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老師觀影筆記《白鴉》White Crow )
桀驁不馴的白鴉蛻變成優雅的黑天鵝
傳記片( Biopic) 是一種不大討喜的電影類別。它受史實的掣肘,選角的限制,和選材的困難,往往顧此失彼或厚此薄彼,要麼是平鋪直敘的流水賬,要麼是大起大落的過山車。
電影《白鴉》就是這種電影。
它是根據前蘇聯基洛夫芭蕾舞劇團青年演員魯道夫. 紐瑞耶夫在法國巴黎演出結束離開之前在機場尋求政治庇護的真人真事改編的電影。
電影不斷穿梭於紐瑞耶夫黑白的邊城童年,褪色彩色膠捲的列寧格勒青少年和數碼高像素的巴黎青壯年的時空之間。似曾相識的鐵幕時期的政治壓抑(如別無選擇的畢業分配,公務出國護照統一保管和自由行動的限制)和由此催生的逆反心理(如要求調換導師,違反外事紀律主動和西方同行搭腔,力爭離開巴黎前晚上允許自由活動到最後尋求政治庇護),對西方觀眾來說或許近似天方夜譚,但對於來自曾經效法「蘇聯老大哥」體制的我們來說,則有老馬識途之嘆!
於我而言,《白鴉》的亮點並不在紐瑞耶夫的叛逃情節(類似變節電影有《白夜》,《冷戰》和《毛時代最後的舞者》) ,而在於電影通過鏡頭和借演員之口對舞蹈與藝術的關係進行了深度的闡述:
紐瑞耶夫的恩師開導他對舞蹈的意義的理解一節,是全劇的點睛之筆。恩師問魯道夫為什麼要跳舞。魯道夫說是為了把觀眾帶到另一個地方。是一種逃脫。恩師問他想逃脫什麼,又逃向何方。恩師說,絕大多數學舞的都強調舞蹈的技巧,但鮮有人去探討舞蹈要傳遞表達什麼。恩師強調,舞蹈必須要能夠講述一個故事,否則光是一舉手一投足的美感是毫無意義的。他還說,舞蹈自有它本身的邏輯,一個步伐自然會帶出下一個步伐,舞者不必操之過急,而是要去找到那種邏輯。
受到這種舞蹈理論的啟迪,魯道夫到巴黎后,馬上去盧浮宮去觀摩那些經典畫作和雕塑,從它們那裡獲得靈感。尤其是魯道夫在盧浮宮那幅經典的《美杜莎之筏》畫作前久久徘徊 ,心潮澎湃,感悟到藝術大師能夠將醜惡與審美如此完美地集中在同一個畫面里。或許受此啟發,紐瑞耶夫打破了芭蕾舞中男舞者只是充當女舞者支架的刻板枯燥形象,開始用他的獨舞去講述他的故事,宣洩他心中的塊壘,遂成就了他獨一無二的王者地位。
而童年時代的紐瑞耶夫的軍人父親從前線回家,其進入家門那一瞬間的畫面感,幾乎就是列賓那幅著名油畫《歸來》的再現。
由於電影中有相當份量的芭蕾舞片段,故該角色必須由專業芭蕾舞演員來扮演。主角是來自烏克蘭的青年芭蕾舞演員Oleg Ivanko。他的舞蹈無懈可擊,但表演上稍嫌生硬。反而是飾演他恩師,也是該片的導演拉爾夫. 費因(看過《英國病人》的觀眾應該記得他)的表演把火候控制得不文不火,把鐵幕後有追求而沒機會的老藝術家的那種隱忍,把未竟夢想付託在他所培養的新生代上的那份苦心演繹得很到位。
電影的結尾,回放了黑白的紐瑞耶夫真人在舞台上的英姿――一隻桀驁不馴的白鴉蛻變成一隻優雅黑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