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天天亮,列車員過來查票。
我有點餓了,拿茶缸去接點熱水,回來吃媽媽給我帶的乾糧。
整整一天就這麼干坐著,也沒跟別人說話,一是不習慣,還有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聽懂我家鄉的老土話。
第二天,帶的乾糧吃完了,餓了一頓,晚上有點受不了,買了一份米飯。
盒飯里有白菜,粉條,還有一個東西不知道是啥,薄薄的小方片,上面是小方格,像是碎布料。
不敢吃,感覺是廚師不小心把擦碗布切斷掉到鍋里了,用筷子一塊一塊撿到一旁扔掉----許多年後知道那個東西其實是豆腐皮。
坐了兩天三夜的火車,中午時候,火車到達終點站,新疆自治區的省會烏魯木齊。
隨著人流走出火車站,出站口好多人,高高舉著寫著名字的牌子,也有大聲吆喝客人名字的。
我有些暈頭轉向,背著包袱,兩隻腳一高一低,像是在雲里霧裡似的,不知道往哪兒去。
記得家人的交代,去找解放軍。
左右尋找,終於找到了,穿綠色軍裝,戴綠色軍帽,五角星,紅領章,持槍站崗的解放軍。
慌忙上前答話,帶著濃重的鄉下口音,
"解放軍同志,你好,從廣場到農四師辦事處,咋走?"
一邊遞過大哥寄回的信封。
解放軍同志耐心地給我講了去農四師辦事處的路徑。
連聲說,
"謝謝,謝謝。"
順著解放軍同志指點的路名和站牌上的站名,走了近一個小時,來到農四師在烏魯木齊的辦事處。
掏出大哥的信封,讓工作人員看了,讓我到窗口辦理了住宿手續。
辦事員告訴我,烏魯木齊往伊寧的班車三天一趟,明天八點有一趟,早上七點窗口售票。
旁邊有人說,
"車站窗口很難買到票,有人提前跑售票員家裡把票都買走了。"
覺得新疆人辦事兒跟老家人差不多。
"那售票員家在哪兒?"
我問。
"咱不知道,聽說的沒買過。"
唉,這咋辦?
忽然想起來,我小時候的兩個同學在新疆的部隊汽車團開車,跟他們通過信,好像就在烏魯木齊。
問辦事處工作人員,剛好有知道的,
"部隊汽車團在郊區,做18路車,到汽車團站下。"
嗯。
我把行李交給辦事處工作人員,說要到汽車團辦點事,天黑回來。
一點半鐘,時間還早,算了,不坐公交車了,沿著站牌走吧,省下來幾毛錢可以買一碗面吃。
走了八九站,再有三站就到達目的地了。
路旁一個大醫院。
想起來,同學他姨在烏魯木齊上班,是個醫生,就想去問問。
走到門崗,
"請問一個叫徐春英的醫生有沒有在你們這兒上班,是河南人,偃師縣的,我是她親戚。"
門崗說沒有這個人,
"你確定是我們醫院? 我們醫院醫生我都認識,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沒辦法,接著往前走。
到了部隊汽車團了。
過去問門崗,
"河南偃師當兵的幸斌,振武是在這兒吧?"
門崗上下打量我一下,
"你哪裡人?叫啥?"
"我河南偃師哩,建功,從老家來,找老鄉,我們村兩個當兵的同學在這裡開車。"
這下知道了,
"老鄉啊,進來吧,進來吧。"
隨他來到營房,裡面有四個兵在閑扯,對著其中一個說,
"咱老鄉,你們偃師哩,幫忙聯繫一下幸斌,振武,我要站崗。"
河南當兵的烏魯木齊扎堆了。
更巧的是,有一個老家就是隔壁公社的,又都是同齡人,三言兩語就熟了,我的兩個同學他們都認識,只是不巧,幸斌出車去五台了,不知啥時返回,振武支援巴基斯坦在國外。
問他們這兩天有沒有車去伊犁,他們說這個不知道,不好說。
我說要走,他們客氣讓我再坐會兒,問問家鄉的情況。
我跟他們說了東一干修渠,焦枝鐵路,添點油加點醋,讓故事生動,他們很喜歡聽。
感嘆生活不易,羨慕他們在這裡當兵,天天有白饅頭吃,有菜,一星期改善伙食,還有肉吃,比在家好多了。
家裡天天都是紅薯,紅薯面,紅薯湯,紅薯片,紅薯窩窩頭,吃的胃裡泛酸。
我說他們能當上兵,也學會開汽車,將來一定前途無量,不像我,上學不讓上,招工不讓招,當兵不讓當,凡是需要政審的,邊都沾不上。
他們也說自己運氣好,比家裡弟弟妹妹們好,父母雖然受苦,但知道他們在外邊能吃飽飯,心裡也高興。
我說,
"是啊,你們才是國家的人,我是老外了。"
東拉西扯說了一個多小時,我得趕快走了,再晚天就黑了。
本來想著找到老鄉,興許能搭個便車,省下去伊寧的車票錢,沒想到還是鎩羽而歸。
無心坐公交,步行兩個小時,天黑趕到辦事處。
胡亂吃點飯,睡覺了。
決定明天早上早點起,碰運氣看能不能買到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