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讀書筆記:嚴歌苓《寄居者》)
依然是嚴歌苓小說的套路:發掘冷門題材,營造戲劇衝突,製造懸念埋下伏筆,最後解套反轉結局,
冷門題材是二戰期間逃難到中國上海的猶太難民;戲劇衝突是美籍華女愛上奧地利猶太青年;懸念和伏筆是為營救猶太男去美國,華女去美國引誘一長得像猶太男的美籍猶太男來華,千方百計(包括獻身)偷走其護照給猶太人冒名頂替,準備與他一道坐船離開中國;最後解套反轉是在這期間華女發現自己愛上了美籍猶太人,於是在輪船啟航前一剎那跳下岸來,留在上海與美籍猶太人一起,但也沒有媚俗地與他修成正果白頭偕老,而是選擇像杜拉斯一樣在晚年回憶這段心路歷程。
依然是嚴歌苓慣常的筆法:故事講得曲徑通幽,柳暗花明;但華女與兩猶太男的情事卻牽強得像強扭的瓜(這也是嚴歌苓小說中眾多愛得死去活來的洋男華女給我的感覺);她的故事好像總是為改編成電影而寫,具有蒙太奇鏡頭感的場景切換,逼真的歷史事件和地道的市井人文風貌。她夾敘夾議的文字依然具有很高的可讀性,但只是帶著一種拍案驚奇的獵奇興奮感,而沒有像她的《天浴》給人那種直面慘淡人生的心靈震撼。
讀著《寄居者》,「寄居者」這個字眼無端引發我把它與「移民」這個字眼劃上等號。我覺得,我們把自己稱為「移民」是不是有點抬舉高估了自己?「移民」給我的感覺是將自己從母國連根拔起,移植於異國他鄉的土地上生根開花結果,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化外之民」。我自認為自己充其量不過是一名「寄居者」,因緣際會或者陰差陽錯就駐足於這片土地,「我把身體給了他」,心理上卻永遠缺乏一種真正的歸屬感。不管是否是主動或者被動,我們總是在異國他鄉的邊緣輾轉,期間或者有意無意地盡量向腹地靠攏,依然是步履蹣跚,往複徘徊。嚴歌苓給「寄居者」如此定義:
"寄居客必須緊相依偎,他們要靠人多勢眾壯膽,需要自己的集體。大多數人都從別人均等的恐懼中找到了安全感。均等的不幸,加在一起,也是溫馨。遷移和寄居是人類悲慘生存現象之一。所有寄居人都一樣,珍惜自己的零起點,勤勞,忍耐,愛財如命,不管你怎樣告訴他,到頭來很可能一場徒勞,他們還是想不開。寄居者的悲劇習性是不甘心把任何地方作為自己的最終落腳點。"
於是,我們的靈魂永遠跋涉在太平洋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