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馬甲和光著屁股（雜談）

絕大多數人是穿著馬甲來網路的，在這裡確實不用實名制，因為畢竟不是在中國買菜刀。

馬甲總有豐富的意趣。馬甲名「墨墨屋宇」，如果只是聽到發音，我們一定以為人家「默默無語兩眼淚」，而實際上人家卻是書香滿屋汗牛充棟，要麼是北大的教授要麼是賣盜版書的小販兒；「黎明即起洒掃庭除」，這馬甲名背後，如果不站著一個手握掃把的規矩小兒，簡直對不起《弟子規》的訓誡；「魯有才」，到底是「魯」呢還是「有才」呢？「狐狸糊塗」，到底是「狐狸」呢？還是「糊塗」呢？許多馬甲名，人為製造了這種矛盾，貌似悖謬，而實則幽默，作者的睿智盡在其中。我經常見到一個叫作「獸性大發小白兔」的網友上來發帖子，見到這名字總忍不住要想像一番小白兔獸性大發了以後會怎樣，以小白兔只吃蘿蔔和白菜的天性，既便獸性大發了又能怎樣輝煌呢？是象小學校長帶女生開房？還是象明星之子參加輪姦行動？這網友真真是搞怪，害得我到現在也沒想清楚，還要繼續想。

網路的虛擬性給人們提供了一個自由揮灑的空間和平台，來歌來哭，來罵來笑，百無禁忌。我們中國人享受這種直抒胸臆的暢快不過才是近幾年的事，我們的傳統是文字獄和因言獲罪，要麼推出去斬了，要麼戴上個「右派」的帽子，賴活著不如好死。如今畢竟是新時代，大家穿上馬甲就指點江山就激揚文字，管它春夏與秋冬。

我喜歡這樣一句話，「人性的光輝不表現在約束之內，而表現在約束之外」。穿著馬甲來了，沒人知道我們是誰。網名「無名小卒」的，沒準是黑孩子奧巴馬，「秦皇漢武」倒可能是地鐵通道里撂地攤兒賣鞋墊兒的。但是問題的關鍵真的不在於網名叫什麼，而在於我們寫什麼。曹丕在《典論。論文》里說，「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不以文章事為雕蟲小技，同時他又說，「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后」，曹丕說的顯然不假，自古而來，以言立名和因言害名的，不勝枚舉。「古來聖賢多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喝的爛醉的劉伶與李白，首先是好文人，酒癖不過是文人的點綴。

也許我們沒想在網上留下傳世之作，也許我們上來就是消磨點時光，就是快意恩仇，也有人，就是上來吐一口濁氣換一個心情，所以愛啥啥愛誰誰，我的情緒就是中心，我的釋放就是目的。有很多人在這種「自由」中，沒想到為誰負責，也包括不為作者自己。當全民都參與表達的時代到來的時候，我們確實很難拿出一個範本，說，「它是榜樣」。因為喜歡婉約的有，喜歡豪放的有。焦大喜歡的，自然和寶黛不同，黛玉和寶哥哥同讀西廂的情調，是那個時代很小資的東西。

網路雖然給了我們這樣的便利，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它因此就接受我們把人性中最為陰暗的一面赤裸裸地拿出來。不是因為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就可以上來由著性子醜惡齷齪，我就可以「只著文章不擔道義」，我就可以不顧一個社會起碼的道德標準和良知，甚至反人類反文明。因為畢竟，網路也是一個公共場合，它是信息時代的文化廣場。

據說逢到國內十一長假期間，人們便很愛國地蜂擁至天安門廣場觀看升旗儀式。而儀式畢，人們就毫不慚愧地在廣場丟下幾噸垃圾。於是引來熱議。許多人說，垃圾事小，國民素質事大。如果拿來比照一下，我們是否也該知道，要保持文化廣場的清潔呢？

每個人上來之前，都為自己擬了一個很個性化的馬甲名。但是在有了馬甲以後，我們似乎還要小心，言來語去間，應該有理有節有度。理、節、度，是我們參與社會生活時應該保持的起碼理性。它應該是一塊遮羞布，既便我們內心難免有骯髒，但是因為有它，起碼我們的骯髒不會污及他人。

且叫這塊遮羞布起點作用，免得別人看我們，說我們光著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