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把順著山勢蜿蜒而行、時寬時窄的溪流充盈的跳躍而湍急;倘佯在「海上名山,寰中絕勝」的雁盪山,碧綠深潭、天柱陡峭、古洞石室、茂林幽谷、曲折迂迴中,令人心曠神怡。
十月三日,我和妹妹一家,一行四人經過一天的觀山覽水,穿行在厚厚重重雲霧盤踞層林染盡中,在一條條絳色霞彩的護送下,隨著摩肩接踵的人群,步入夕陽西下的停車場。
晚上五點四十五分,接近石橋時,走在前面的妹夫突然回過頭來,「今天我要對不起大家了。」沉浸在所有的歡樂中,我們一時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把車鑰匙丟了。」妹夫一邊㤺亂地摸著身上所有的口袋,一邊臉色蒼白了起來。
我們幾個都馬上打住了腳步,「不急,不急,再仔細找找。」
夕陽很快就吝嗇的再也不肯露出餘輝,一陣秋風掃來,瑟瑟的身子在曠野的停車場直哆嗦。我和外甥女快步如飛的跑向我們的停車位。人在犯急的時候往往很容易幻覺,也會做無用功。我們希望是白天的時候,可能車門沒鎖,抑或是可以探見仍留在車裡的鑰匙。當然,這一切只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三十五分鐘后,我們回到了依然燈火通明,卻是賓客稀少與白天人潮滾滾完全不一樣景象的遊客服務中心。失物招領處一排坐著4~5個工作人員。說是今天沒有收到車鑰匙,只有二個小孩的書包和一件女式外衣。
我們的前面剛好是一對情侶,男孩丟了手機,女孩一臉的不高興。
「今天拍的照片都在你手機里,這不就全成泡影了嗎?」
「我又不是存心要掉的,手機里還有比照片更重要的東西呢。」男孩一臉後悔道。
「我不重要,還有什麼更重要呢?你這樣子以後怎麼過日子啊。」女孩不依不饒。
「美女,我們丟了車鑰匙也一樣要過日子啊。」我妹幽默了一句。
女孩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希望這對情侶不會因丟了手機而解體吧,我在心裡默念道。妹夫極力地回憶著,最可能是在「大龍湫」上廁所時丟的。他還特意地把車鑰匙單獨放在後插的表袋裡。偏偏皮夾手機都在,那個車鑰匙就不翼而飛了。
不得不感嘆現代通訊真是發達,一個電話直達「大龍湫」。只幾分鐘后那邊回電了,廁所里裡外外都找遍了,沒有車鑰匙。我們中午在靈峰景區飯店用的午餐,雁盪山旅遊買的是三天聯票。外甥囡票子也沒顧得上拿,就又折回飯店了。這雁盪山有靈峰夜景及「夜色靈岩」3D巨幕裸眼山體秀,所以有通宵交通車。各個景點檢票處是識臉不認票的,這也夠科學。要不然,別人拿了這票還可以繼續往返,實際上是行不通的。
這時我真後悔,怎麼中午吃飯時沒向飯店前台要個名片呢?也許沒有名片,但這大大的電話號碼不就寫在飯店門口嗎?現在是無論怎麼努力都追憶不起來了。這倒提醒我,以後每到一處把電話號碼記下來,這且是后話了。
每次出門,我妹家的貴賓狗小霸王一定是抱著的。這會,全家急得頭頭轉,這小東西歸我管。牠只在和平時期和我友好。現在,狗眼看人低沖著我吼個不停。我知道牠的食物和睡窩都在車上,不知道牠是跟著著急還是餓了渴了。餵過水后,牠還是對我凶呢。小霸王,我只得抱著牠在遊客中心商場,非常像機場的商店中給牠買肉吃。
我妹還等在失物招領處與工作人員攀談;
外甥女乘車去飯店了還沒回來;
我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帶著不服氣的小霸王;
妹夫已一個電話打給了自己工作的上海巴士公司,遠度調控,下級調度員說是最快二個小時后拖車會來。
一個家,在雁盪山夢幻絕色的颼颼秋寒之夜,為了一把車鑰匙而把所有的快樂打得粉碎,各盡其職,四分五裂著。
約一個小時后外甥女回來了,猶如毫不期待的,當然是兩手空空。
到底是遊客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有經驗,建議把家裡的車鑰匙用快遞寄過來是最佳的辦法。
妹夫一個人留在遊客服務中心等拖車,我們掏幹了身上的零食和巧克力,我和妹及外甥囡叫了輛計程車回住宿去了。
司機非常好奇,雁盪山附近這麼多的農舍我們為什麼偏偏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住。我們住的地方是一個大學生的美術寫生基地(這也是超英介紹的)。其實,從住宿到雁盪山,地圖上是一條直線,但是節日旅遊季節給管制了,必須要繞一個大圈子。而且那裡一路沒有路燈,巧的是司機就是那個村莊的人,他把車開得顛簸又飛快。我緊緊地攥著我妹的手,好像身子就要被甩出車外,心已跳到了喉嚨口。這時如果拉個心電圖,一定是室上速。我妹告訴我,「閉上眼睛千萬不要說話。」
我告誡自己,駕駛員把車開的飛快不就是想跑的快,多賺點錢嗎?我寧肯他多收一點費用,但是把車開得穩一點。白天45分鐘的路,晚上28分鐘就到了,車費只要39元。
