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未了

應網友號召 以 「他醒來了，她還沒醒」 開頭，舊作文一份。 
 

他醒來了，她還沒醒

天快亮了，他該離開了；他不舍的趴在那裡看著熟睡的她，嘴角泛起笑意,眼角卻濕潤了；

她睡覺的姿勢象個孩子；微蜷的身子側向一旁，長長的頭髮散落在枕后；她的兩隻手交疊著壓在臉下，胳膊下緊緊的夾著一角被子，象是夾著一個依靠;

忽然，她的嘴角委屈的抽動起來，身子也隨之輕輕顫抖著，她抽出一隻手緊張的胡弄著，象是要抓住什麼東西；他知道她無法感覺到他的存在，仍然緊張的抱向她，安慰著「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她亂抓的手劃過他的身體，抓過一隻抱枕緊緊的抱在懷裡，如同抱著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看著她消瘦的身體，蒼白的面孔，緊皺的眉尖，他愛憐的自語到：「丫頭，你不能再這樣了；」他伸出手欲幫她縷順那幾根散在嘴角的髮絲，可現在的自己卻如同空氣，在這個世界里既無形又無力！

天已見光，他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帶著滿心的眷戀離開了；




她醒來時天已大亮；習慣性的摸了摸空著的另半邊床，兩行淚順著臉頰打濕了枕頭；「如果天總也不亮該多好啊！那樣，我就總能感覺到你，就可以裝做你沒有離開，裝做那一切都沒有發生；」她喃喃的撫摸著旁邊的空枕頭，象是撫摸著他的臉龐；

在他剛離開的日子裡，她日日夜夜都沉浸在傷痛和思念里，幾乎是不食不眠。直到那天，媽媽痛心的連勸帶罵讓她意識到：「自己既然不能隨他而去，就應該為他，為家人振作起來，保重自己；」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早已經在自己心裡腦里扎了根；回憶，思念，傷心，無望，這些情緒纏在她的心底就象是唐僧帶在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甩不掉，控不住，時時刻刻的侵襲著她的靈魂；

「只可以想他到十二點，然後必須上床休息；」她給自己的傷心定了一個時間表；

每天晚飯後，她都把自己鎖在房內，把手機定時在午夜十二點，然後便把自己沉浸在思念中；她看他們的照片，給照片中的他講自己每天的生活； 看他們的錄像，帶著淚嘲笑錄像中的傻傻的他；有時她還會點燃蠟燭，放上他們共同喜歡的音樂，到上兩杯紅酒把自己灌醉，然後盡情的大哭一回；當手機在十二點傳來：「滴，滴；」的叫聲時，她就會勉強自己收起思緒，上床休息。

忘了那是第幾天了，她剛剛躺到了床上，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身邊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氣息；是的，那是他的氣息，那種可以讓自己覺得舒適，覺得有安全感的氣息是他獨有的。她緊閉著眼，不敢動，不敢大聲呼吸，生怕自己一動，他的氣息就會隨之消失了。「他沒有遠離我，他還在我身邊；」隨著他的氣息越來越濃，她驚喜的翻了個身，將後背對著他的那邊，他喜歡從背後攬著她睡覺；

自從天亮后醒來，發現他的氣息已經消失不見，她就開始痛恨白天，期待夜晚。儘管那有可能是幻覺，可是她還是那麼的迷戀他在身旁的感覺，她甚至希望自己不如就在他的氣息中一夢不醒；

昨晚她又夢到了他，夢到了他離去的那天。

那天，自己穿著新買的洋裝，在樓下等著他回來接自己去吃結婚紀念大餐；眼看著他的車越來越近，就在自己笑著走下小區口的樓梯朝他走去的時候，對面一輛失控的卡車突然沖向他的車，她瘋了似的張開手，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他的車被撞的飛起又重重的跌下；她就那麼眼看著那輛卡車一下子把他，把自己的幸福瞬間就撞的支離破碎；

她的眼睛再次被淚水模糊了；直到外面傳來媽媽的敲門聲：「起來吃點東西吧；」

媽媽看著她勉強的吃了幾口東西，對她說：「今天是廟會，我陪你去散散心吧；」她點點頭：「為他上柱香也好；」

去廟的路兩邊密密的聚集著一些以佛為名的小販們和一些貌似仙風道骨的相士們；她心不在焉的隨媽媽一路穿過他們，沒心思理會那些小販兜售和那些相士們故做高深的招攬；

突然，旁邊一聲：「這位女施主，最近是否有被邪靈纏身的感覺啊；」她一楞，轉頭看去，路邊一個貌不驚人的老道，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看著自己，半眯著的眼睛里透出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心髓；

