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老宅(5)

作者:sanmiwu  於 2022-5-23 00:1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luantanqin|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中國,科學技術不發達,四個現代化也還沒有實現。

就算沒有天災人禍,老宅里人們的生活水準也只是維持個溫飽。

雞叫三遍,天還不亮,奶奶,媽媽起來燒火做飯,炊煙裊裊。

一鍋紅薯湯,腌個蘿蔔絲當菜,洋蔥和土豆算是奢侈品。

端著飯碗坐在院子中間的青石板上吃飯,大公雞帶著一群老母雞轉來轉去,吃我丟在地上的紅薯皮。

大門口小樹林對面高處的一棵樹上掛著小半截鐵軌,生產隊長拿個鎚子,鐺鐺鐺敲得山響,

"社員同志們,上工了。"

媽媽把我裹上小棉被,背在身上。

一年到頭的忙,春天種紅薯苗,玉米,花生,大豆,種完了等下雨。

秧苗長出來了,鋤地,除雜草。

刺腳芽扎手,小心翼翼連根拔起來,回家餵豬。

六月,小麥成熟,是收穫的季節。

鐮刀磨得飛快,戴上麥秸帽,拿上水壺,擦汗的毛巾,太陽升起之前早早出發了。

烈日炎炎似火燒。

頂著烈日,揮汗如雨的不僅是大人,也有半大的孩子。

麥子一排排在身後倒下,三個刺的大木杈叉起來裝上車,好高。

麥子攤開了在打麥場上,套上牲口,拉著個石磙子碾場。

一粒粒的麥子碾出來了,混著殼。

最不希望的是雨,最想要的是風。

木質的掀,鏟起麥粒,揚起了撒向天空。

分開了,殼是殼,麥是麥,風是天然的分離器。

麥子堆起來,像是一個個小沙丘,挽著褲腿,光著腳丫,麥堆里跑來跑去的是孩子。

麥秸堆成垛,是牲口過冬的飼料。

掏空麥秸垛,跟大孩子們躲在裡邊聽叔叔講狼的故事。

"一屠晚歸,擔中肉盡,止有剩骨。"

聽的我毛骨悚然。

狡猾狡猾的,那假寐的狼。

豐收的喜悅帶給山鄉,也帶給老宅里的人們。

白面饅頭,蒜麵條,做飯的是媽媽,拿著蒜錘,對著蒜臼搗蒜的是我。

一年中難得的奢侈。

1972年,夏天過後,老宅蓋房了,是小叔的婚房。

東窯和西窯朝南,前邊兩排房,朝西的是小窯和兩間瓦房。

面朝東的原是四間瓦房,70年被拆了三間,剩下靠近二門房廊的一間是我小時候和媽媽住過的。

新房就在原址,連著剩下的那間。

土坯房,椽子是叔叔自己去外邊地里刨的桐樹。

小小的婚房,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柜子,一台縫紉機,一把凳子,剩下就是兩個人立腳的地方了。

小叔結婚了卻了爺爺奶奶心中一件大事,是值得慶賀的。

來了好多人,原本是兩個人立腳的地方擠了好多半大的孩子。

新娘子害羞,坐在床沿上不肯說話。

說話,起鬨的是我們。

我那時剛滿兩歲,夾在人群中。

我是該叫她嬸子的,家鄉話是一個字"嬸"。

卻又不僅僅是嬸,體現不出她的新。

大人們說要在嬸的前邊加一個字"花"。

於是跟著哥哥們叫她花嬸。

這樣的一叫就是好幾年,直到後來堂弟出生,還是花嬸,花嬸的叫。

花嬸是真的有些不高興,

"都七老八十老太婆了,還花嬸,花嬸的,回家叫你媽去。"

我不知道花嬸為什麼不高興,別人說她臉皮薄那是真的。

非要改口不行,覺得好彆扭。

跟媽媽說,她倒是沒有吃驚,跟鄰居大娘說,

"你看看,這孩子吧,好的,壞的,啥習慣都容易養成,改起來就難,像是割他肉一樣。"

大娘說,

"真是的,這孩子吧,也要自己養,從小習慣了你才是他媽。"

我是真的有一陣子覺得嬸不是花嬸,她們是兩個人。

好在是,我們家也要蓋房了,另外一個習慣等著我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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