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憶: 毛 文革 6--7---

作者:dld  於 2014-1-26 11:4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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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高壓下抗爭的「414串聯會」(1967.
4—1967.5)〕

第七節 談判異常激烈,只為加不加「正確」兩個字

    本來第三條還有「調整和擴大總部」的內容,但是談判中對此沒有涉及。即使
總部調整擴大,再增添幾名414人士,加上我和王良生原有的委員,總部里「4
14串聯會」的代表依然只是少數。


    我們擔心的是,團派占絕對優勢的兵團總部和「革籌小組」極有可能作出非常
不利於414的決議,譬如,以大局為由要求解散「414串聯會」。對這樣的決
議,要是不執行,就是違背《四項協議》。要是執行,無疑是自己鑽到自己結的套
索里去,吃啞巴虧。無論哪種情況,都會非常的被動。

    對於第四條,我們一開始主張乾脆不寫,迴避處理。團派堅決不同意。謝富治
也支持團派的意見。我們一看反對不了,就強烈要求在第四條中加上「正確」兩字
,修改成「「井岡山兵團」總部、「革籌小組」作出的正確決議必須執行」。

    團派代表堅決不同意。他們認為,為了維護兵團總部和「革籌小組」的權威性
,它作出的決議當然必須無條件執行。他們內心是想以這一條來束縛414,擔心
要是加上了「正確」兩字,414就可以利用這兩個字把一切不合414胃口的決
議都說成是不正確的決議而拒不執行。

    這一條款,就像是如來佛的「緊箍咒」。沒有這一條,團派擔心414這個「
孫猴子」隨時會造總部的反;有了這一條,414擔心總部隨時會想出什麼妖蛾子
整治得414頭痛欲裂。

    兩邊內心的擔憂都有一定道理,彼此也心知肚明,但又都不便拿到檯面上來。
於是為了加不加「正確」兩個字,雙方爭得面紅耳赤,吵得不可開交。68

    一年前,要是工作組說「工作組作出的決議必須執行」,蒯大富會認為這樣的
說法符合毛澤東思想嗎?我堅信蒯大富肯定不會同意這樣說法的。「「井岡山兵團
」總部、「革籌小組」作出的決議必須執行」,這樣的說法違背毛澤東思想,實在
太明顯了,任何一個群眾組織都能一眼識別的。而現在,因為這有利於蒯大富了,
他就堅持這樣的說法。看來,還是利益決定觀點,屁股決定腦袋。

    我們深信加上「正確」兩字才是符合毛澤東思想的提法,所以頑強爭取。我們
當即背誦了一段很熟悉的毛主席語錄:「對於一切危害革命的錯誤領導,不應當無
條件接受,而應當堅決抵制。」我們還說:「我們無條件接受的,是以毛主席為首
的黨中央的正確領導。」連在「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的領導」上都要加「正確」這
一限定詞,對一個群眾組織的領導反而不允許加「正確」這一限定詞,豈非咄咄怪
事?

    謝富治迅即掏出語錄本,以我非常驚訝的熟練程度翻到第103頁,帶著大舌
頭腔念道:「黨的各級機關解決問題,不要太隨便。一成決議,就須堅決執行。」
    我們反駁:「「革籌小組」和兵團總部都不是黨的機關。」
    謝富治疾言厲聲地回駁我們:「「革籌小組」和兵團總部是文化大革命中的權
力機關,也適用的!」
    我們頂嘴說:「根據我們以往的經驗,兵團總部和「革籌小組」經常做出錯誤
的決議。」我們索性打開窗戶說亮話,把心裡的顧忌攤上了桌面:「如果回去以後
,他們利用多數做決議叫414解散,我們難道也要執行嗎?」
    謝富治拉長了臉不悅地說:「你們應該相信他們,要互相信任。」

    一句來一句去,我們頂撞著謝富治,據理力爭,毫不示弱,但是氣氛越來越僵
硬。

    形勢嚴峻,連一向穩重少語的龍連坤顧不上幹部的身段,忙不迭地幫腔。我也
趕快放下「首席談判代表」的架子,一再插話搶話。其他幾位學生代表尤其是沈如
槐急得有點臉紅脖子粗,嗓門也高了起來,極力反駁謝富治的謬論。

    團派代表在旁邊使勁起鬨,說414對大聯合沒有一絲誠意,414公然反對
謝副總理的指示……

    我們不顧臉面的頂撞搶白,團派代表的火上澆油,徹底把謝富治惹毛了。他虎
著臉說:「我是為促進你們的大聯合而來的。你們這樣吵來吵去,連我這個北京市
革委會主任也管不了你們啦?你們不把我放在眼裡,誰要當就誰來當吧!你們要是
想打內戰就去打吧。一年二年都沒關係。等你們打夠了,再簽協議!」

    謝富治撂下的狠話,就像是下了最後通牒。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已經沒
有商量的餘地。我們被逼到了死角。

    我一看謝富治沉下臉,動了怒,心裡又是擔心又有恨意。過去對他的敬重,在
此時已經消失殆盡。眼前的謝富治如凶神惡煞一般,已不是軍人的威嚴,而是蠻不
講理的霸道。

    我看到蒯大富、鮑長康的嘴角上掛著得意的微笑。微笑裡面,還有一絲對我們
的冷笑、嘲笑和幸災樂禍。

    明明白白這一條是不符合毛澤東思想的,還非得在這樣的協議上簽字。在謝富
治虎視眈眈的威逼之下,一股被逼訂立城下之盟的屈辱湧上心頭。

    就我心中的怒火和憤懣,我真的很想猛拍一下桌子,騰的一下站起來,吼一聲
:「老子不幹了!」然後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儘管我是一介文弱書生,但是在逼
急了的時候,偶爾也會有怒髮衝冠的激憤衝動。

    我當然可以不簽字,可以把謝富治和團派撇在這裡揚長而去,可以顯示我們威
武不能屈的精神。但是,這樣做的後果會很嚴重!團派回校以後,「拒絕大聯合」
、「破壞和平談判」、「反對謝副總理」等等嚇人罪名都會鋪天蓋地的壓在我們頭
上。謝富治會向毛澤東彙報,很可能會惹得龍顏大怒。414將陷入極大的被動,
嚴重的後果誰也無法預料、難以估量。

    我要是簽字,明知這是明顯違背毛澤東思想而又會給414帶來極大危害,我
如何向414的其他頭頭和廣大群眾解釋交待?

    實在是左右為難!

    蒯大富已經代表總部在協議上籤了字。

    謝富治看著我。團派代表看著我。414的幾個代表也看著我,他們的眼神中
,有憤怒,有屈辱,有無奈,有不安……

    沈如槐湊近我的耳朵嘀咕道:「我們不簽字!」我輕聲地問他:「要是我們不
簽字,能走得了嗎?」沈無語。

    我想,四條協議,前面三條都是可以接受的,也是經過力爭才得到的。尤其是
9:4的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最後一條,我們已經竭盡全力了。為這一條而推翻
全部協議不簽字,可怕的後果立馬就會降臨到414頭上。簽了字,爭得了基本的
利益,可能產生的後果回去以後再慢慢想辦法。

    我心中權衡再三,沒有其他辦法,只得抓起重如千斤的鋼筆,代表414簽下
了我的名字。那感覺,就像楊白勞在喜兒的賣身契上簽字畫押,內心有撕裂般的痛
楚。真窩囊!真屈辱!真不甘心!