見她看向自己，那老道自言自語似的說到：「只需在我這裡請點靈符，今晚日落後在你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燒掉，便可將邪靈驅除……」 她突然打斷他：「這世界上真的有靈魂存在么？」 老道睜開眼看看她：「有沒有，你自然知道，何須我來告訴你呢；」 她突然笑了，抽出100元錢遞了過去，對老道說了聲：「謝謝；」然後對媽媽說：「我不想去廟裡了，咱們回家吧；」 媽媽奇怪的看著她：「到底怎麼回事啊？他說什麼呢？」 她笑著搖搖頭：「沒事，我就是心情突然好了；」

拉著媽媽回到家，她又把自己鎖在了屋裡。她拉上窗帘，拿出他的照片激動的親吻著，摩梭著：「原來那不是幻覺，原來你一直就在我身邊；你答應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好么？只要你讓我感覺到你，就足夠了………；」她只顧對著他的照片又是哭，又是笑的，連媽媽跟她打招呼說要出去一下都沒聽到。




他以為她不會感受到自己。

那場車禍后，當他發現自己站在自己的身體旁時，他頓時明白了原來靈魂出體並不是傳說；一個多月來，他看著她經歷著失去自己的煎熬，心如刀攪；她不知道在她對著自己的照片喃喃自語時，自己就如同以往一樣在傾聽著。她不知道在她看著錄像笑自己傻時，自己也在隨聲符合著。她感受不到她酒醉痛哭的時候，自己緊擁著她的懷抱和心痛的安慰；他只能在她睡著以後，象以往一樣從背後擁住她，奢望著能給她一點點安慰；

「夜幕又降臨了，她一定又把自己鎖在房裡傷心了吧；」想到她憂鬱的神情他心裡一緊，不由的加快了腳步；自己沒能給她承諾的幸福，現在又只能看著她傷心卻無能為力，他心裡湧上了深深的自責和心痛；

隨著心痛的加深，他的身上突然也傳來了一陣巨痛；他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邁進了一個火爐之中，渾身都傳來被烈火燒灼的痛楚；他想逃脫，卻無力邁步；他想大叫，卻發不出聲；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漸漸融掉，化做無數的碎片；他看到一個巨大的黑洞，那裡傳出一陣無形的力量一點點的吞噬著他身體的碎片；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這樣也好，就讓我完全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吧；」 終於，他放棄了掙扎：「丫頭，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終於熬過了白天，盼來了天黑；今晚，她穿上了他最喜歡的裙子，精心化了個淡妝；「他看得到的；」她笑著想；她焦急期盼的心情中還有一絲緊張，一絲興奮；

一切準備就緒，她忽然意識到：「媽媽怎麼沒來叫我吃晚飯？」她打開房門，媽媽沒在客廳，沒在餐廳，也沒在自己的房間；

媽媽會去哪兒？自從他離開后，媽媽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護著她。象今天這樣，自己在房內呆一下午她都不來敲門，而且晚上出去還不通知自己，太不尋常了；她有些擔心起來，趕緊撥通了媽媽的電話，可電話鈴卻在屋內響了起來。 媽媽沒拿包，沒拿電話，這麼晚了會去哪兒呢？

忽然，她心裡一動；急忙的穿上鞋衝到樓下，一眼就看到了媽媽正蹲在十字路口的一堆灰燼旁；

「媽，你在做什麼？」她尖叫一聲沖了過去；

那堆仍然炙熱的灰燼，就象一堆來自地獄的黑色的絲網，在夜風中對著她張壓舞爪，象是在炫耀剛剛俘獲了獵物；

她欲哭無淚的跪了下去，用手胡亂的在灰燼中翻動著，不知道自己能從中期待些什麼；

媽媽在旁邊平靜的看著她說：「如果他的靈魂真的存在，我們應該送他去他該去的地方。他也一定知道這樣對你們都好；」媽媽的語氣溫柔而堅定；




「滴，滴；」 手機的鬧鐘響了；她已經在床上合著眼躺了兩個多小時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努力的感受著；

沒有，沒有，他的氣息沒有再出現…….

終於，天快亮時，她明白了，這一次他真的離開了,不會再出現了；伴著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她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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