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療養院

過兩天，爸爸讓我陪大哥去洛陽衛生局找表姐夫。

表姐夫是洛陽衛生局醫療科科長，官職不算大，但是九縣二區醫院的領導都要通過他才能接近更高層的領導，大家對他還是很客氣。

表姐夫問了情況，給我們介紹了河南省工人療養院，說那裡有兩個老中醫。

表姐夫說，

"洛陽地區有點名氣的中醫我都認識，工人療養院還不錯，離家也最近，我給你們寫封信，你們拿著去醫院直接找醫生。"

工人療養院我熟悉。

我和大哥來到中醫門診按表姐夫信上寫的名字打聽，很容易找到了。

大哥遞上介紹信，大夫看了忙站起來給我們讓座，

"啊，你們是李科長親戚啊。"

大哥點頭，我說，

"李科長是我表姐夫。" 

大夫說，

"李科長是我們上級領導，信又寫的這麼客氣，我就知道不是一般的關係，你們放心，我一定儘力。"

大夫號脈，聽大哥介紹病情，並看了大哥在伊寧市醫院的病歷之後，對我們說，

"你們這醫生也是太馬虎了，一種病要確診之後才能動手術。急性黃疸性肝炎是一種普通的常見病，主要是得保養治療，一般治療期三個月左右就能康復。"

心裡高興，我就覺得不是大問題嘛。

大夫接著說，

"現在中醫藥材少，醫院規定病人處方一般只能兩副，多了不開，我破例給開五副葯，能用兩個月，也不算違規。"

大夫把處方交給大哥，大哥致謝。

大夫又寫了一個便條，署名:

病情嚴重，五副，黃天才。

跟我說，把這個給划價員，不會難為你。

排隊划價，付款，取葯。

吃完兩個療程，大哥身體有些起色，第三次，大哥去縣水泥廠工作面試，爸爸讓我去醫院買葯。

找黃大夫，大夫照樣給開了五副中藥。

拿著處方去划價。

收費處交錢，從窗口遞進處方，另一手往裡遞錢。

收費員接過錢，突然覺得不對，把錢和處方推出窗口。

"喂，不行啊，醫院規定一張處方最多開兩副葯，你這五副葯不能取，回去換處方。"

我央求，

"您行行好吧，我家離醫院幾十里地，來一趟不容易，病人情況嚴重，以前都是五副的。"

收費員不耐煩，

"以前誰給你的，你找他去，在我這兒就不行，快走，下一個。"

說著把錢和處方推出來掉到了地上。

我不死心，撿起錢和處方，

"您就行行好吧，醫生都開好了，這划價也划好了。"

他也怒了，

"你再鬧，今天一副葯都沒有。"

沒辦法，回來找大夫，大夫也為難，

"你好好跟他講講情，我也沒辦法。現在醫院階級鬥爭抓得很緊，你下次來，能不能見到我也不知道，能拿五副盡量拿五副吧。"

又回去，這次更糟，

"你再無理取鬧，就叫公安抓你了，先說說，你什麼成分。"

沮喪，我蹲在醫院走廊的地上，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怎麼這麼沒用，這可是大哥的救命葯啊。

獃獃地看著處方，想著怎麼辦。

突然眼睛一亮。

我站起來，直接來到取藥房，把處方遞了進去，心裡咚咚亂跳。

藥師在桌上放了五張紙，開始配藥，包葯。

用紙繩捆綁好了遞出來。

我拎著五包葯，頭也不回，趕緊小跑出了醫院。

驚魂未定，走出醫院老遠才坐下來慢慢心裡平靜一下，仔細回憶:

收費員的確是看也沒看就隨手先在處方上蓋了收費章。

從醫院回來，緊張了兩個月，誰也沒敢說，看看沒事兒，漸漸的就忘了。

直到1974年，大哥都返回新疆一年多了，這件事情才最終暴露，我那時也沒有料到收費員的命運會因這件小事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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