    簽字完畢,謝富治那張紫紅色的嘴臉回嗔作喜。團派代表喜逐顏開,眉飛色舞
,使勁地吹捧謝富治。我們一臉苦相,悶悶不樂。

    這次談判,沈如槐給謝富治留下了深刻的但是負面的印象。在我們臨走時與謝
富治握手作別,謝富治握著沈如槐的手,不忘批評了一句:「你這個小夥子呀,只
能做一個闖將,不能做元帥!」

    在打道回府的路上,我們少言寡語,氣氛沉悶,心情沉重。怎麼向414群眾
解釋我們怎麼會在這樣的協議上簽字?怎麼讓414的其他勤務員理解我們這些代
表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我心中茫然。

第八節 墨跡未乾,我就撕毀了《四項協議》

    回校以後各自散去。我向414群眾接待室走去。

    不少老四已經得知我們受中央首長接見的消息,大家都很關心,所以一路上有
人攔著我,關切地打聽情況。我邊走邊說,到接待室的時候,後邊已經跟著一些人
。接待室里的人更多。顯然,他們早就在這裡等著頭頭了。

    我簡略地講了謝富治主持兩派談判的情況,講了《四項協議》的大致內容。

    聽了前二條,很平靜,沒啥反應。聽了第三條,有點七嘴八舌的小聲議論。一
聽完第四條,頓時大嘩。責問聲隨即響起:「這麼明顯的違背毛澤東思想的條款,
你們怎麼不堅決抵制?」「你們為什麼不先回來與我們414群眾商量就簽了字?


    開始,我還做點辯解。後來責問聲越來越響,甚至還有責罵聲。有的老四十分
激動地譴責我們,說:「你們這是屈服於謝富治的政治壓力,與團派搞妥協,喪失
了無產階級立場,出賣了414戰士!」

    我自知理虧,本來就有點「無臉見江東父老」的慚愧,只是沒想到414群眾
的反響會這樣大。看這架勢,《四項協議》在414群眾中肯定通不過。

    我對大家說:「當時我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不得不簽字的。你們要是不同意
,就貼大字報造我們頭頭的反嘛!」

    晚飯後,我到414廣播台去。果然,那裡已經有好些老四以及沒有參加談判
的勤務員。見到我,又是一片責備聲。沈如槐召集勤務站的人開會,說:「別互相
埋怨了,要想想辦法,到底該怎麼辦?」

    多數勤務員認為前三條還是可以接受的,關鍵是第四條。有人說:「勤務站應
該發表公開聲明,闡明我們的立場。現在先講清楚,比以後蒯大富作了解散414
的決議后再不執行而違背協議要主動些。」有人說:「參加談判的頭頭就不要公開
反對《四項協議》了,免得團派說他們是出爾反爾,撕毀協議。」大家都很同意。
於是,我們想出了這麼一個自以為聰明的主意:讓沒有參加談判的「汲鵬等19個
委員發表聲明:⑴感謝謝副總理對清華的關懷;⑵抵制孫怒濤等人的右傾;⑶協議
的第四點不符合毛澤東思想,不予承認。」

    這樣的一個表態,給人的印象似乎不是對《四項協議》的基本接受(前三條是
完全可以接受的),而是對整個《四項協議》的抵制和否定。

    勤務組還默許甚至慫恿下面的戰鬥組造我們這些犯了右傾錯誤的頭頭的反。我
們認為,414群眾不滿的情緒表達得越激烈,我們撕毀《四項協議》就顯得越是
有理,越是迫不得已。

    對《四項協議》不滿,當然也是對談判《四項協議》代表的不滿。我作為簽字
的首席代表,更遭到大家的嚴厲質問和指責。我本來已經十分愧疚了,這時連連認
錯。「親自在《四項協議》上簽字的孫怒濤翻臉否認《四項協議》,並作檢查,承
認『喪失原則』,表示對不起廣大414戰士,要求414戰士炮轟414頭頭。


    那天晚上和第二天,414群情一片激憤,「東方紅戰團」、「三七戰團」以
及「近百個戰鬥組發表聲明,聲稱協議『根本違反毛澤東思想』」。絕大多數的表
態僅僅對《四項協議》的第四條進行抵制,「東方紅戰團」中的一些勤務組成員不
滿意汲鵬等人發表的聲明調子太軟。他們單獨發表聲明,說「《四項協議》是反毛
澤東思想的」。我對這樣的上綱上線也很反感,認為過分。

    團派看到414這樣對待《四項協議》,大罵414背信棄義,也大罵我不講
信用,撕毀協議。

    我陷入了團四兩派共同聲討的汪洋大海之中。

    在團派眼裡,我成了那個在國共重慶談判中墨跡未乾即刻撕毀和談協議的蔣介
石。在414眼裡,我成了那個屈服於蔣介石四一二政變因而右傾投降的陳獨秀。
沒一個人能理解我,原諒我,包括我自己也覺得無法寬恕自己。

    414方面強烈抵制《四項協議》,團派方面也沒有很好地執行《四項協議》
。簽字回來后的當天晚上,團派在大禮堂召開大會,蒯大富利用傳達謝富治指示的
機會,對414進行攻擊。這明顯違背了《四項協議》第一條「雙方停止一切『內
戰』,不許相互攻擊」的承諾。414抓住這一點,認為是團派違背《四項協議》
在先,為自己抵制《四項協議》找充分「理由」。

    414的反叛舉動,團派的不檢點行為,都沒有逃過謝富治的眼睛。5月23
日凌晨一點,414廣播台的大喇叭叫我趕快去接一個重要電話。我一聽是謝富治
辦公室打來的,非常重視,立即叫廣播台同步進行電話錄音。來電說這是謝副總理
的指示,是傳達給蒯大富和孫怒濤的:「你們總部和414協商所達成的《四項協
議》,我已經報告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和中央文革小組,你們應當堅決執行,這樣
作對你們有好處。」

    我接聽電話指示以後,對錄音進行整理,並立即與沈如槐等人商量。我們對「
這樣作對你們有好處」的告誡不很理解。但是既然現在連毛主席都知道了《四項協
議》,這就非同小可了。凌晨二點多,我通過414廣播台一字不差地傳達了謝富
治的指示。當天上午在大禮堂由兵團總部召開的全校「慶祝毛主席對清華運動的巨
大關懷」大會上,我再次進行了傳達,並「代表414總勤務站表態,堅決擁護《
四項協議》,並不折不扣貫徹執行。」

    我對謝富治的指示是不折不扣如實傳達了,但是對《四項協議》「堅決擁護、
不折不扣貫徹執行」的表態,完全是言不由衷,口是心非,僅僅是為了應付。

    "414串聯會」勤務站的所作所為也一點不漂亮。在統一運作下搞了一次陽奉陰
違,施的是雕蟲小技,演的是一出周瑜打黃蓋的把戲,用以掩蓋見不得人的背信棄
義。在捍衛毛澤東思想的漂亮外衣下,最本質的是414的利益容不得有半點損失


    我現在這樣嚴厲的抨擊,對於那些留校的沒參加談判的勤務員顯然是不公正的
。他們只不過是出於保護414利益的派性考慮當了一次「周瑜」。即便是參與談
判的那幾位勤務員,這樣的抨擊也是過重的。因為最後拍板簽字的不是他們,而是
我。

    我在謝富治面前,既沒有本事說服他,也沒有膽量跟他翻臉。回來以後,一邊
忙著做
檢討,一邊與大家商量合謀。真正陽奉陰違、背信棄義的,就我一個人,無論我有
多少無奈和壓力,都不能成為這樣做的借口。這是一次違背我以往做人原則的政治
道德的墮落,我深感慚愧。

    俗話說,常在河邊站,哪能不濕鞋。在這種氛圍的政治鬥爭中,我學到的究竟
是聰明,還是狡黠?我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地演變。

第九節 團派緊鑼密鼓籌備革委會,414策劃密室一心奔獨立

    團派的形勢一片大好!

