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了,吃白水煮蛋。
翻山越嶺去看外婆,她住在萬安山的那一面。
爬上萬安山頂,雙手合起成喇叭狀,對著山谷學狼的嚎叫,喊啞了嗓子;
遠處的村莊,鄉間的小路,還有大片大片綠的田野。
夏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
早早起床,挎上籃子,跟著爸爸去地里給莊稼施肥----點化肥。
玉米苗已經長到跟筷子一樣高。
籃子里裝了化肥。
爸爸用鋤頭靠近秧苗刨一個坑,我用手抓一把化肥丟進去。
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管化肥叫"蛋肥",化肥袋子上寫著的是尿素。
尿素白的像是雪,握在手裡團成一個球,站著往下扔,不是總能扔進坑裡。
不喜歡化肥刺鼻的氣味,也不喜歡它侵蝕我的手----像是福爾馬林里泡過的標本。
麥子青了,結穗了。
摘上幾棵帶回家,碾碎了做成"碾轉",那是家鄉特有的美食。
麥子熟了。
又是早早起床,趕在太陽之前。
戴上草帽,帶上毛巾,帶上磨好的鐮刀,帶上乾糧,帶上水,準備好一天的戰鬥。
驕陽似火----從地平線升起的那一刻起。
彎著腰,弓著背,揮著鐮刀,麥子一片片倒下。
汗水流進眼睛,流進嘴裡,是鹹的。
麥芒扎到手臂,麥茬戳著腳趾。
隔一會兒,伸個懶腰,跟奶奶說,
"奶奶,再歇一會兒,我腰疼。"
奶奶笑著說,
"凈說瞎話,小孩子家哪來的腰。"
腰自然是有的,酸也是真的,還有一點,我是真的不喜歡干農活,好辛苦。
好在辛苦歸辛苦,收穫是有的。
跟著媽媽回家去準備晚飯。
蒜麵條,熱鍋饅頭,紅豆湯,再煎上幾個雞蛋,一年中難得幾次的奢侈。
天氣依然是燥熱,乾旱少雨,馬路上厚厚的塵土。
中午的太陽火辣辣的。
賣冰棍的來了,推著自行車,冰棍箱子好大,裡面墊著棉被。
跟媽媽討雞蛋,換來冰棍。
隔一會兒舔一口,看著它慢慢化在碗里。
知了在樹上唧唧,唧唧的鳴叫,此起彼伏,我躲進窯洞蓋著被子睡午覺。
和泥巴,推桶箍,踩高蹺,抓石子,彈玻璃球,捉蜻蜓,一玩就是小半天。
捅馬蜂窩,陸渾大渠一號井上摸魚,山坡上掐野菜,山溝里飲山泉,小樹林里追"花度娘",摘蟬蛻,這是我整個的世界。
喜歡夏天自由的天空,不喜歡它的熱,也不喜歡被蚊蟲叮咬,我喜歡下雨天。
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落下來,濺起塵土,空氣里瀰漫著泥土的氣息。
片刻間,雨傾盆而下。
小夥伴們擠在房檐下享受片刻的清涼。
被誰推了一下,我跌進雨里。
索性撒開腿,猛跑一圈,濕了汗衫,濕了頭髮,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淌,那是少年英雄的灑脫。
雨後是彩虹,掛在藍藍的天上,一座通向天宮的橋。
英雄自古多情,橋的一頭連著七仙女,一頭連著我的心。
夢很美,像彩虹一樣,清新明亮;
也很短,像暑假一樣,轉眼即逝。
秋季開學了,光顧著玩兒了,暑假作業都還沒做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