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用自己蹩腳的語言談論這個話題,用公案來解釋可能更有意思一點。禪宗里有一個非常著名的公案是這樣描述「活在當下」的:
有求道者請教大珠慧海禪師說:「和尚修道,有沒有秘密用功的法門?」
大珠:「有!」
求道者:「如何秘密用功?」
大珠:「肚子餓時吃飯,身體困時睡覺。」
求道者不解地說道:「一般人生活都要吃飯睡覺,和禪師的用功不是都相同嗎?」
大珠:「不同。」
求道者:「有什麼不同?」
大珠:「一般人吃飯時百般挑剔,嫌肥揀瘦,不肯吃飽,睡時胡思亂想,千般計較。」
這個公案想表達的意思就是讓我們活在當下,一心一意欣賞品味當下的情景。其實,在禪宗里,還有更厲害的說法,就是我們連活在當下的這個心都不能有。因為當下的一剎那轉瞬即逝,也是不能抓住的。
《金剛經》里的一段經文「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就描述的很玄乎,它表示我們連活在當下的這個念頭都不能有。應該說「活在當下」是非常難的,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做到的。
那麼我們怎樣思維,怎樣努力才能做到「活在當下」呢?說簡單一點就是要求我們的思維意識不能被任何外在現象系縛,要時時刻刻保持清明的覺知能力。我還是用公案來回答這個問題吧!
禪宗里另外一個公案(出處《五燈會元》),非常有意思:
百丈懷海禪師是馬祖道一禪師的法嗣,師徒二人都是非常牛逼的一代禪宗宗師。
一天,懷海禪師陪同馬祖大師正在野外行腳,這時恰好有一群野鴨子飛過。
馬祖大師就問:「是甚麼?」
懷海禪師答道:「野鴨子!」
等了好一會,馬祖大師又問:「甚處去也?」
懷海禪師答道:「飛過去也!」
馬祖大師突然轉過身來,使勁擰懷海禪師的鼻子,懷海禪師疼得失聲大叫。
馬祖大師喝道:「又道飛過去也!」
懷海禪師言下恍然大悟。
事後,懷海禪師回到侍者寮內,忽然放聲大哭,悲傷至極。
同寮看到懷海禪師這個樣子,就問:「汝憶父母耶?」
懷海禪師答道:「無。」
同寮又問:「被人罵耶?」
懷海禪師答道:「無。」
同寮覺得難以理解,繼續追問:「哭作甚麼?」
懷海禪師答道:「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徹。」
同寮繼續追問:「有甚因緣不契?」
懷海禪師卻說:「汝問取和尚去!」
於是,同寮來到方丈室問馬祖大師:「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在寮中哭,請和尚為某甲說。」
馬祖大師卻說:「是伊會也,汝自問取他!」
同寮重新回到寮房,對懷海禪師說:「和尚道汝會也,教我自問汝。」
懷海禪師聞言,不由呵呵大笑起來。同寮感到莫名其妙,又問:「適來哭,如今為甚卻笑?」
懷海禪師卻說:「適來哭,如今笑。」
這個公案大家初看起來大概不太容易明白。馬祖為啥斥責懷海呢?懷海錯在啥地方呢?懷海錯在「飛過去也!」這句話上。這句答語表示懷海的思維是禁錮的,他的心在鴨子飛走以後仍然裝著「鴨子」,他沒有活在當下。他的心是不自由的。
後來懷海大笑,表示他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所在。大家可以自己去品味其中的奧秘吧!
《楞嚴經》中的一段描述有同樣的意思。當釋迦牟尼佛講法時,一會握拳,一會伸展手指,一會搖動他的手時,阿難的頭也左右搖動。釋迦牟尼佛說「汝觀阿難頭自動搖,見無所動。又汝觀我手自開合,見無舒捲」。
從百丈禪師的野鴨公案和《楞嚴經》所描述的思想,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就是把我們的覺知能力和外在要感知的環境做一個二元切割,讓我們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感知器官能獨立地與時俱進地感知外在環境剎那剎那變化和遷移,而不滯留於任何讓我們糾結或者欲愛的目標,這也許就是「活在當下」吧。
一期生命是由無數個剎那剎那的瞬間累積而成的,能把握瞬間喜悅的人,才能讓生命沐浴燦爛的陽光,這是活在當下的真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