    成立革委會的大方向是正確的,得到了謝富治的堅決支持。《四項協議》已經
簽訂,並得到毛澤東的首肯。團派上下萬眾一心,精誠團結,同仇敵愾,全力以赴
,奔著同一個目標。可以這麼說,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兵團總部這一邊。而4
14正好相反,外有團派及謝富治的擠壓,內有群眾的普遍不滿,陷入了極其被動
的困境。

    勝利容易沖昏頭腦,得意容易忘形失態。蒯大富躊躇滿志地說:「當前的大好
形勢,不光是『百萬雄師過大江』,而是要『佔領南京』了!」

    蒯大富傳達了5月23日謝富治對他的談話。謝富治說:「我把我們那天協商
的四條告訴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毛主席是贊成的。……我把我們那天協商會上提
出的解決問題的三條途徑告訴毛主席,一條是讓蔣南翔回來,第二條是讓總部和蒯
大富下台,414上台。毛主席說『這兩條都不行。』我又說第三條就是雙方都讓
幾步,聯合起來。毛主席笑著說『你又和稀泥!』」於是,團派就從謝富治的傳達
中拼湊出「414上台,不行!」的「最高指示」。這讓我十分反感。毛澤東的話
意確實是這個意思,但怎麼能隨心所欲地剪輯、演繹成這樣的「最高指示」了呢!
而且,對於謝富治向毛澤東的彙報,我相信《四項協議》的大致內容是會彙報的,
但是不可能向毛澤東彙報414強烈要求第四條加「正確」二字、團派堅決不同意
加這樣的分歧細節。毛澤東也不可能過問得很細。能夠聽取清華兩派的協議並且表
了態,這對毛澤東而言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我對謝富治用毛澤東贊同《四項協議
》這樣的話來壓414屈服,同樣很不滿。

    「革籌小組」開會,兩派各自推薦共提出「學生代表37名,革命幹部5名,
革命教職工7名,共49名;常委17名,主任1名,副主任4名」供群眾討論。

    對414推薦的革委會委員候選人,團派搞起了連不少老團都感覺不太光彩的
搞臭風。「團派按老蒯『先搞臭、再進來』的指示,大字報鋪天蓋地造謠、污衊、
誹謗、歪曲事實,甚至公開謾罵無所不用其極。企圖把414的革命小將、革命干
部徹底搞臭。在團派「9。24」戰鬥組的一張大字報上,竟有24個『讓孫怒濤
滾下來』的字樣。總部委員鮑長康等人還大叫『好得很!』」

    對我的搞臭內容,也就是「九評」學習那點事情。

    本書初稿曾向鮑長康徵求意見。在一次聚會中,他對我說:「老孫,你知道對
你的搞臭風是怎麼組織的嗎?」我說我不知道。他說那就告訴你這個幾十年前的秘
密吧。

    那時團派已經掌握了全部學生檔案。從我的檔案中找到了我寫的「九評」學習
檢查材料(我真不知道像我「九評」學習時候的檢查材料都要裝到我的檔案袋裡,
今日聽了仍令我感到極感震驚!)老鮑說,他把這些材料散發給一些戰鬥組,讓他
們寫搞臭我的發言稿和大字報。我對老鮑說,我「九評」學習中暴露的問題在工作
組時期已經有班上的同學在大字報上捅出去了。老鮑開玩笑地說,那是個人行為,
我們那一次可是「組織行為」啊!老鮑又說,「你的書名叫《良知的拷問》,我也
算是拷問了一次自己的良知。」我緊握老鮑的手,為老鮑坦誠、磊落的胸襟深深感
動!

    儘管那時我的臉皮已經練得有點「刀槍不入」,對我搞臭也無所謂了,但是我
對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本身還是很反感的。為此,我、汲鵬、王良生髮表了《嚴正聲
明》:「再次嚴重警告總部某些人,必須剎住『搞臭風』,必須公開承認錯誤。否
則一切嚴重後果由你們負責!」

    過了兩天,5月28日,在大禮堂進行革委會選舉。414方面鑒於前幾天的
團派對414候選人的搞臭風和對414的攻擊依舊不減,對這次選舉進行抵制,
沒有派人參加。「會上,蒯先公布幾天前早已定好的名單。蒯念名單,下面舉手錶
決。開始一切很順利,最不順利也只有一兩個人反對,以絕大多數通過。可表決到
414的人時卡住了,汲鵬第一次表決沒通過,老蒯二次再表決,才以大多數通過
。當表決到孫怒濤、王良生時,一次、兩次還是不通過。只好先靠邊站。等到其他
全通過後又來表決他們倆,可還是通不過。蒯急了,馬上開「革籌小組」緊急會議
,表示「革籌小組」同意通過,只有劉才堂反對。再在大會上表決,這才通過了。
」由於我們都沒參加這次選舉會,寫得如此繪聲繪色的選舉詳情究竟如何我並不清
楚。要是汲鵬、王良生以及我的通過都如此之艱難,沈如槐是折騰了幾次才通過的
?好像他連候選人的資格都沒有,根本就沒提名?對於團派單方面搞的選舉鬧劇,
此時我們已經不再感興趣了。

    兩派簽訂《四項協議》以後,414是公開抵制,團派是實際違背,兩派都沒
有遵守執行《四項協議》。414撕毀《四項協議》為團派的攻擊提供了口實,團
派違反《四項協議》的作為給414的分裂提供了借口。才幾天功夫,《四項協議
》已經名存實亡。剛調整擴大的「革籌小組」因414的不再參加而成了團派的一
言堂。

    這些天,鮑長康代表總部號召兵團上下「拿出十二分幹勁,下定廿四分決心,
充分運用『四大』武器,晝夜奮戰,分秒必爭,全力以赴,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
睡,一定要在5月30日前成立革委會」。陳繼芳也發出了這樣的誓言:「老子鐵
了心,5。30一定要成立革委會!」

    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414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們不再理會團派單獨搞的革委會選舉,是因為我們已經把全部精力用於策劃
414的獨立,即從「井岡山兵團」分裂出去。

第十節 「東方紅戰團」,414獨立的主發動機

    「東方紅戰團」對於414的出路,態度是很明確的。

    派生於「八八」、「三縱隊」的「東方紅戰團」,在政治觀點、派別利益等方
面與團派存在著深刻的分歧。從「井岡山兵團」成立那一天開始,就已經顯示出離
心的傾向。隨著這階段蒯大富的不斷犯錯誤以及對414的高壓政策,「東方紅戰
團」要與總部分庭抗禮的態勢更加明顯。即使冒著分裂的罵名和中央打棍子的風險
也要堅決抵制團派獨大的革委會,這是「東方紅戰團」的既定方針。當然,在步驟
上,在策略上,「東方紅戰團」也是根據形勢的發展變化穩紮穩打逐步推進的。到
了5月底,「東方紅戰團」的核心們在圓明園廢墟密謀,作出了「成立新的總部、
與「井岡山兵團」總部徹底分裂的決策。」我對「八八」和對「井岡山」都是有感
情的。如果一定要我在兩者之間分個厚薄,在兵團成立之初,我對「井岡山」更有
感情。只是,隨著與蒯大富之間分歧的加大,我對總部的失望也多起來了,感情也
逐漸疏遠一些了,與「東方紅戰團」的關係則親近起來了。但是,不管怎麼說,我
與總部之間的矛盾沒有像「東方紅戰團」與總部之間那麼多、那麼深。我樂於在兵
團總部裡面做一個持不同政見的總部委員。在有些事情上我投反對票,在另一些事
情上我也投贊同票。

    隨著爭論的升級,我與總部的分歧越來越嚴重,這是事實。但是我從來就沒有
想過要脫離總部,要從「井岡山兵團」分裂出去,要與總部分道揚鑣,要與蒯大富
正面相鬥。我真的沒有這樣想過。如果說,「東方紅戰團」是想把我從蒯大富營壘
拉出去成為與團派對抗的同盟軍的話,那麼我更多的是想藉助「東方紅戰團」這一
外力逼著蒯大富認識錯誤、更弦改轍。

    5月中旬,當「東方紅戰團」的一些重要人物頻頻向我吹風,說什麼「只有經
過分裂才能達到真正的聯合」,我不僅沒有這樣的念頭,對於這種歪理,心裡還挺
反感的。

    這期間,「三七戰團」開過好幾次戰鬥組組長會議和全體會議,研討過學校的
形勢和可能的結局,也談到過「分裂」這樣的話題。有主張不得已就分裂的,也有
主張無論如何要避免分裂的。總的傾向性意見與我一樣,都是主張能不分裂就盡可
能不分裂。

    一提到分裂,我就想起了張國燾。紅軍長征路上,張國燾仗著人多勢眾另立中
央,公然分裂黨。因此,張國燾身敗名裂,遺臭萬年。現在的情況當然不能做這樣
簡單的類比。我可以辯解說自己是為了堅持毛主席的革命路線而不得不與錯誤的「
井岡山兵團」總部決裂。但是,歸根到底是我從「井岡山兵團」分裂出來的,這總
是一個客觀事實。分裂,怎麼說都是一件很難聽的事情。誰都不願意背上分裂的罵
名和責任。難道我想做清華文革歷史上張國燾那樣的分裂主義分子嗎?決不!

