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長在一個「民以食為天」的國度。
我生長在一個「民以食為天」的城市。
我生長在一個「民以食為天」的家庭。
這裡的居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法國蝸牛,拉菲葡萄酒,星巴克咖啡。他們的生活重心,就是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地做好一日三餐,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鍥而不捨。你可以說他們的生活太平庸,太市井,太波瀾不驚。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餐,按生年滿百來計算,這一輩子總共就有109500次的口腹享受。試問人生中還有什麼其他事情,你能幹109500次還樂此不疲的?
還在蜂窩煤年代,這個城市的居民家庭,每天早上五點鐘總有個人會起來先把蜂窩煤爐門打開升火,再回去睡一會。6點左右,又起來開始煮稀粥了。然後,就上菜市場「買咸」(意為買佐粥的小菜)。記得那時候的「雜咸鋪」光是早餐佐菜就不下20種,從橄欖菜,鹹菜,蘿蔔乾,貢菜,四色菜,烏欖,炸花生,炸芋頭片,咸黑豆,魚露泡菜,……。
今天,走進此地的菜市場,你會被眼前琳琅滿目的食物嚇著了:巨無霸魚頭,呲牙咧嘴的羊頭,整條的鱷魚,各種豬牛羊肉製品,滷味,腌漬類,游水海鮮。家庭主婦至少每天上菜市場一次,買的菜僅夠當天吃,最好不剩菜肴。什麼季節適宜吃什麼菜,不應吃什麼菜,哪種海鮮是養殖的,哪種是野生捕撈的,她們一目了然。哪種菜色必須配搭哪種配料,她們心中有數。
在這裡被寵壞的味蕾,很難適應其他地方的味道。所以,當年「全聚德」烤鴨躊躇滿志在本地開業,不消多久,就關門大吉,鎩羽而歸。多少其他地方風味的酒樓食肆,也遭逢同樣的悲慘命運。而本地風味的街邊攤大排檔,不管多簡陋,多髒亂,只要味道夠正宗地道,就照樣門庭若市:石磨腸粉,干撈麵,烙糕粿,砂鍋粥,牛肉丸粿條,宵夜白粥攤。晚上10點后,大街小巷的宵夜檔開始支起爐灶營業起來,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無論寒冬晴雨。
看著市場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聽著賣肉漢子的吆喝聲,我真切地摸到了生活的脈搏。
「民以食為天,賽過活神仙。」