,最明顯的好處是吸引外國人對中國有新鮮感和趣味認同,從而喜歡中國,在國外民間形成對中國好感,提升中國的國際形象。
對海外年輕一代的華人,包括港台澳,是有對祖國大陸的認同問題。西人毫不猶豫認定你是Chinese,可是你自己內心可能否認。歷史證明,海外華人對中國的貢獻自孫中山開始,中國每一步的前進都離不開他們的支持。
對國內人來說,已經非常民族主義了。原來的琴棋書畫,唐詩宋詞甚至簡單的古典兒童讀物三字經等等,在專業教育里沒有間斷過學習,並沒有失傳。相反,傳統的學習方法卻是應該借鑒別人的ARGUMENT爭議,才會產生新一代的知識與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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