    此外,414與團派的矛盾難道真的尖銳到非得分裂就不能再往前走的地步了
嗎?我心存幻想,感覺好像還沒有那樣嚴重。

    我當時是這樣估量414的兩支中堅力量的:

    「三七戰團」,既沒有搞分裂的心思,也沒有搞分裂的魄力和能力。沒有「東
方紅戰團」,它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與總部分裂的。有了「東方紅戰團」,在某種條
件下,它可能會跟隨著分裂。

    「東方紅戰團」,不管有沒有「三七戰團」相隨,它或遲或早都要從「井岡山
兵團」中分裂出去的。沒有「三七戰團」,它分裂以後究竟會有多少414群眾跟
著「東方紅戰團」走,這樣的一個分裂組織能生存多久,這些都是很難預料的。如
果有「三七戰團」一起參與分裂,那麼成功的把握就大得多,分裂後生存的機會就
多得多。

    「東方紅戰團」這架動力強勁的發動機在分裂的道路上已經啟動,我也走到了
一個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左還是向右?前進還是后縮?一天比一天緊張的局勢逼著
我作出最終的抉擇。

第十一節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最終抉擇了分裂

    前段時間,我無論與蒯大富怎麼有分歧,鬧矛盾,搞對立,那都是政治觀點上
的,並沒有再上升到組織上的決裂。但是,隨著形勢的急劇發展,我知道我已經處
在分裂還是不分裂的十字路口。

    《四項協議》對我個人的最大影響,就是在方向的抉擇上,我從不主張分裂偏
向到了不得不分裂。

    謝富治是那樣的蠻橫無理,連「正確」兩個字都不允許加。團派承認414合
法僅僅是改正錯誤,並非是實質性的讓步。而承認414合法的目的只是為了趕快
成立革委會這一功利目的,並沒有真正認識錯誤,從根本上改變對414的態度。
搞臭風、攻擊風就是明證。

    如果不分裂,那以後「合夥」的日子怎麼過?今天兵團總部、「革籌小組」的
決議要無條件的執行,明天革委會的決議更得無條件的執行。要是不執行,罪名就
更大了,那是抗拒紅色政權的大罪,到時候動用專政機器實施鎮壓也是理由十足的
。蒯大富對工作組的反抗是夠堅定的,讓我欽佩。蒯大富對唐偉的打擊、對「八八
」的否定、對「414是非法組織」的定性也夠厲害的,讓我害怕。他在這兩個方
面所表現出來的意志和手段,我都領教過了。

    除了對今後形勢的估量以外,在我思想的深處,還有一個對個人利益和命運的
考慮和擔心。很明顯,我如果不走分裂的路,政治風險最小,政治利益最大。

    政治風險:清華「井岡山」是響噹噹的造反派,蒯大富是全國聞名的學生領袖
。他們在打倒劉少奇這一重大戰役中立下了大功。因此,不僅得到中央文革和謝富
治的支持,更得到偉大領袖毛澤東的支持。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要與「井岡山」
鬧分裂,這不是明擺著把自己置於右傾的、分裂的位置上嗎?置於與中央文革鬧別
扭的對立面上嗎?我們這樣做,肯定得不到上面的支持,也難以得到社會的承認和
同情。再說成立革委會,這大方向肯定沒有錯。外界不會理解414為什麼要反對
成立革委會,不會認同「兩派分歧嚴重成立革委會的條件不成熟」這樣的反對理由
。外界所看到的就是414反對成立革委會,反對蒯大富。隨便問一個路人選擇支
持蒯大富還是414,不見得每個人一定都會支持蒯大富,但是幾乎沒有人會支持
414。更何況,周恩來已經答應要來參加清華革委會的成立大會了。只要大會一
開,他親自一參加,也就等於承認了這個革委會,說明414反對成立革委會反對
錯了,是倒行逆施。接下來414如果不解散的話,蒯大富很可能把414重新定
性成「非法組織」甚至反動組織,把414的主要頭頭都定性為壞頭頭。到那個時
候,414的處境是非常兇險的,我們這些414壞頭頭的下場也是極其難看的。
被抓起來,被判刑,這樣的可能性並非不存在,完全有可能的。

    政治利益:我已經是兵團總部的核心委員,是「革籌小組」的四個副組長之一
。儘管在革委會選舉中被反覆折騰了好幾次,我知道那不過是團派的小伎倆而已。
我肯定能參加革委會,而且風聞我是內定的四個革委會副主任之一。這個相當於清
華大學副校長的職位,對於我們這些學生來說是令人炫目的。我也明白,在這個革
委會裡,我只是被團結的對象,只是用嘴皮子參政議政的一隻花瓶而已。很有可能
過不了幾天,我又會被蒯大富當做右傾分子排擠出來,當做唐偉第二來打擊。但是
,在近期一段時間內,有虛名、無風險,還能滿足一下虛榮心,這點大體上也是肯
定的。

    如果我不走分裂的路,政治風險最小,政治利益最大。但是,如果我害怕承擔
政治風險,卻想著謀求最大的政治利益而放棄我的政治立場,那我成了什麼人了?
在老四眼裡,我就是一個背叛者;在老團眼裡,我就是一個投機者;而我對自我的
評判則是一個變節者!

    人的本能是趨利避害。在巨大的政治風險面前,每個人都有可能膽怯。在誘人
的政治利益面前,每個人都有可能動搖。因為誰都有私心雜念,誰都有得失考慮。
要說我沒有想過自己的前途與命運,那是不真實的。

    但是,影響一個人思想行為的,不僅僅只是趨利避害這一條。我,以及我們這
一群人,在當時是把政治理念視為根本,把政治觀點看得極重的人。就我的內心而
言,我非常在乎堅持獨立的政治見解。當捍衛我的政治觀點與追求我的政治利益發
生嚴重矛盾的時候,魚與熊掌不能兼得,我究竟選擇什麼?

    那是一個「越是艱險越向前」的年代。我們已經認準了我們是在堅持毛主席的
革命路線,我們也已經認準了蒯大富在是極左的錯誤道路上越走越遠,所以我們要
以一切力量和可能採取的辦法進行抵制,即使上刀山下火海,有天大的犧牲也在所
不辭。我想過政治風險和政治利益,但是沒有因此而動搖過,我堅定地取義而舍利


    當沈如槐等人把「東方紅戰團」的決定告訴我,詢問「三七戰團」的態度時,
我與汲鵬商量后,決心不再理會「三七戰團」一部分成員的反對意見,決定以「三
七戰團」聲明的形式支持「東方紅戰團」,一起與總部決裂!

    我做出了我人生中最重大的一個政治決斷。我很明白,這一決斷不只是影響我
一個人,也會影響到一大批414群眾。不只是影響414的未來,也會影響清華
文革的走向。

    從這一時刻起,「三七戰團」與「東方紅戰團」結成了緊密的命運共同體,成
為414這葉小舟的兩架發動機,風雨同舟,休戚與共,迎著惡浪,奮力向前!

    「三七戰團」的堅決支持,我和汲鵬的明確表態,讓沈如槐和「東方紅戰團」
的核心們十分驚喜,他們一顆懸著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幾天,團派上下忙忙碌碌。彩旗插上了,標語掛起了,鑼鼓備好了,請柬派
送了,就等著5月30日良辰吉時一到,等著周恩來、謝富治等貴人主席台一坐,
廣播一響,口號一喊,清華大學革命委員會的慶典就要開幕了。414知道團派全
力以赴在做些什麼,因為這是公開了的。團派是不是知道414暗地裡正在緊鑼密
鼓地策劃分裂?他們忙得暈頭轉向的,可能不是很清楚,也可能知道414的動向
,但是沒太放在心上。對於團派來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要革委會的大牌子
一掛,無論414折騰出一個什麼樣的花樣來也都無濟於事了。

    清華園中,團四逐鹿,究竟鹿死誰手?
    水木湖畔,魚死網破,到底誰笑最後?

