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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狗日的日子!
--顧曉軍小說·一百七十九(六卷:哎,這日子!)
昨天,是九月一日,是關餉的日子(過去,我們南京人,都把發工資叫「關餉」)。
上午,我就去了銀行。取了張排隊的號,就坐下來等。
我沒打算看誰、注意誰,真的。不知怎麼,一對母女取了錢、離開那取錢的櫃檯,來到我座位的跟前、就在我的眼前分錢--
女兒背對著我,坐在「暫停營業」的窗口前的座位上;母親則依著那櫃檯,面對著女兒,也幾乎面對著我。
母親拿著剛取的一沓百元大鈔,一張張數給女兒:「一、二、三、四、五、六、七。」
女兒沒有看母親,而看著母親數著放在櫃檯上的錢。母親,數到「七」、終止了的時候;女兒,堅持說:「八、八、八、八、八、八、八、八、八。」
於是,母親也說了聲「八」,把一張百元鈔票放在「七」的上面,而後說:「你八,我就沒有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那母親手裡,還剩兩張;她拿出錢包,把那兩張放了進去。
開始,我以為她倆是一起做了生意、分錢;這時,我才意識到--這應該是母女倆。女兒可能在上大學,那七百元或八百元,應該是她的生活費。
作為一個學生,八百元的生活費當然並不算多。可,作為一個母親,如果剩下的兩百元要過一個月的話,那還是太少了。
兩百元過一月的話,一天只有六塊六。六塊六,能幹什麼呢?
如今,三塊錢早點也只能吃個半飽。
一塊錢的豆獎,沒有了。豆腐腦,是兩塊五。燒餅,是八毛;油條,是八毛;茶葉蛋,是一塊……雞蛋煎餅包油條,是三塊五;鴨血粉絲湯,是六塊;麵條,有六塊、八塊、十塊……
麵條要賣這麼貴幹什麼呢?
我太太稱一塊五毛錢切面回來,能下一鍋;她盛一碗,我盛一碗,剩下的還夠我再吃一頓。
當然,如果兩百元過一個月的話,那母親就不會在外面吃早點了。
我是去銀行領工資,且不打算買什麼,所以把口袋裡的錢都掏出來丟家裡了,而取錢還沒有取到……不然,我真想給那母親一百元。
「一、二、三、四、五、六、七。」母親拿著剛取的一沓百元大鈔,一張張數給女兒。
女兒沒有看母親,而看著母親數著放在櫃檯上的錢。母親,數到「七」、終止了的時候;女兒,堅持說:「八、八、八、八、八、八、八、八、八。」
母親把一張百元鈔票放在「七」的上面,道:「你八,我就沒有了。」
直到去年,我才有時、另給太太一百元。「意外」拿到「紅票子」,太太當然會很高興。
一百元不與生活費一起給她,是因為這一百元是「意外」;而與生活費放在一起,就是應該的了。所以,太太常說:「你不知道現在的菜多貴。」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幾毛錢一斤的,都賣到幾塊錢一斤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母親拿著剛取的一沓百元大鈔,一張張數給女兒。
女兒沒有看母親,而看著母親數著放在櫃檯上的錢。母親,數到「七」、終止了的時候;女兒,堅持說:「八、八、八、八、八、八、八、八、八。」
母親把一張百元鈔票放在「七」的上面,道:「你八,我就沒有了。」
我後悔--以為來領工資、用不著錢,臨出門時、就把口袋裡的錢都掏出來放家裡了……
不過,如果我給這母親一百元,她會要嗎?
哎,這狗日的日子!
顧曉軍 2013-9-2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