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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野之民(52): 靡靡之音

作者：sanmiwu  於 2020-5-3 22:2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luantanqin|通用分類:前塵往事|已有2評論

八十年代初，沒有手機，沒有網路，沒有遊戲，沒有網紅，是個令人嚮往的清凈時代。
歌星有一個，就是蘇小明。
三米對音樂的接觸最初只限於地方戲。
小的時候，農村裡春節搭戲台唱戲，就在露天地里，媽媽帶三米去看，天寒地凍的，搬個凳子，裹上小棉被。
戲檯子不大，看戲的人很多，整個村子拖家帶口的能來的全都來了，人山人海的。
不規矩的人有的，他們不想老老實實地坐著，站起來擋住後邊的人看不到，便有維持秩序的人揮舞著長長的竹竿在人的頭頂掃來掃去。
戲看了很多，古代的像是《野豬林》，《花木蘭從軍》，《穆桂英掛帥》，《秦香蓮》，等等，有個唱《秦雪梅弔孝》的演員邊唱邊自己掉眼淚，把畫的妝都哭花了，媽媽說那是真的好演員。
現代的戲也不少，比如《朝陽溝》，《小二黑結婚》《李雙雙》等。
三米大一點的時候，和小朋友結伴到附近村裡看戲，戲沒有多大的吸引力，坐在那裡小半天是件很枯燥的事情，只有大人才會那麼傻，到處亂跑看熱鬧是三米正經要做的事情。
戲沒記住，記得的都是戲曲之外八卦的東西，狗子那天神神秘秘來問他，
"三米，你知道我哥為什麼喜歡李雙雙的被窩嗎？"
三米脫口而出，
"狗子，你哥是流氓?"
狗子火了，
"三米，你哥才是流氓!"
三米不解，
"你哥不喜歡李雙雙，喜歡她的被窩，不是流氓是什麼?"
狗子裝作有學問的樣子，
"三米，你不知道吧，這個叫歇後語，李雙雙的被窩----有希望，喜旺，知道嗎? 就是李雙雙的男人。"
哦，原來這麼回事，三米不屑地說，
"狗子，你哥喜歡李雙雙的男人?"
狗子也是愣了，沒想到三米這麼傻，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三米，我是好心教你點東西，你這個人真沒意思。"
狗子悶悶不樂了一下午。
"親家母，你坐下，咱們說說知心話......"是豫劇《朝陽溝》里有名的唱腔，村裡人幾乎人人會唱，耳熏目染的，三米也會偶爾哼上幾句。
總的來說，除了那些舞刀弄槍，打來打去的場面，他感興趣的很少。
台上的人走一步停兩步，邊走邊唱，翻一座山要花好半天，是件讓人著急的事情，三米是看戲，又不是聽戲，這樣的節奏怎麼能受得了。
上了學是革命歌曲，《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學習雷鋒好榜樣》。
每天上午預備鈴響到第一節正式開始有十五分鐘，是合唱革命歌曲的時間，班長起個頭，
"預備....起!"
於是乎，歌聲嘹亮，響徹天空，鏗鏘有力，像是戰士的盔甲，勇猛卻不貼心。
三米第一次聽到蘇小明的《軍港之夜》心著實地顫了一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學校里看不到電視，三米想象著這個魔一樣的聲音後邊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含笑的眼神，清秀的臉，白嫩的肌膚，芊芊的十指，豐滿的腰身。
"年輕的水兵，頭枕著波濤，睡夢中流露出甜美的微笑.....回到了祖國母親的懷抱，讓我們的水兵好好睡覺。"
三米幻想著自己就是那個石榴裙下，溫柔鄉里沉沉睡去的水兵。
這首歌後來被學校里的小學生拿去班裡當合唱，三米覺得大煞風景，小屁孩把這首歌的意境給弄壞了。
再後來，三米聽說蘇小明因演唱《軍港之夜》而遭到了嚴厲的政治批判。
部隊的老人們說，
「蘇小明的歌，曲調咿咿呀呀，沒有革命氣勢，純屬『靡靡之音』。」
三米第一次聽老師說"靡靡之音"這個詞，他想到的是流氓，頹廢，糜爛，毒藥，不健康，墮落，心裡害怕，像是做了賊，怕別人看到他心裡想的齷齪事情。
他不知道部隊里的老人，那些頂著大蓋帽，帶著軍銜的人是不是和他有著一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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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2 個評論)

回復 tea2011 2020-5-4 00:06
『便有維持秩序的人揮舞著長長的竹竿在人的頭頂掃來掃去。』頭次聽說這個地方性細節，想象著，忍俊不禁
回復 sanmiwu 2020-5-4 23:18
tea2011: 『便有維持秩序的人揮舞著長長的竹竿在人的頭頂掃來掃去。』頭次聽說這個地方性細節，想象著，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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