    謎底即將揭曉。

〔未完待續〕
yangharrylg 2013-10-09 14:57
〔上接Zk1307c  第六章 在高壓下抗爭的「414串聯會」(1967.4—
1967.5)〕

第十二節 不倫不類的「井岡山414」,這個名稱是我堅持的

    在策劃分裂的過程中,有兩件事情,最後採納了我的提議。

    一是新組織的名稱。

    「東方紅戰團」認為,既然與「井岡山」徹底決裂了,那麼在名稱上也應當拋
棄「井岡山」這塊牌子,與「井岡山」劃清界線。他們提議新成立的組織名稱叫「
東方紅」。他們甚至搬出駐在清華的《新華社》記者張廣友70的話:「我看甩掉
井岡山的牌子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既不同意張廣友的觀點,對他居然說出這樣
不合記者身份的話更感到十分吃驚。沈如槐與張廣友交往甚密,視他為「良師益友
」。我除了因解散「二萬五千里」找過他以外,此後再也沒有與他交往。這可能與
他對「三縱隊」——「東方紅戰團」的觀點更欣賞,對「天安門縱隊」——「三七
戰團」不太感興趣很有關係吧?我認為他是伸向「東方紅戰團」的一隻手。究竟是
紅手還是黑手,我不知底細,但我不喜歡他這樣明目張膽地插手清華運動。我心裡
一直對他保持著一份警覺。

    「東方紅戰團」與「井岡山」既沒有什麼淵源,也沒有什麼感情。他們對「東
方紅」這一稱謂情有獨鍾,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三七戰團」不同。「三七戰團
」成員中既有來自「毛澤東思想紅衛兵」(「八八」派)的,也有來自「井岡山紅
衛兵」(蒯派)的。如「第一湘江」絕大部分組員都是最早參加「井岡山紅衛兵」
的蒯派。所以,總體而言,「三七戰團」對「井岡山」是有感情的。即使現在不得
不要離開「井岡山」了,對「井岡山」這一稱謂還是有一份依依不捨的情感。在「
三七戰團」的會議上,即使願意分裂的人都不願意易幟成「東方紅」。如果易幟,
不僅組織上離開了「井岡山」,還有一種投奔到「東方紅戰團」門下,被「東方紅
戰團」收編的感覺,心裡特別不舒服。但是,這樣的小心思又攤不到桌面上來。

    最後,大家想出了一條非常充分的理由,那就是在414的基本群眾中,大多
數人對「井岡山」是有感情的。要讓他們在組織上與「井岡山兵團」總部決裂已經
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再要他們在情感上與「井岡山」一刀兩斷,接受一個並
不怎麼喜歡的「東方紅」,難度就更大了。新組織的名稱固然很重要,但是爭取更
多的414群眾跟著新組織走,那是更重要的,因為這與414獨立后的前途命運
密切攸關。

    「三七戰團」的人一定要我堅持在名稱中必須有「井岡山」,並把這作為「三
七戰團」跟著「東方紅戰團」一起獨立的條件。

    在有關名稱的協商過程中,無論是「東方紅戰團」還是「三七戰團」,都認為
在名稱中應該有「414」,這點很快就達成共識了。我們不同意叫「東方紅41
4」,「東方紅戰團」的頭頭們對「井岡山414」這個名稱也是怎麼看都覺得別
扭。所以,在名稱問題上爭辯得很激烈。我絕不後退的堅決態度,以及我為414
 前途和利益著想的正當理由最終說服了「東方紅戰團」的頭頭們。經過反覆比較
這兩個名稱的利弊,最後沈如槐拍板決定,名稱就用「井岡山兵團414總部」。
 這是我堅持的結果,也是「東方紅戰團」為了大局照顧「三七戰團」情緒作出的
讓步。

    所謂利弊,這裡的「利」,也有沈如槐所說的「從「井岡山」拉出去一支隊伍
,對老蒯影響可能不大,而在「井岡山」內部『另立中央』,會使老蒯十分難堪」
這樣的派利考慮。老實說,「東方紅戰團」的人會這樣想,「三七戰團」的人並沒
有那麼去想。

    名稱定下來以後,有一位「東方紅戰團」的頭頭說,蒯大富已經背離了毛主席
的革命路線,我們才是真正的井岡山人!我聽了這種雖說不是全無道理的強辯,心
里著實感到有點好笑。我想,只要你們接受了我的提議,我就不吭聲了。

    沈如槐後來說,「「清華大學井岡山兵團414總部」的名稱雖然有些不倫不
類,但它帶來的好處卻妙不可言。」

    要說「不倫不類」,其實是有先例可循的。「毛澤東思想紅衛兵」分裂成「八
八總部」和「臨時總部」,也是共用了「毛澤東思想紅衛兵」名稱的。414與團
派共用「井岡山兵團」,並非首創。不過當時我說服大家的時候,好像並沒有用這
一先例作為理由。

    真正「妙不可言」的好處,是最大限度地減輕了414群眾脫離蒯大富的「井
岡山兵團總部」所帶來的心理壓力和情感障礙。其次,讓社會對414的認可也有
一點幫助。因為從名稱看,這是同一個造反組織的兩派因觀點不同而分家,並非是
保守派為與造反派的對立而另起爐灶。

    如果再說一點小秘密,那就是在我內心深處還有一點細微的奢望。我要「下山
」了,要與老蒯分手了,這是非常傷感情的。這傷筋斷骨的裂痕,是很難癒合的。
但願在名稱上還連著這麼一層脆弱的皮,希望能在以後的大聯合中對創傷的癒合多
少起點作用,也希望日後老蒯和老團們能明白我的一點良苦用心。

    我不知道團派和蒯大富聽到「井岡山兵團414總部」這個名稱后的第一反應
是什麼。可能很惱怒?可能很無奈?我現在知道大多數團派都認為這是414要沾
響噹噹的「井岡山」的光,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想充分利用「井岡山」的品牌效應
和無形資產。這樣的猜測是不符合實情的。「東方紅戰團」根本就不想沾「井岡山
」的光,他們在心理上對「井岡山」是排斥的。我代表「三七戰團」堅持用這這個
名稱,並非想沾「井岡山」的光,而是出於對「井岡山」還留有一份真誠的情誼。
團派的朋友們可曾想到這一層?

第十三節 盡傾主力背水一戰,這個建議是我提議的

    我參與的另一項決策是策略性的。

    沈如槐原先的設想是這樣的:在自願報名的基礎上,在「東方紅戰團」中精選
五十名骨幹分子結成死黨,由沈如槐親率這精銳之師組成「敢死隊」, 抱定必死
的決心,成立414總部。以「三七戰團」和「東方紅戰團」剩餘力量為主包括絕
大多數414群眾由我牽頭仍然留在「414串聯會」里,以照顧414群眾中不
願分裂的情緒。如果「敢死隊」突圍成功,那麼「414串聯會」馬上就跟進,合
併到414總部里去。如果中央對剛成立的414總部狠狠地打一悶棍,定性為分
裂勢力或反動組織,那麼這批「敢死隊員」即使做拚死的抵抗,也肯定要「光榮犧
牲」了(被狠整的意思),414肯定要遭受一次嚴重的挫折,但是「414串聯
會」這塊陣地還在,仍然可以繼續與蒯大富的兵團總部和新成立的革委會周旋到底


    這確實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兩全之策。沈如槐的身先士卒,「東方紅戰團」
的勇挑重擔,都讓我深受感動。他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動員和組織準備,士氣
高昂,誓言為信仰、為主義、為正義而甘願獻身。那股「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
去兮不復還」的悲壯之情,令人動容,令我欽佩!