我們回到了住處,老闆娘立即迎了上來,桌面上馬上又擺起了一桌菜,我們強調越簡單越好。此時的我們因著丟了車鑰匙已魂不守舍,飢餓已拋到九霄雲外。再著這麼晚了,二個年輕的女服務生,明天清晨又要起來給客人準備早飯。我們匆匆扒了幾口飯,又要過了一個大碗,把各種菜都盛了點在碗里,叩上一個盤端進了房間。不管妹夫幾點回來,給他準備著。這倒讓我馬上想起了,以前在上海西郊公園吃的蓋澆飯。
一個多小時以後,收到我妹夫的電話,他也正在乘計程車從遊客中心返回住處。原來,拖車的計劃流產了。
妹夫號召部下叫的守信用的拖車,比想象的還要快就到了。人家拖車司機一看是全時四驅車,馬上搖頭,這個車需要平板拖車或者是普通拖車再加兩個小滾輪把四個車輪抬離地面才可以。再則我幫你拖進了廠里,車子也只能睏大覺,節日期間沒人幫你開計算機配鑰匙,最好還是找自己的維修廠家。妹夫一聽這拖車司機這麼專業誠懇,也不想為難人家,馬上決定另想辦法。
就在拖車要在黑暗中調頭時,一個氣喘噓噓、胖乎乎的男子雙手打著交叉的手勢示意拖車停下。原來,這位車主是把鑰匙斷在車眼裡了,深秋的黑夜中忽閃忽閃的星星窺視著同病相憐的倆個雁盪山有車開不了的無可耐合的男人。
這時,在上海的那邊,我姐很快就從我妹家鐘點工的手裡拿到了家門鑰匙,只撥弄幾下打開了保險柜,車鑰匙已經握在手上了。聯繫了快遞公司,說是節日期間鑰匙最早要三天才能送到雁盪山。我姐和姐夫,第一決定拿著鑰匙要給我們送過來。地圖版塊上從上海到我們雁盪山的住處只有五個小時的車程,實際上是行不通的。我們這邊堅決反對,我姐一直追問,「那你們6號的家庭聚會能來嗎?」早在我回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十月六日一個非常重要的家庭聚會。現在,我們的車拋在停車場,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上海,誰能承諾回來準時參加party啊,這也是我姐一定要把車鑰匙親自送過來的原因。
我們害怕兩個不熟悉開夜路的人,人生地不熟,在黑漆漆完全靠不了譜的導航下,會有節外生枝,總感覺這不是一個最佳的辦法。他們要是整夜趕過來,我們必須是全體候陪,今晚誰都別想睡覺。妹夫的同事也表示立即開車把鑰匙送回來,不能利用職權啊,妹夫也一口回絕。
突然我姐靈機一動,網上查到從上海到雁盪山有動車。
「什麼是動車?磁懸浮嗎?」我有點激動。
「不是。」我妹回答。
「火車嗎?」我又問。
「不是。」外甥女回答。
「高鐵嗎?」我還是緊追不捨。
「不是。」我妹夫回答。
這種時候,誰也沒有心思跟我解釋動車到底是什麼。
我立即自己到網上查了一下,百度解釋道:高鐵指的是高速鐵路,是從速度的角度描述的鐵路系統類型; 而動車指的是車廂有動力列車,除車頭外每節車廂都可以(注意是可以不是必須)有動力;但這兩個詞在國內的鐵路上被重新定義了,實際上國內的高鐵上用的車自身也是動車,被稱為動車也沒錯。 ... 在我們中國的定義中,高鐵和動車是既包括火車,也包括鐵路的鐵路系統,差別就在於時速不同。
唉,現在網上搜索動車已經表明10月4日,從上海到雁盪山早班車坐位票已經售完。可以排在等候的名單上。午夜過後,終於傳來好消息,早上8點鐘從上海虹橋出發到雁盪山11:40分一等座,票價232元,已經網上交易成功。凌晨一點,折騰了一個晚上的我們,在微信里大家只有一個「關燈睡覺」的姿勢。
燦若雲錦的群山在秋韻晨霧中醒來,蒙上了層層神秘和恢宏。早上,老闆娘親自開車把我們送到了雁盪山遊客中心。當然,我妹不忘感激之情,塞給了她50元。我們一行快步走向靜靜地在那兒待了一夜的車,毫毛末損。我妹長出一口氣,說是妹夫,昨晚整夜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怕是誰撿了車鑰匙,亂開一通,再闖幾個交通事故,把車一扔,那我們的命運會是何等慘淡。
我馬上回了一句,「中國人民覺悟有這麼低嗎?」這是每當我對國情提問時,我妹要搶白我的話。
我和我妹抱著小霸王,再進雁盪山,牠仍是一臉的不開心,夾著小尾巴。妹夫和外甥女去動車站接姐夫去了。
十二點四十分,我們已在「三折瀑」會合。
我見到了姐夫,」還以為我姐會來呢。」
「我比她愛玩。」姐夫輕鬆一句,把雪裡送炭的光環全抹去了。
「雁盪經行雲漠漠,龍湫宴坐雨蒙蒙」的晚唐詩中,我們雀躍的心情,把丟了車鑰匙煩惱拋在了腦後。順著石階拾級而上,在潺潺流水中與白卵石擦肩而過,陽光射進林隙,水面斑駁淋漓。一步一景令人陶醉。嘆:「欲窮雁盪之勝,非飛仙不能!」
對村野之山的雁盪作別游灑風神。「雁盪自奇,不附五嶽;龍湫所注,別為一川」我們離開雁盪山時,我以為這車鑰匙將永眠於此。
後記,在回到上海后的第三天,我妹夫接到雁盪山旅客朋務中心打來的電話,車鑰匙找到了,要求把原來鑰匙圖片送過去校對。當即,我妹夫把別克GL8鑰匙圖片送了過去,終於車鑰匙失而復得。我們其實非常想感謝上交車鑰匙的人,但是遊客中心沒有給出更多的信息。雖然,找回來的鑰匙遲了點,但也節省了配車鑰匙的麻煩和幾百元呢,要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