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能夠重新來過,我一定靜下心來好好學習,好好做人。
1966年文革開始后,學校亂套了,停課搞運動,鬧革命,批鬥會。
從中央到地方。
1967年1月13日,劉少奇告老還鄉被拒,註定了他最後的結局是"自絕於人民"。
1967年8月5日,劉少奇、鄧小平、陶鑄夫婦分別在中南海受批鬥,然後,天安門廣場召開百萬人的劉鄧陶批判大會。
1968年10月31日,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認定「黨內頭號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劉少奇,是一個埋藏在黨內的叛徒、內奸、工賊,是罪惡累累的帝國主義、現代修正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走狗。」
會議決定:「將劉少奇永遠開除出黨,撤銷其黨內外的一切職務,並繼續清算劉少奇及其同夥叛黨叛國的罪行。」
1969年中國共產黨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選定林彪為接班人,劉少奇疾病纏身,於1969年11月12日在河南開封病逝。
北京是全國的榜樣,中央出了劉鄧陶三人集團,地方也開始揪斗三人集團。
麻將桌上是四人,批鬥會是三人。
二哥那時候天天小心翼翼的,老師們見面不敢亂打招呼,亂說話,停在路邊說幾句話就可能被人舉報,抓起來逼問是不是密謀反黨,反社會主義。
我那時候正值叛逆的青春期,還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熱血沸騰。
沒有了高考,再死讀書已經與世界格格不入了。
"我考零分我自豪,我有與世界決裂的勇氣。"
像我這樣的人,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上大學原本也只是白日做夢。
讀書就算了吧,能有什麼用?
我們要首先管好我們的國家,決不允許任何人侵蝕她,未來是屬於我們的,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在我們這一代。
儘管我一直沒搞明白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革命,但我支持搞破壞,批鬥會儘管有些殘酷,我也不喜歡看熱鬧,但我相信斗資批修是必須的。
流行的總是好的,偉大領袖毛主席說的也總是沒錯。
不破不立,我們破壞的是一個萬惡的舊世界,我們迎接的是一個繼往開來的新世界;
那些被批鬥的人是舊秩序的維護著,頑固不化的是他們的思想,不鬥他們就達不到教育群眾的目的,不把他們根除社會就沒法進步。
我在外邊瞎胡鬧,回到家裡,熱血的背後是迷茫。
被批鬥的應該是那些當權派,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走資派,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主席,出賣國家的叛徒。
爸爸是個讀過幾天書的農民,照支書的說法不能算是老實人,依他的脾氣,看不慣的事情他總忍不住要說兩句,家裡外邊都一樣,但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主席,出賣國家這些跟他邊都沾不上。
我有時候隱隱覺得爸爸說的儘管不合時宜,但是他講道理,他總是四書五經,孔子,孟子的掛在嘴上,他懂歷史,不像很多人喜歡動不動背語錄,喊口號,你說東,他說西,大話壓人,弄得你暈頭轉向,完全無法交流,不在一個頻道上。
爸爸知道世道變了,和以前比起來,他的話明顯少多了,他不議論國家大事,也不參與村裡,鄰里的事物。
儘管如此,村裡每次的批鬥會總還是少不了他的影子,其實翻過來翻過去就是那幾件事,陳年老賬,什麼新花樣也沒有,一個小辮子揪來揪去揪你一千年。
這個讓我非常沮喪,也抬不起頭。
串聯的時候,我看到有像我一樣大的孩子站出來揭發自己的父母,我沒有什麼好揭發的,也沒有那個勇氣。
我跟爸爸很少坐下來好好談心,但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我也知道他非常厭惡我去當紅衛兵。
爸爸說,
"強權面前,每個人都是受害者,弱者面前,我們又都是施暴者。"
他不想我當這樣欺軟怕硬的兩面角色。
他讓我不要人云亦云,不要跟著別人瞎起鬨,他希望我能保持一點同情心。
我有時候也擔心,不知道轟轟烈烈的運動會把國家引向何處,人都像是瘋了一樣,不生產,不學習,一天到晚鬥來鬥去,生活還是一樣的貧窮。
學校里,書本里,天天講"為人民服務"。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人民。
如果是,誰在為我服務?
如果不是,誰是人民? 他們需要我的服務嗎?
書上說,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現實中,人人整我,我整人人。
艱苦的歲月,親情變得尤為珍貴,不管怎麼說,希望總還是有的,就是新生的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