    當沈如槐在26(或27)日向我通報這一方案的時候,我是同意並接受的。
回到「三七戰團」,我找汲鵬等人商量討論這一行動方案。大家認為這一方案的最
大的優點是穩妥,最大的弊病恰恰也是因為穩妥。把退路考慮得過於周到的穩妥方
案會給廣大414群眾留下頭頭們顧慮重重、決心不大、信心不足的印象。這樣瞻
前顧后反倒更加重414群眾的疑慮不決,有可能讓這樣一次生死決戰最終因不夠
大膽果斷而流於失敗。所以大家認為這實質上是一個穩而不妥的方案。我們經過慎
重討論反覆比較,最後形成了另一個方案。

    我把「三七戰團」的方案通報給沈如槐:既然這是一次決定414命運,也是
關乎清華運動方向的大決戰,那麼414的決策層就應該有背水一戰的勇氣和破釜
沉舟的決心。我建議414勤務站的大多數頭頭都拉出來參加414總部,只留下
很少幾個頭頭留在「414串聯會」里,對顧慮較多,想看看形勢發展再說的那部
分414群眾起一個「收容隊」的作用。那樣,414總部宣告獨立的浩大聲勢,
上面即使要打棍子也多少會有一點顧忌。而414的基本群眾看到414頭頭們都
義無反顧地脫離了總部,他們受這股聲勢的鼓舞,也會大膽的跟進,因而414突
圍成功的希望反而更大。兩強相遇勇者勝!在這樣的一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應
該多顯示一份勇氣,少留存一點後路。

    這是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冒險計劃,更有風險性,當然也更刺激。對於我們
這些二十幾歲血氣方剛、派性充斥的年輕人來說,誘惑力也更大。

    「三七戰團」向來是以觀點溫和、行動穩健著稱的。當我提出這樣一個激進的
、冒險的方案,實在有點出乎於「東方紅戰團」的意料。在他們的印象中,「三七
戰團」觀點溫和,行動猶豫。現在他們認識到了「三七戰團」觀點雖然溫和,立場
卻很堅定,而行動是堅決果斷的。看到「三七戰團」有這樣的決心愿意與「東方紅
戰團」一起共赴艱難,令「東方紅戰團」的頭頭們既驚喜又感動。

    經過仔細的反覆推敲,最後由沈如槐拍板決定:「414串聯會」的核心中,
除了宿長忠、蔣南峰、王良生三人留守以外,沈如槐、孫怒濤、劉萬章、陳楚三、
汲鵬、張雪梅、陳家國等核心悉數參加414總部。414的兩大主力部隊「東方
紅戰團」和「三七戰團」傾巢而出,不留預備隊。

    414已經不打算只用一小股「敢死隊」做「火力偵察」,而是要用「主力軍
團」做「集團衝鋒」。那氣勢,正如414戰歌所唱的:「在需要犧牲的時候就要
敢於犧牲,包括犧牲自己在內,完蛋就完蛋」。我們挺胸昂頭,有進無退,勇往直
前!

第十四節 突圍成功,414終於獨立

    414這邊為獨立緊鑼密鼓地策劃於密室,兵團總部那邊為成立革委會大張旗
鼓地籌備著盛大典禮。


    對於兵團總部召集的總部會議,我一貫的態度是叫我參加我就參加,沒叫我參
加我也不會主動去問。《四項協議》簽訂以後,兵團總部就不再通知我參加總部會
議了。對此,我十分理解,因為我已經完全站到了總部的對立面。再參加總部會議
,既不適宜,彼此也會很尷尬的。

    我不知道總部籌辦革委會慶典的情況和進展,但是5月30日是一個已經鐵定
的大慶日子。兵團總部上上下下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高音大喇叭製造著喜慶的氣
氛。大禮堂區、東西幹道、主樓廣場彩旗飄飄。從全國各地邀請來的造反派代表也
陸續到校。已經有過4月10日在中央主樓廣場承辦三十萬人揪斗王光美大型集會
的經驗,再辦這樣一場慶典,駕輕就熟,小菜一碟了。

    414總部的成立日期定在5月29日。這個日子也是精心計算過的。無論如
何一定要趕在5月30日革委會成立之前成立414總部。革委會成立之前成立4
14總部,那是一個紅衛兵組織內部鬧分裂的問題。要是在革委會成立之後再成立
414總部,那就是公然與新生的革命政權對抗,性質要嚴重多了。

    在沈如槐的統一指揮協調下,414廣播台、414報、各主要戰鬥團體準備
了大量的文告、大字報和大會發言稿。這過程中,「東方紅戰團」的戰鬥力得到充
分的展示,「三七戰團」也緊密配合,互壯聲威。

    5月28日的夜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零點過後半小時,隨著「東方紅」渾厚激昂的開始曲,414廣播台的聲音響
徹清華夜空。音色聲調酷似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男女播音員隆重廣播了由我參與起
草的《「清華大學井岡山兵團414總部」成立宣言》,宣告了與「井岡山兵團」
并行的、相對立的另一個紅衛兵組織的誕生。然後宣讀的是《給毛主席的致敬信》
、《告全校革命師生、革命幹部書》以及414總部的幾個決議、「414串聯會
」的決議、「東方紅戰團」和「三七戰團」的《嚴重聲明》等。那個晚上,還沒有
入睡或者睡后又被吵醒的人們都知道了清華園終於發生了一件意義重大影響深遠的
大事件:414正式分裂出來了,而且聲勢不小!

    5月29日上午,在大禮堂召開的414總部成立慶祝大會更把氣氛推向高潮
。二千多人的大禮堂里席無虛座。過道上、空閑處也都是坐的、站的人,甚至在主
席台上的講台周圍也全都坐滿了人。發言者慷慨激昂表著忠心和決心,互相鼓勁,
也是互相壯膽。

    我與其他的414頭頭一樣,心裡最惦記的是:414已經跨出了分裂的一步
,團派的激烈反應是必然的。中央會怎麼表態?會給新成立的414總部定什麼性
?焦慮之中,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著事態的發展變化。

    我們當時的估計是:團派成立革委會的慶祝大會是會如期召開的,所以清華大
學革委會也會如期成立的。至於周恩來會不會來參加,不好說,來或不來的可能性
都存在,但似乎不太會影響大會的召開。

    聽到414總部的成立,團派對這種公然分裂的行徑立即給予回擊。不過聲勢
不大,因為他們正在專心致志為慶祝大會的籌辦做最後衝刺,忙不過來。

    當時團派寫過一張大字報,我看了以後印象非常深刻。開頭幾句是這樣寫的:
「銀基突發領袖狂,前如槐,后萬章,騎馬挺戈離井岡……」。這首詩寫得非常形
象、生動,讓我馬上就聯想起高高瘦瘦的堂·吉訶德騎馬挺戈大戰風車的情景。4
14公布的總部委員名單中,沈如槐排在第一名,在我之前,劉萬章是第三名,排
在我之後。於是,在團派的想象中,沈如槐成了我的馬前先鋒,劉萬章成了我的馬
後殿軍。團派這個戰鬥組寫的大字報頗有文采,只是消息也有點太不靈通了,到這
個時候還以為我是414的一把手,想當領袖而策劃了414分裂呢。

    事情的轉折沒有預兆,來得太突然也太富有戲劇性了。一天後,即5月30日
凌晨4點左右,團派廣播台緊急廣播了謝富治給蒯大富的一封信:「蒯大富同志並
轉清華大學革命委員會籌備小組:你們今天成立革命委員會,我請示了周總理,總
理對你校運動非常關心,他要參加你們的成立大會,但是總理近幾天中央工作特別
忙,今天不能參加你們的成立大會,總理建議你們革委會往後推遲幾天,請考慮。


    就像我們今天常說的那樣,這是一個見證奇迹的時刻。我想,全校師生,兩派
群眾,聽完第一遍廣播以後的反應幾乎是一樣的:被突發的奇迹驚呆了!驚呆得腦
子一片空白!

    怎麼一回事啊?周總理不來了?革委會推遲了?不成立了?成立不了了?

