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讀書筆記:簡媜《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
抓住一條混紡的文字繩索泅渡生命之河
問: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我?
答:一張輪椅。
銀閃閃的不是真金白銀,是蒼蒼白髮。
坐上輪椅,驀然回首,已到了生命之河的此岸碼頭,等候渡向彼岸的下一班輪渡。
欲濟無舟楫。
這時,一根文字搓成的繩索浮出水面――簡媜的《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來協助這幫腦袋上銀閃閃的我們去泅渡生命之河的彼岸。
當我抓住這根繩索時,我感覺到它是一根混紡的繩索――有冷峻的鋼絲,堅韌的尼龍,柔軟的絲綢,粗礪的亞麻,鬆軟的棉紗. . . 。
讀這本書,有冰火兩重天的極端體驗,有坐過山車的跌宕起伏:
一時間,覺得她是詩人和散文家,優美的文字里充滿著詩意的意象和比喻。
一時間,又覺得她是心靈雞湯當爐紅粉,是台灣五十歲以上人口的人生導師;
一時間,又覺得她是台灣某個鄉村的里長,對尋常百姓家的家長里短了如指掌,為讀者展現了一幅台灣市井生活的浮世繪;
一時間,覺得她是統計局職員,各種翔實可信的數據信手拈來;
一時間,覺得她是醫院重症監護室檔案管理員,形形色色的重症案例如數家珍。
簡媜不愧是個博學多識並能夠熟練駕馭重大話題的作家,她在這本書中旁徵博引幾乎囊括古今中外著名作家,哲學家,詩人,專業人士有關生老病死題材的論著或觀點。她筆下的文字如走龍蛇,時而形而上到希臘奧林匹斯山巔,忽而形而下到宜蘭冬山鄉下;字裡行間流動著幽默俏皮的流光溢彩,懷念親情時又哀楚得催人淚下。
誠如她所言,這是老年書寫――絮絮叨叨,瑣瑣碎碎,密密麻麻;又是凋零幻想――荒涼悲愴無奈中給自己編織一個值得神往的太虛幻境。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把這本書看成是簡媜為自己一生作一次清倉盤點。我很難把這本書歸類:社會學調查?報告文學?隨想錄?回憶錄?短篇小說集?
這種大雜燴的文體的優劣非常明顯:它觸及到生老病死幾乎每一個細微的環節,因此誰都可以產生共鳴;它事無巨細面面俱到來談論生死的宏大話題,其社會學功能和倫理價值,遠遠超過它的文學價值。
這本老年書寫的書,我覺得也只適宜老年閱讀。太年輕的人讀了它,怕可能會因悲觀厭世而得抑鬱症。
我倒是不介意在銀閃閃的地方等我的輪椅上,放著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