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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醉人,人焉能自醉?

作者:T26118  於 2013-10-26 20:34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熱點雜談|已有2評論

酒不醉人,人焉能自醉?

――讀《尚書·酒誥》隨筆

 

小事不訓誥,《尚書》中,凡訓誥事,一定經天緯地、治國安邦。正因為這樣,《尚書·周書》中突然有一篇《酒誥》,便令人詫異十足。「多大個事啊?不就是喝點酒嗎?」

然而周公卻一臉嚴肅,訓誡康叔:到衛國執政,務必狠剎酗酒之風。

細想周公自有他的道理。

康叔受封之衛國,乃殷商故地。當初,紂王建造酒池肉林且縱情聲色。上有好之,下必效之,以致殷末之時,風氣奢華,政亂其德,人亂其性,世面上儘是瘴氣。周公自然不想蹈入商紂的舊轍。新興王朝總要帶著滿腔熱情和渾身朝氣開始一個新紀元。無論客觀上效果如何,起碼主觀上意願如是。所以翻檢中國五千年書簡,每一個王朝都沒走出初盛末衰的鐵律,象草木般,從春到秋到冬。以北京為例,哪一夥勝利者入城前都曾雄心勃勃,都有躲開鐵律的幻想。帝王要艱苦奮鬥勵精圖治,大學士們便寫些「幾百年祭」式的警世文章,然而奇怪的是,每個王朝到最後都走了一個同樣的圓,在歷史的大屏幕上,各個王朝的起點和終點無大異處。

我們專事稼穡的祖先,從五穀中為我們提取了漿狀的精華,比之於西方人的葡萄中取汁,我們的美酒更醇厚更濃烈。暢飲,抒大漠長煙之志;淺酌,寄小橋流水之情。古來聖賢多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中國古代文化,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部士大夫文化,而在其間,無論魏晉風度還是唐宋風格,都與酒結下了不解之緣。假如把留名的文人作一番個案分析,我們差不多可以概括出這樣一個共性:進不到官場或被從官場踢出來,飽嘗失意之苦之後,要麼「會須一飲三百杯」,要麼「把酒問青天」,反正是有酒入愁腸之態。酒酣之際,醉眼看朝野看自家,憤懣怨艾甚至批判,都被放大,爾後潑墨揮毫。發泄的文字——我們叫它歌哭,反政府的文字——我們叫它針砭,便篇篇什什地出來了。非常有趣的一個現象是,所有後代人都愛看前代那些反政府的文字,而現實的政府卻總要興興文字獄,或來場文化的革命,革點文人的腦袋以示震懾。

酒不是不能喝,倒要看給誰喝。文人喝了,是好事。酒壯慫(屍下從)人膽,文人立馬便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趁著酒勁捨得一身剮。於是文壇亘古以來許多真性情常常是酒性情的衍生。李白不醉,焉敢龍巾拭唾、貴妃捧硯、力士脫靴?不灌斤八的,他也照樣做世俗中人,「雲想衣裳花想容」,給楊玉環唱一組諂媚的歌。

但是官員不能喝。

殷末周初,社會處於轉型期。舊朝遺民尚未完全脫胎換骨,頹敗淫風難於於一夕間盪去,而酗酒之風既占淫風之首又為淫風之源,難怪周公決意用重典而根除之。在周公看來,「我民用大亂喪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喪,亦罔非酒惟辜」,酗酒淫風,於周初社會而言,無異於洪水猛獸。這是否有點小題大做?但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歷史是,許多細微小事一再演繹和翻轉乾坤天地,以至於當我們見到「防微杜漸」四個字時,便心有寒氣掠過。

人類的物質文明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時至今日,我們有那麼多可資享受的條件令我們常存感恩之念。男人可以去酒色,女人可以去休閑,孩子可以去打電腦遊戲,各得其所,豐富而多彩。相信周初之時,高爾夫沒球沒場地,卡拉還不OK,遑論豪奢會所及各樣中心。想象那時代既便是奢侈的官員貴族,也不過一手豬腳一手酒樽,吆三喝四「走一個,走一個,再走一個」,直到把自己放倒,爛醉如泥。大概這種酣暢痛快的酒活動,是他們最為高級最為高雅的業餘生活和上流社交。然而周公列舉「在昔殷先哲王」,說他們「畏天顯小民,經德秉哲」,「自成湯咸至於帝乙」,「罔敢湎於酒」。又說,「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顯越,尹人祗辟」。干正事的人無暇淫樂,淫樂的人不幹正事,自古而然。

商紂嗜酒,《尚書說》中說他「為長夜之飲」,於是朝野上下有樣學樣。領袖沉湎於打橋牌,舉國老百姓就打麻將,大官養情婦,小官就包二奶,綱紀已亂,WHO還怕WHO?曹雪芹看王朝一如看大廈,朽爛到某個節點上,必然忽拉拉瞬間傾倒。那時叫王朝傾倒,如今叫政黨解散,其實這等事總是利益集團的事,跟老百姓無大關係。上世紀九十年代之初,東歐諸國一夜間紛紛易幟,那便是現代版的改朝換代。「變天了」,乍聽起來很恐怖,但是是由陰轉晴還是由晴轉陰,還須冷眼相看,不急於給出結論。

矯枉必須過正,周公也是不得已而嚴刑酷法,明令康王,「群飲」,即官員聚眾狂歡濫飲,「盡執拘以歸周,予其殺」。誰若被康王執拘以歸周,誰就會被周公拿去寶貴生命。

面對周公鐵腕,我想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不想用項上人頭換那三杯兩盞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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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2 個評論)

回復 越湖 2013-10-26 21:46
「面對周公鐵腕,我想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不想用項上人頭換那三杯兩盞淡酒。」
那要看是喝之前還是之後的想法了。
回復 粒子在 2013-10-28 01:19
領袖沉湎於打橋牌,舉國老百姓就打麻將,大官養情婦,小官就包二奶,綱紀已亂,WHO還怕WHO?曹雪芹看王朝一如看大廈,朽爛到某個節點上,必然忽拉拉瞬間傾倒。那時叫王朝傾倒,如今叫政黨解散,其實這等事總是利益集團的事,跟老百姓無大關係。上世紀九十年代之初,東歐諸國一夜間紛紛易幟,那便是現代版的改朝換代。「變天了」,乍聽起來很恐怖,但是是由陰轉晴還是由晴轉陰,還須冷眼相看,不急於給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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