    這封信連著廣播了好幾遍。之後,接下來的反應,那就天壤之別了。414方
面鍋碗瓢勺齊鳴,口號聲歡慶聲歌聲齊響,毫不掩飾勝利的喜悅。而團派方面則像
是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一片死寂。

    我很高興,很激動,欣喜若狂。因為414的成立,周恩來不來參加大會,這
結果是我們曾經祈望過但又沒抱多大希望的。因為周恩來不參加慶祝大會而導致革
委會暫時不成立了,這個結局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我有一種逃過了大難,躲過了
一劫的僥倖感覺。

    我馬上想到了蒯大富。我想,當他收到謝富治的這封信的時候,心情是多麼的
難受、懊喪。革委會的流產,是蒯大富掌權以後最大的一次挫折,也是與414較
量中的嚴重失敗。我想他對414的怨恨肯定又增加了幾分。想到這裡,我心裡並
不輕鬆。

    唉,可憐的蒯大富!

    我剛生出點惻隱之心,一想到蒯大富毫不留情地打擊唐偉,毫不手軟地把41
4打成非法組織,我的怨憤又上來了。

    哼,可恨的蒯大富!

    此時此刻,我對蒯大富的心情真的很複雜。

    414突圍意外成功,幾乎完勝。團派革委會流產,近乎完敗。這樣的結局,
註定了414成功之後必然磨難更多,團派失敗之後必然復仇更烈。此後,清華出
現了一大一小、一強一弱、一朝一野的兩個紅衛兵組織並存的局面。這團四兩派,
爭鬥是常態,偶爾也聯合,從來就沒有消停過。直至最後兵戎相見,生死相搏,那
種慘烈,在這個5。30的清晨,任誰都沒有料想到的。

    清華的文革,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第十五節 414的一把手是怎麼定出來的?我的說法

    "414串聯會」的領導機構,是二十幾個戰鬥組長的聯席會議,當時稱為勤務站
。這些戰鬥組的組長都是勤務員。勤務站按多數勤務員的意見做出的決定,大家都
應該執行,一致行動。如果有人持保留意見,不願意參加某項活動,也悉聽尊便,
不會追究的。譬如我反對而且沒參加4。15強奪廣播台的行動,並沒有受到勤務
站的譴責。串聯會的決議並不對所屬成員構成剛性的約束力。

    此後,由「414串聯會」組織的辯論會或召集的大會上,出頭露面最多的除
了我以外,還有沈如槐、汲鵬、陳楚三、宿長忠、劉萬章等人。那時大家一心想的
是如何積聚力量,如何在與總部的辯論中壓倒對方,如何抵禦總部對414的高壓
政策,如何爭取更多師生的同情和支持,如何擴大414隊伍。對於經常參加41
4活動的普通群眾來說,那些常在公眾場合亮相的勤務員都是414的主要負責人
。有部分人可能認為我是挑頭的,另有部分人可能認為是另一個人挑頭的。總之,
當時的「414串聯會」是蛟龍群舞但不混亂,大家協商辦事,一心謀事,眾人齊
心,生氣勃勃。

    就我自己感覺,由於我的名頭、影響都比其他的勤務員要大一些,不論是兵團
總部方面,還是414群眾方面,大多數人都以為我是「414串聯會」最主要的
頭兒。在「414串聯會」勤務站會議上,沈如槐經常是最活躍的人物。在整風階
段,沈如槐不僅把「三縱隊」串聯起來,也把「天安門縱隊」與「三縱隊」串在一
起。開始的時候,他只是穿針引線的角色,慢慢地演變成了會議的召集人,後來又
經常是會議的主持人了。在這過程中,他的革命熱情,他的協調能力,他的思想觀
點,逐漸被大家所認可。

    無論是「414串聯會」剛成立的時候,還是成立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
都沒有想過「414串聯會」要推舉一把手的問題。誰都知道「八八串聯會」的頭
兒是唐偉、陳育延、吳棟等人,唐偉是其中最主要最出名的負責人,是「八八串聯
會」的代表人物,但唐偉不是「八八串聯會」的一把手。唐偉自己也說,「八八串
聯會」沒有定誰是一把手。串聯會本來就是一個很鬆散的組織,沒必要設一把手的
。我覺得「414串聯會」現在這樣的協商運作機制已經很不錯的了。

    「天安門縱隊」也好,「三七戰團」也好,雖然比串聯會的組織要嚴格、固定
一點,也沒以某種程序確定誰是一把手。一般人都認為我和汲鵬是代表人物,或者
我是主要的負責人,也僅此而已,並不是一把手。我們當時把這些頭銜都看得非常
輕。你屬下的成員認為你是頭兒了,那就是頭兒了。那個年代,誰都可以自封為「
司令」,只要有人願意跟著你走。一個沒有兵的司令,那就是光桿司令、空頭司令
。要是手下有幾個人、十幾個人、甚至幾十上百人願意跟著你,你叫「勤務員」也
好,叫「司令」也好,都是一樣的,你都是他們的頭兒。

    「天安門縱隊」、「三七戰團」的實際運作是王允方、高季章他們。我知道自
己的組織管理能力比較弱,頂著主要負責人的虛名已經有點名不副實了。所以,我
沒想過「414串聯會」要有個一把手,更沒想過我要去當它的一把手。

    我沒想,不等於別人就沒想。

    大概是5月中旬(也可能在上旬或下旬,實在記不清了)的一個晚上,我忙完
事情回寢室休息。到了宿舍里,同班的老四問我:「414的一把手是沈如槐嗎?
我們還以為是你呢。」

    我說:「從沒明確過誰是一把手呀!你們怎麼知道沈如槐是一把手的?」

    他們說他們聽到414廣播台廣播了一篇稿子,裡面提到沈如槐是414的一
把手。

    真的?我有點不相信。他們說是親耳聽到的,不會有錯。

    我沉默了幾秒鐘,一下子就來氣兒了。廣播台怎麼可以這樣不負責任的亂說的
呢?怎麼可以沒經過「414串聯會」勤務站的討論決定就宣布某某某是414的
一把手的呢?那也太不像話了吧?

    我楞了一會兒,猛地感到一陣被強迫接受的屈辱湧上心頭。我覺得連跟我商量
都沒商量一下就宣布沈如槐是一把手,實在太氣人了!

    找他們論理去!我一扭身,往外就走。一邊走,一邊感到十分委屈和憋氣。

    我一路快步疾走,間或小跑幾步,從12號樓奔向大禮堂的方向。下意識中,
我好像是要到科學館的414廣播台去質問一個明白似的。

    穿過六、七號樓中間的小廣場,經過新航空館,還沒過新水利館東北角那座小
橋,我被從宿舍里趕出來的兩個同班老四趕上了。老張老李看到我神色不對頭,激
動得都失態了,怕我出事,趕緊跑步追上來,終於追上了我。

    他們一個從後面用雙臂用勁地抱住我,一個在前面擋住了我的去路,嘴上喊著
:「老孫,你冷靜點!你冷靜點!」

    我正在氣頭上、火頭上,哪裡聽得進去?我使勁掙扎。他們不放手,把我抱得
緊緊的,讓我動彈不得。我掙扎了一會兒,沒掙開,就僵持在那裡。

    他們問我,你要幹嗎去?你找誰去呀?你就是要去找人,也要冷靜一點以後再
去的呀!

    因為不再腦袋既空白又混亂的趕路了,慢慢的,我開始冷靜下來了。

    是的,我要找誰質問去?我要質問他們什麼?我為什麼要去質問呢?

    我答不上來。連這些最基本的問題都沒想好,我幹嗎要跑去質問?我有點泄氣
了,身子不再硬邦邦的了。趁勢,他們把我連拉帶推強勸著回到宿舍。他們看著我
上床了,又勸慰了幾句。

    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剛才自己提的那幾個問題。

    我問自己:「你想當414的一把手嗎?你有能力當414的一把手嗎?」這
兩個問題很容易回答的:我不想,我也沒有這個能力。

    那麼,「誰能當414的一把手呢?」這個問題我真沒想過。

    我是要去質問為什麼把沈如槐稱為414的一把手?我強烈反對沈如槐當一把
手?好像也不全是的。我老實承認,沈如槐當414的一把手,是有點出乎我意料
的。但是我並不強烈反對他當一把手。

    那麼為什麼我一聽到沈如槐是414一把手這個消息會那麼衝動、那麼失態呢
?我問自己的心。

    我的心告訴我,我是因為這件事沒有經過協商就強迫我接受的做法所激怒的,
是對「東方紅戰團」這種做派心裡感到很憤懣。如果「東方紅戰團」想擁推沈如槐
做414的一把手,完全可以在勤務站會議上正大光明地隆重推出沈如槐作為候選
人讓大家討論決定。憑著「東方紅戰團」的人多勢大,要達到這個目的是不難的。
那是一種光明磊落的做派。儘管我或「三七戰團」的其他人可能會對414需要不
需要明確誰是一把手提出異議,也可能會對「東方紅戰團」推薦的人選提點不同的
意見,但是,對我們而言,只要「東方紅戰團」堅持,這些檯面上活躍的「東方紅
戰團」頭頭,我都可以接受的。

    既然我不想當414的一把手,既然「東方紅戰團」的人那麼想讓他們的人當
414的一把手,既然我並不反對沈如槐當一把手,那就讓他們這樣做去吧,讓沈
如槐去當這個一把手吧。

    這麼一想,雖然反感他們這樣做派的氣還是沒有完全消退,但我決定不再跟他
們計較論理了。心裡一釋然,也就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我像沒事兒一樣,照舊做該做的事。

    不知道「三七戰團」的其他同志有沒有聽到這一廣播,也不知道414廣播台
此後有沒有再造這樣的輿論,反正我的平時表現與以前無異,大家也與我一樣,忙
著各自的事情。

    當年我失態這件事情,連王允方、汲鵬他們都沒有告訴。此後,我也從沒有告
訴過任何人。

    前些年,老蒯率一幫團派朋友來杭,有人直接問過我:「你們414當年怎麼
會推選沈如槐當一把手的?」對他們來說,這可能也是一個不解的謎團。我笑笑,
未作解釋。

    我在前二年翻出了一份在1971年9月所寫的交代材料底稿,其中有這麼一
段文字:

    在5月29日414總部成立以前,是「414串聯會」的形式,由一個勤務
組負責,共20多人,組織上比較鬆散。那時沈如槐還不太出名。而我因為本來是
兵團總部的核心組成員,而從一月份以來一直與蒯大富有意見分歧的總部內唯一反
對派,所以當時影響比沈如槐大。儘管串聯會勤務組中從來沒有排過誰是第一號頭
頭、(誰)是第二號頭頭,但當時414和團派群眾的心目中,我是414串聯會
的主要負責人。不過我與沈如槐是明確分工的。我負責主持「414串聯會」的大
會,沈如槐負責(主持)勤務組會議。實際上「414串聯會」的骨幹力量是「東
方紅」,其次是「三七」,沈如槐也在主持勤務組會議中慢慢形成他的核心和威信
。到414總部成立時,才正式定沈如槐是第一把手。

    由此可見,在整個「414串聯會」期間,是勤務站集體領導,並沒有明確誰
是第一把手或總負責人。後來慢慢地形成主要由我主外、沈如槐主內的領導格局。
因為我出頭露面比較多,名氣比較大,所以大多數人都認為我是「414串聯會」
最主要的頭兒。

    414總部成立的時候,協商決定總部委員名單,才明確了沈如槐是414總
部的一把手,排名第一。具體的協商細節我已經記不起來了。為什麼推舉沈如槐作
為414的一把手,我猜想是這樣幾個原因:

    1、為了主導414,「東方紅戰團」必須要爭一把手這個位置。他們早先制
造的輿論也是為爭一把手做準備。在他們看來,「「天安門縱隊」是溫和派,孫怒
濤是代表人物。其他的四個縱隊都是強硬派」,沈如槐「是代表人物之一。在41
4的發起人,414的核心組中,強硬派佔大多數,他們不希望溫和派做一把手。
主要是擔心溫和派在關鍵時刻有可能把隊伍引向妥協之路」。這話說到點子上了,
確實是「東方紅戰團」的心裡話。在「414串聯會」成立前後,「天安門縱隊」
、「三七戰團」都是「三縱隊」 、「東方紅戰團」團結、爭取的對象,是友軍,
是同盟軍,但不是依靠的對象,不是「我軍」(「三縱隊」之間的關係,才是「我
軍」之間的關係)。我和汲鵬作為414的核心成員,可以參與決策,但是絕對不
會讓我成為414總部一把手的。假如我硬爭,「東方紅戰團」寧願另外成立其他
的組織,也不願屈居在不能由他們主導的414總部里。在整風中,「三縱隊」被
總部強制解散,后又受到各種壓制,這對「三縱隊」的刺激很大,讓他們吃到了沒
有權力就要任人擺布的苦頭。所以,「東方紅戰團」對實權看得極重,他們必須掌
握自己的命運,這點意識他們是很清醒、很強烈的。

    2、沈如槐在「414串聯會」成立之前及其成立以後的一個多月里,充分表
現出他立場堅定、觀點鮮明的政治態度和精力充沛、工作能力強、作風雷厲風行等
特點,展示了他的才幹,樹立了他的威信。沈如槐自己也說:「最主要的因素則是
在前一階段與蒯大富是鬥爭中,我的態度堅決,旗幟鮮明,並在策劃成立414的
過程中起了主要作用。」在「東方紅戰團」中,資歷比沈如槐老名氣比沈如槐大的
還有幾位。綜合考慮以後(其中有沈如槐是「東方紅戰團」核心中班次最低,在高
班頭頭畢業以後仍能帶領414堅持下去這一因素),他們認為沈如槐是最合適的
人選。我從來不認為沈如槐是一個為了自己的私利權欲而爭權奪利的人。但是為了
「東方紅戰團」這一群體利益,沈如槐不想做一把手也得做一把手。當然,有「東
方紅戰團」做後盾,沈如槐自信有能力做好一把手。此後一年多的實踐證明,沈如
槐做414的一把手是勤勉的、出色的、得到414廣大群眾擁護的。414即使
在最內亂的時候也沒發生過爭奪領導權的內鬥,這是414的萬幸。

    3、我比較溫和的觀點雖然贏得了大多數414群眾的擁護和支持,但是,缺
乏一把手的氣魄和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我出自蒯派,來自團派,曾是兵團總部委
員,與蒯大富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這樣的政治背景,很難取得「東
方紅戰團」的充分信任。而我在簽訂《四項協議》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來的右傾、軟
弱和妥協,更遭「東方紅戰團」的惡批,認為我「違背414廣大戰士意願,沒有
堅持原則」。廣大414群眾也對我大為不滿。在414上下的一致炮轟下,我的
威信也驟降至最低。在兩派尖銳鬥爭的環境下,呼喚一個更強有力的一把手領導4
14是必然的選項。多年後蒯大富曾對我說過,414如果是你當一把手,兩派可
能早就實現大聯合了。此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點道理。但是,非常可惜的是,老蒯的
假設前提是不成立的,我是不可能成為414一把手的。蒯大富堅持不肯在《四項
協議》上增加「正確」兩個字,也讓他的「如果」更加成為不可能。

    4、無論是「東方紅戰團」還是「三七戰團」,我認為頭頭對個人的權欲名利
都不怎麼看重,但是對群體的權欲,兩者的差別還是很大的。「三七戰團」繼承了
「天安門縱隊」寬容、顧大局、忍讓以及書獃子那樣的不爭權理念。在414里,
不僅「東方紅戰團」的力量明顯強於「三七戰團」,對團派、對蒯大富的態度,也
是旗幟鮮明、立場堅定,不抱幻想、態度強硬,表現得更為勇敢和堅決。所以由「
東方紅戰團」的頭頭出任414總部的一把手,變得順理成章了。

    從此以後,由沈如槐執掌的414大船,開始了外戰與內鬥的艱苦歷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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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2 個評論)

回復 dld 2014-1-26 11:51
請 有心人 在這些 蛋清里----- 找點 毛骨頭,  ThankS !
回復 dld 2014-1-28 10:02
你我都是過來人,毛文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能不清楚?也就騙得了50歲以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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